红警降临,末日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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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工序

    远处,黛色的群山,一重一重连绵雄伟,孤峰突起的山顶上怪石嶙峋,布满了幽幽青苔。拨开袅袅晨烟,透过飘渺的雾气,依稀可见山下城池人家,芸芸众生如蚂蚁般忙忙碌碌。

    大司命跪拜在一位白衣女子面前,

    “月神大人,此次是属下行事莽撞了。请大人责罚。”

    白衣的女子轻纱遮目,气质出尘,仿佛不属于这个世间。她不置一词,只是淡淡一笑,大司命却堪堪打了个寒战。

    “属下不才,斗胆再问一句,此刻儒家所有当家聚齐,为什么不乘机一举消灭儒家?”

    “现在还未到时候。”

    “那这次岂不是无功而返?”

    “至少我们已经知道,我们要找的那件东西不在儒家,但是他们要找的……”

    白衣女子又是淡淡一笑,抬头望去。

    此时,天空灰中泛白,昨夜星辰已随着曙光的来临渐渐退去,海的东方,金色的云霞慢慢扩大着范围,水面上跃动着粼粼碎光。

    “一切终于开始了。”

    阳光渐渐耀目,随着一轮旭日初升,一个新的时代也徐徐拉开了帷幕。

    今日少年明日老。听似夫子教育弟子,但其实说真的这话不假。

    虽然他们目前还没真老,不过比起历历在目的当初,年纪确实大了很多。

    用子房的话来说,最直接的证明就是他们俩连胡子都长了。

    但其实这个真没太大问题,男子以蓄须为美,子房再过几年其实也差不多。

    而且长了胡子又怎样。

    如果说张三当家一回头,姑娘心里开满花,那颜二当家回头姑娘的心就和剥了壳的白鸡蛋一样滑溜滑溜。

    到了伏大当家,那不用回头,姑娘就直接捂着红脸尖叫着背过娇躯去了。

    所以说儒家三杰一起出门时姑娘常捂脸跑了真不是江木的错。

    错的是连环攻击,杀伤力太大。而现如今他们一起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杀伤力也分散了,危险度也就自然而然地小了。

    但其实有那么一段往事是伏大当家和颜二当家都没冲他人提过又常常回忆的。

    那就是所谓历历在目的当年。想当年,张良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奶娃娃,婴儿肥嘟嘟脸,蹦蹦哒哒叫哥哥;江木和颜路也还是十七八的翩翩少年,骨子里当然是想着出去闯一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当然要增加阅历……

    所以在小奶娃娃挥着小手以及荀夫子的捻须目送中他们去了,开始了周游六国的旅程。

    这个时候六国虽然已在强秦欺压下难以翻身,但毕竟还是存在的,一些中心地人流如织繁华似锦,楼阁里红袖纷纷酒肆里高谈阔论那叫一个热闹非常,两人一路上眼里看着心里学着,胸中豁然不少。

    等到了一些风景秀丽,山水如画的地方,青石小道上垂柳拂肩,路边丛丛花开尽态极妍,两名少年策马而行,一人英气勃发,一人温婉如许,谈笑赏景,纵论天下,意气风发好不自在,引得行人驻足莞尔,洗衣浣纱的少女心暗相许,美好异常。

    他们途经了春夏秋冬,赏遍六国胜景,终于在三年后的一个春日黄昏回到小圣贤庄。

    两个比起三年前离开时又高了一截的弱冠少年站在朱漆大门前面面相觑。

    为何门庭如此冷落萧索?

    此时门开了,一名儒家弟子一张憔悴的脸出现在两扇门中,见门前是出外游历三年的师兄,大喜过望,忙将两人迎了进去,带到荀夫子处,而荀夫子的脸比那名儒家弟子更加憔悴。

    一经询问,才知是韩非与李斯两名师兄一同不告而辞,一人归韩,一人向秦。而张良也被韩国本家接了回去,归期未知。

    隐匿深海的浩劫即将涌起,无人不在受波及范围之内。

    秦王政对各国领土早已虎视眈眈,两人在旅途上看到的不止是世人醉中的太平,还有象征战乱的星火。

    那时他们路经广阔强盛的秦国,正下车遛马走在官道上,路面却突然开始震颤,前方传来由远及近的轰鸣,两人急忙闪避,不消半刻,一队身着甲胄的军士策马而过,队列严整,气势如虹。

    那一瞬间,站在远处观望的他们眼神交接,同时出现难以掩去的忧色。

    这样的国,这样的军队……

    然他们再走下去,出了秦国,迎面而来的,却是大批难民,衣衫褴褛,面色蜡黄,部分人已在颠沛流离中染病。

    颜路因懂医术,所以两人便与那些难民同行了一段,心怀天下的少年不可能看不出这预示着什么。

    国之将亡,民不聊生。

    回到小圣贤庄的日子,也不再如从前安逸了。

    战火很快由星星之火变作燎原大火。寥寥数年,诸国渐为秦土,乱及天下,桑海城自也不在例外,秦军铁骑从倒塌的城门上踏过那日,这个海滨小城的人们还是按着平日里的作息,只是心中惶惶,隐有不安。

    蓦地一声巨响震破苍穹,烧声、杀声四起,孩子的哭闹和妇女的喊声凄厉,安谧的小城瞬间染上一层象征死亡的色彩。不过三天,终于在留下一地残垣伤民后,一队兵马领着掠来的财物女人扬长而去。

    小圣贤庄因已入秦庭的李斯尚算顾念旧情,经多方斡旋下得以幸免,浩劫过后,儒家弟子陆续开始救助城内居民,重建桑海。

    又过几月,由秦传信韩非暴毙狱中,同月,张良由韩国本家派人护送回至小圣贤庄。

    几年不见,奶娃娃变成了少年,风度翩翩,礼数周到,而眉间些许不羁,还带一丝疏离,已然有人杰之范。

    归来后的张良与江木的关系渐不如以前那般亲睦了,相较之下,倒是颜路与张良的关系还如以前一般,甚至更胜以往。

    某一日,颜路外出,当晚由江木张良检查诸弟子功课,众将散去时,张良脸色倏变,到最后一个弟子消失在视线中,一声“师兄”终于唤了出来,无措、无奈、担忧。

    江木怔住,随后了然,正要开口,被一声嘶哑的叫喊打断。

    “荀夫子的院里着火了!!!”

    两人闻言,相顾皆惊。

    因前两日,秦庭派人来索韩非小圣贤庄内某件遗物,在其曾经住所久寻不见,只得作罢,但又说三日后将再次来寻。

    算起来也就是明日。

    而与荀夫子现在所住的院子相邻的,正是当初李斯韩非在儒家求学时所居的地方。

    担忧成真。

    两人闻讯而至,荀夫子毫发无损站在院外,眼中映着冲天火光。

    当众人拥上准备救火时,却被老人一声喝止。

    “荀师叔……您……”

    “由他去吧。”

    众人默然。

    只见老人转身,鬓边一绺垂下的灰发在炎风里飘荡。

    “明日告知秦来使者,说韩非故居已毁。”

    “师叔……”

    “我年事已高,自明日起开始闭关,小圣贤庄大小适宜交由子念处理。”

    未等为首的江木开口,苍松般的背影已头也不回地去了。

    “……弟子遵命。”

    第二日,秦使来,江木据实相告,秦使无可奈何,返咸阳复命。

    一月后,颜路归来,师兄弟三人齐,正式接管小圣贤庄大小事宜,江木任儒家大当家,为掌舵主人。

    黄昏下,韩非故居被修葺一新,远处石桥上,张良迎风而立,凝视水底游鱼,仿佛在凝视一堆死物。

    另一端临海观景台上,则有两人并肩而立。

    “子房自归来后的不同,察觉了么。”

    “嗯,的确多了些什么。”

    颜路颔首,并不去看身旁面朝夕阳入海却阖目不见的江木。

    半晌,江木张开双眼,两人相对而视,异口同声,面上同带一抹忧色。

    “国仇家恨。”

    说罢又是同时一叹,转头注视茫茫大海。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厮夫……

    回去的路上,江木侧头叫住颜路,颜路一怔,转头询问看向。

    江木却倏然沉默,将颜路肩头一片落叶轻轻拂下。

    游学那段日子,一次落花径上,江木也是如此将他肩头一点落花拂去。

    而如今,那段日子,却是再不会有了。

    因此两人就真的再没提过这段时光。

    而新的时光在继续,旧的时光在以更快的速度流走。

    颜路与张良走得更近了,可谓是形影不离。

    江木更以儒悟武,自创出圣王剑法,名扬天下。

    张良则颜路的掩护下,开始暗中酝酿着做什么。

    风雨欲来,天地骤变。

    当江木拧起眉头望着悬赏告示上两个少年熟悉的画像时,公孙玲珑娇腻做作的嗓音与故作风情的脸早已不在江木注意范围内。

    无繇啊无繇,你与子房的深情厚谊已到连我也瞒的地步了么。

    车内,江木阖上双眼,掩去沧桑与疲态。

    这是拿小圣贤庄上下百多条命去赌啊……

    所以,回庄后在书院内,江木声色俱厉,未留丝毫情面。

    “此事毋须多言,尽早处理吧。”

    他袖手冷然,挥臂一拂背过身去。

    张良站在他身后阶下,抬头正要说什么,颜路缓缓摇头示意制止。

    这已是大师兄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于是张良只是开了开口,闭口咬咬牙咽了回去。

    只待各自散后,一昼一夜过去,又是一夜。

    江木负手站在廊上,料峭寒风卷起院里秋枫,吹得满廊红叶。

    颜路从回廊尽头走来,数年后又一次与他并肩。

    “子房走了。”

    江木颔首,仿佛此事已在预料之中。

    “嗯,可有避开罗网耳目。”

    颜路温润的眉间一缕忧色似有似无,又顷刻消弥。

    “相信他的实力和墨家高手的实力吧……何况还有流沙和剑圣盖聂。”

    闻言江木轻叹,瞬间被吞没在渐大的风声中。

    “师兄,转过身来。”

    “嗯?”

    江木依言转身,只见颜路伸手,掸去他肩头沾上的一点寒露。

    终觉暖意。

    半年后,情势愈紧,有一天,颜路收到一个锦囊。

    肃杀的冬月,天空是暗灰色的,一轮火红的太阳孤零零的挂在天上,将天空勉强照得有了些许光亮,却难以将那一份阴暗藏去。

    不远处的树林,伐木声此起彼伏。被砍的树是生长在树林中心的一棵千年梧桐。梧桐木质坚硬,加之生长了近一千年,数十名军士费时三天方将其砍倒。又耗半月取正中木材。再过两月,便是韩国公主十三岁的生辰。

    发霉的木板长着一层浅绿的青苔,冰冷的铁栏关不住那不歇哀嚎,凄厉的声音时不时的回荡着。这是韩国的监狱。仅有的几束阳光从一扇小到不能再小的窗子里照射进来,投在一个男子的身上。白底黑边的衣衫已有几处残损。

    鞭笞的伤口触目惊心,整个人虽狼狈不堪,但那一双眼睛却让人不敢直视。

    “旷修,木材已经运到,还有两月便是红莲公主的生辰,你可要抓紧时间。”

    铁门被打开了,几个强壮的大汉将旷修拖了出去,脚上的铁链发出沉重的声响。走出牢房,久未见强光的眼睛有些刺痛。尽管这阳光份外暗淡。

    这是一处尚算幽静的院子,房前屋后皆种着青竹,满满的绿色。“做琴的材料都在这,两个月后,我会再来。”

    屋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很大的案几,几上有一块木料和许多工具,还有至少上百种的花纹样式。

    旷修的手指轻轻的拂过木料,叹了一口气“梧桐木,可惜了。”旷修拿起工具仔细打磨着。半月,琴型已见。琴型易定,纹饰难选。牡丹,合欢,思量了许久,终于将目光定在了莲花的身上。两月已过,先前的宫士再次而来。

    “琴做好了。”

    “尚差一道工序。”宫士的眼睛盯在琴上,偌大的琴身虽只雕着几朵莲花,却比真正生长在池中的莲花更加逼真。仿佛是真花开在了琴上,但怎么看都差了点什么。

    “想不到天下第一的琴师竟也有这样好的雕工,哪天我向大王保举让你入宫做个雕师。”

    旷修一直站在窗前,没有丝毫的言语。

    “哎,你不是还差一道工序吗,还不快做。”

    旷修转过头,走到琴前,拿起刀,却不是刻琴。而是将自己的手指割破,血一点点的流出。旷修就用这血慢慢地浸润着琴上的几朵红莲。

    “这最后一道工序便是祭琴,只有用血染出的红莲,方能开得好,开得艳。”

    这算是一个诅咒还是预言。

    旷修说完突然仰天长笑。笑着把即将入宫的琴,笑这个随时破灭的韩国,笑这个乱世中的人。其中,也包括自己。

    “别管这个疯子,赶快把琴搬走。去迟了,大王又要怪罪了。”宫士说着,从袖中丢出一张羊皮纸卷,扬长而去。

    旷修渐渐止了笑声,脸上一片木然的神色。走过去,拾起了被宫士丢下的羊皮纸卷。展开纸卷,赫然的四个字展现在他的面前。高山流水。

    伐木的林子十分寂静,伐木的军士早已退去,整整十八日竟没有一人发现,这林子中的树木是按阴阳八卦的形式分布。唯唯在卦心,灵气众聚的地方,空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