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警降临,末日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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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都成

    江木和韩非对视了一眼,又转头看看张良,三人的眼神都是同样的疑惑。“小心……”张良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而江木却已打定主意听此人说完了。宝剑,正是他目下渴求之物。

    原来不久之前,有一秦使觐见韩王时,无意中认出了侍卫江木所佩的乃是一柄秦剑。江木一口咬定此物是友人相赠,虽然当时免去了秦使的怀疑。

    但恐将来再生事端,只好将该剑封存不用。现在他用的虽然也是韩王赏赐的好剑,但比起横阳君的承影,自然不过是块凡铁罢了。以江木心气,哪里容得下这个,便明里暗里都吩咐手下四处为他寻访真正的神兵利器。

    那小吏跪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却又绘声绘色地说出了一段秘辛。

    “七十多年前,秦武烈王夺取了我国的宜阳、武遂,名震天下的宜阳铁山落入秦国手中;有工匠从铁山中发掘出一块天然的铁胎,将其献给了武王。武王大喜,遂请来了欧冶子的传人铸剑徐氏,让他们为自己铸一柄独一无二的宝剑。然而无论徐氏的匠人如何努力,这块铁胎就是无法成型;武王震怒之下,便想起了上古传说中一种残忍可怕的铸剑之道。”

    “活人祭炉?”江木问道。

    “正是。听说武王挑选了数十个童男童女作为祭品,但即使这样,这把剑还是没有铸成。没过多久,武王举鼎而死,昭襄王即位,宣太后掌权;这把剑的铸造便中断了。世间却多了一种诡异的传闻,说武王并不是举不起雍州鼎,而是在举鼎时见到了那些祭剑孩童的生魂……”

    韩非面无表情地听着,张良垂首微笑。

    “一直到昭襄王晚年,徐氏的子孙中出了一个技艺特别精湛之人,怀着对铸剑的狂热之心,一心要完成祖上无法完成的功业。此人主动自荐于秦王,要造出这把没有铸成的剑。秦王喜之,便令人重新打开了当年封存的剑庐。从此,这个铸剑师经常不眠不休,夜以继日地在剑庐内奔忙,说话颠三倒四,形容痴狂,连他的亲人都不敢与他交谈。十年后的一日,铸剑师突然大叫一声,将一个刚出世的婴儿投入了烧红的熔炉,随即自己也纵身跃入其中。听说那一刻天象异变,黑云蔽日,鬼神嚎哭……一个胆大的弟子将剑炉中的铁水浇灌于铸剑师早已制好的陶范之中,却发现成形的剑胚呈现出非常奇怪的形状——古往今来,从没有一把宝剑会是那种形状。但由于是铸剑大师以身殉炉的遗作,弟子们还是为这把剑刮削琢磨,砥砺开刃,最后献于秦王。因为这把剑怪异的形状,徐氏传人将它名为‘鲨齿’。

    昭襄王甚爱此剑,然而当时却有一名天下闻名的相剑大师,一见此剑便惊呼为妖,极力劝说秦王不可亲自佩戴。秦王没有听从他。不到一年,昭襄王便发病而死。先桓惠王以臣子的礼节为秦王扶灵恸哭,即位的孝文王便把这把剑赠予了先王。”

    “听上去,像是不怀好意……”张良轻叹道。他转头看了看江木,却发现此人目中散发出越来越浓厚的兴趣。

    “先王得到鲨齿,不敢亲自使用,便将它赐予一名好武的公子。公子得到名剑,欣喜若狂,举止也越来越与常人有异;听说鲨齿好饮人血,一旦出鞘,不能饱饮鲜血便无法还回鞘中。不多时,这名公子杀人无算,自己也身首异处而死。从此,天下再无人敢用鲨齿。先王薨后,太子不敢以不详之剑陪葬,便将此剑供奉于太庙中一个隐秘之处。小人奉命看守此剑,已经五年有余了。”

    江木定定看着他,道:“你要将这把‘妖剑’,献于我,是何用意?”

    小吏看似战战兢兢,却异常坚定地答道:“世间万物皆有其时。时不至,则不灵。小人在此处枯守数年,昨夜忽听鲨齿夜鸣,战栗不能寐……今日在暗处窥得大人形貌,才明白这是宝剑认主的征兆啊!”

    “……有意思,带路吧。”

    韩非微一皱眉,却什么都没说。倒是张良靠近江木低声道:“不会是陷阱吧……”

    “陷阱又如何。”江木挑眉道,“妖剑鲨齿……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三人跟从那小吏走入太庙深处,森森古柏掩映之中,有一座极小的庙宇,无门无窗,似乎四面都是封住的。然而小吏轻敲一面土墙,便有一道暗门轰然打开——只见房内有一座陶土堆砌的祭台,台上并无一件祭品,却插着一柄怪剑。

    那把剑,的确形状妖异。它只有一面有刃,另一面则像大鲛之齿一般高低起伏;剑身明明是青色,却总觉得泛出了猩赤的光泽。

    江木看着它,不知为何有种砰然心动之感,脑中不断浮现出纵横剑术如何与这把怪剑相辅相成,搭配出独一无二的招式……他一面想着,一面大步上前,手已经不自禁地搭在了剑柄上。

    就在他的目光全然被妖剑吸去之时,身后小吏突然从怀中拔出一把锋锐无匹的匕首,快如闪电地插入他的背心。

    片刻之后,张良望着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诘问道:“你方才说,我们三人中必有人泄露了今日之行——”

    “那个人当然,就是我。”江木笑得太过厉害,牵动了背后的伤口,不得不以剑支地,咳出一口血来。

    “好个阴毒自损之计。”韩非摇头道,“段成大概至死都想不通,连接为他杀了侠殃、侠威,和众多死敌的流沙之主,便是你。今日的刺杀之计,大约也是你这位‘流沙之主’好心为他筹谋的。”

    “我没算到他除了流沙之外还请了别的刺客,还精心准备了这么曲折的故事和鲨齿这份大礼……只好将计就计,先中一剑也值了。”江木以手弹剑,喜不自胜。“我便遂了他们的心愿,将今日之事推做妖剑作怪,否则这出好戏要如何收场。”

    “可是底下那群人分明是死于弩箭。”

    “今日,是段大夫领我等观看妖剑,忽遭贼人偷袭,我情急之下拔出鲨齿,状似疯癫,连杀数人,却被人偷袭背后……”江木用剑指着地上几具死于剑伤的尸体,然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干脆地卧倒在血泊中。忽又转过脸叮嘱道,“非叔,小良子,你们二人今日不在此处。”

    “那这件事最后要如何令人知晓?”

    “太庙中原本的掌器之吏收了段成的贿赂,暂时不会出现,然而天黑以前必然回来收拾残局。你们快走。”

    张良摇了摇头,道:“之前你还说什么不知是哪一家暗算我们,原来早就连这些计划的细节都知之甚详了。卫兄啊卫兄,小弟早该想到,您口中的真情实意,怕是要比那龙肝凤髓还稀奇。”

    江木沾了满脸血,笑吟吟地看着他。“贤弟过奖。”

    韩非扫视了一眼不远处堆叠的尸身,眼中未见半分怜悯,干脆地转身离去。

    “我曾闻善骑者坠、善水者溺,不知善谋之人,又是个怎样的结果。”

    那天晚上,江木提了一个小人回到农庄。他的脸色黑如锅底,头发上黏着两片白毛;可惜无人敢和他说。

    他手中的战利品,看上去不过七八岁年纪,长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脸蛋儿活像从一整块白玉里雕琢出来的一样,说不出的清丽脱俗。偏这小人儿的头发和眼珠子都是一种蓝中带紫的异色,给这等精致的容貌带上了几分妖异的气息。

    他被江木下重手点了穴道,无法挣扎,双颊潮红、呼吸急促,看上去非常辛苦。流沙众人都饶有兴趣围着这个小东西打量,许多人面上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把这小子给我头冲下吊在那棵梧桐上,先吊他三个时辰。”江木开口便道。

    “咦——”

    江木听出了手下压抑的惊讶、同情、不满等情绪,怒道:“这小子想要杀我。他本事大得很,比你们都强也说不定。”

    “诶——”

    “反了你们,还不快去!”

    众人迫于淫威,不得不照做。然而火魅底下那群早已心生怜惜,绑人也绑得分外温柔,生怕哪里膈着孩子,特地用了许多股草绳,分散力道;不多时,小人脑袋冲下摇摇晃晃地挂在树上,身上一圈圈缠了不知多少道绳子,活像一只茧。

    江木一掌拍开他穴道,冷笑道:“小鬼,谁让你来的。说出来就放了你。”

    小人一张口,喉咙里便发出几声嘶哑的怪叫。

    “这小鬼大约不会说中原话,问他也没用。”

    无咎忍不住道。人家过去虽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盗,但这种兴师动众酷刑折磨一个小小孩童的行径,就算他也不能泰然处之。却见江木手起剑落,鲨齿红芒划破虚空。

    头顶上顿时啪嗒啪嗒掉下什么东西。用火把凑近一照,发现是几具鸟尸,只只色黑如炭,喙尖爪利,那怪异僵硬的模样,令人一眼望去,心上便由然生出不详之感。

    “驭鸟术!”火魅掩口惊叹,向那孩子道:“莫非,你是巫羽族人?”

    孩子似乎没听见她的话,只是呆呆盯着地上的死鸟,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儿从眼角溢出,嘴里轻轻呢喃着什么。看他这副可怜模样,不少心都颤了;甚至有人陪着在一旁抹泪。

    在江木不可胜数的优点之中,良知从来不是其中的一个。看到如此情深意重、可歌可泣的画面,心中只是呵呵冷笑,充满了破坏和毁灭的欲望。

    “你早该知道,来一只,死一只,来一对,死一双。”

    那孩子碧蓝的眸子转而死盯着他。这时火魅掀开袖口,缓缓露出前臂上的鳞片纹身,在他眼前晃了晃。孩子一愣,突然用无比清晰的中原话开口道:“黑麒麟?”

    “是。”火魅轻叹一声,“巫彭一脉自武王伐纣之后,流落到南蛮百越之地;巫族人神通广大,又懂得诅咒、蛊毒之术,许多像麒麟族这样的小部落都自愿听从他们差遣,将最好的猎物、最甜美的果实献给巫族。不过少主先前应该见过……啊!”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蓦地闭口不言。

    “我早猜到了。这么神奇的本事,大多是血脉相承吧。”江木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羊皮卷纸,“况且,我在他身上找到了这个。”

    那是一张悬赏画像。画上的人眉目不甚清晰,额前的发带却是异常显眼;背后附着丹砂写的赏金十万。两年后再次见到它,江木不禁有了种恍如隔世之感。

    “这是……我?”

    “应该是。发带上的花纹一摸一样呢。”

    十剑三巫。死别生离。

    十指骤然发力,贵重的羊皮纸卷顿时碎成无数细屑,洋洋洒洒从指缝间落下。

    “我知道你是巫族人。也知道你是来报仇的。不过你一个小鬼,无人指点,不可能知道我如今的所在。”他转头看着倒吊的小人道,“你只要说出那些人,我便再给你一次报仇的机会,如何?”

    小人暂时没有动静。江木打了个哈欠:“倒着想想;想一夜,或许就想通了。”

    “放我下来。”孩子突然口齿清晰地喊道,“没人指点我,是凤凰告诉我你在哪里的。”

    江木嗤笑一声,“那么就是鸿鹄告诉我,你在撒谎。”

    “鸿鹄才不会告诉你呢。你那么丑。”

    江木额角猛地一跳,脸色又黑三分。他也不是没挨过骂,但大多都是说他残忍暴虐不得好死等等;但他一向以为,自己就算是死,那也是具出于其类、拔乎其萃的,尸首。

    小人无视他的表情,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我们巫族最强的三位勇士,被人请去中原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他们离开寨子的时候,手里都拿着方才被你弄坏的那副画。巫祝和大长老打起来了,凤凰说,大长老要除掉我。让我也来中原。”

    “然后,你就凭一副画找来了?”江木勉强忍住脾气;今日之辱,大可徐徐图之。

    “巫祝说过,要是那三位勇士找到画里的人,蜘蛛会送给我们很多很多宝贝。”

    “蜘蛛?”江木心思闪电般转动,忽道:“你是说脖子后面画着个蜘蛛的人吧?”

    “嗯。”

    江木扯了扯嘴角,道:“小子,我放你下来,我们打个赌,如何?”

    “什么叫赌?”

    “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给你三次机会杀我。你若杀得了我,不但蜘蛛会送你很多宝贝,这些人也会送你很多宝贝。”他伸手指向张大嘴巴的无咎、火魅等人。“你若是杀不了我,就得留在这里,听我的话。如何?”

    “……”小人歪头考虑了一会儿,道:“我先杀你一次,如果没杀成,剩下两次能不能留到明天?”

    “留到明年都成。”江木唇边慢慢浮起一丝可疑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