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趁胜追击(下)
“好吧,事不宜迟,我等分头行事。”樊兆彦对楚铮道,“这边还有两万黑骑军,五公子一并带走吧,攻打三城七镇,骑军并无太大用处。”
王明泰亦表示同意,话说得更直接:“嗯,黑骑军中平民将军不少,留下反而碍事,让他们去追杀薛方仲及秦军残部倒是两全其美。”郭怀和孟德起等人均出身黑骑军,樊王两人对此深感忌惮,虽说孟德起已被软禁,郭怀远在数百里之外,但在事情未明朗之前,黑骑军还是走得越远越好。
楚铮忽然一笑:“樊副统领,舅舅,你们是不是将一人遗漏了?此人率部正面强攻西秦军,一战而克,论军功足以可称彪炳。”
樊兆彦有些尴尬,道:“五公子所指的是华长风吧,我已命他原地候命……他所率那二万兵马擅长攻坚克城,在之后战事中必将重用。”
楚铮道:“此去追击薛方仲及秦军残部,加上洪文锦和吴江所部近三万大军,而且是我朝最为强悍的黑骑军,末将虽为北疆大营参将,但资历浅薄,恐怕难以服众。末将倒有一建议,不如以华将军为主将,末将为辅,这般较为稳妥。”
王明泰沉默片刻,道:“铮儿,他可是郭帅和孟德起的心腹爱将,将黑骑军交于他手中,合适么?”
“请舅舅宽心。此人先前已经领命,攻打秦军亦立下了大功,对薛方仲和西秦残军他绝不会手下留情。不过凡事都需以防万一,”楚铮笑了笑,向樊兆彦俯首一礼,“这就要请副统领加以援手了?”
樊兆彦不明所以:“五公子尽请直言。”
楚铮道:“末将想让那三千禁卫军重归麾下,请副统领恩准。”
王明泰想了想若有所悟:“铮儿你意思的想让这三千禁卫军为中军?”
“正是。”楚铮答道。有三千禁卫军在身侧,华长风纵然有异心也定有顾忌,这些官宦子弟亲属长辈遍布朝朝,除非他铁了心要将满朝文武得罪光,不过看此人的为人处事,绝不象是个孤注一掷之徒。另外,楚铮也存有私心,禁卫军至今寸功未立,就这么回京城恐怕所有人都面上无光,还是借此机会照顾下弟兄们吧。
王明泰似笑非笑地看了樊兆彦一眼,道:“明泰觉得此举可行。华长风身为一方主将,又立下如此战功,若是就这么轻轻揭过,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樊兆彦感觉心有不甘,他与华长风向来不合,先前将刘倚山安插在华长风身边就为了将其取代,没想到这看似铮铮铁汉的人突然屈服了,着实出乎樊兆彦意料,原本他还想在之后的战事中再找个借口将其拿下治罪,现在王明泰也开了口,看来已经没指望了。
不过这三千禁卫军总留在自己身边也不是个事,攻打三城九镇也不敢用他们,还是让他们随楚铮去吧,三万多赵军对不足一万的西秦残军应不会有太大危险,何况是由华长风领兵,不管怎么说,用兵有方这四字此人绝对当之无愧。
樊兆彦取出黑骑军与禁卫军兵符,交给楚铮。楚铮俯首接过,口中呼啸一声,火云驹没精打采地跑了过来,楚铮拍拍它脑袋,向樊兆彦和王明泰道别,飞身上马就此离去。
樊兆彦看着楚铮的背影,忽道:“明泰,你这外甥真了不起啊。”
王明泰取过酒囊酒具,自斟自饮一杯,暗想:这还用你说。
樊兆彦见王明泰不答,又叹了口气:“当年楚名亭任刑部尚书,樊某还以为楚家从此没落,没想到楚天放那老匹夫竟有如此魄力,由旁系楚名棠任宗主,楚家声势不降反升。而今观其子楚铮,小小年纪竟是如此了得,算无遗策,连武朔城都已提前布下了伏兵。除了你我二人,恐怕无人会信此次北疆剧变,完全是由这刚刚成年的小子一手策划,你我二人只是受他摆布而已。”
王明泰不由一哂:“副统领此言过矣。今日此事乃是我三大世家联手,一为破敌,二为铲除我北疆大营内对世族深具恶感的平民将领,怎可全推到铮儿一人身上?再者,副统领从军三十余年,杀伐决断,若说甘心由一属下摆布,亦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樊兆彦脸一红:“樊某只是在想这今后几十年,三大世家恐怕还是楚家独大啊。”
王明泰听出樊兆彦语中暗带挑拨,摇头道:“王某又不是王家宗主,哪有闲情管那么多。王某只知自太尉大人赴京任职以来,我大赵日渐强盛,朝中亦再无人与我三大世家相抗衡,这……难道不好么?”
樊兆彦听了只得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
楚铮先去了禁卫军,点齐兵马,一路快马加鞭,来到华长风所部驻扎之处。
“统领大帐有令,命北疆大营右将军华长风,参将楚铮,率黑骑军虎威营等部二万人,及禁卫军追击剿灭薛方仲及西秦残军,即刻起程。”
华长风一直在琢磨着这场稀里糊涂的战事,虽然仍有许多不解之处,但北疆军中三大世家的势力突然联手定与眼前这传令的少年将军脱不了干系。华长风看了楚铮半晌,满腹的话语到了唇边却又都化为无形,
“华将军,请接军令。”
华长风从楚铮手中接过令箭,冷冷地看了一眼:“统领大帐令?楚将军,孟统领他还在统领大帐吗?”
楚铮淡淡说道:“我军已大获全胜,华将军的战功谁亦不可抹杀……还问这些做什么?”
“也是。华某愚笨,确实不该问。”华长风苦笑一声,将令箭放入怀中,“黑骑军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整装待发。”楚铮答道。
“传令下去,全军起程。”
“遵命!许唯义,你带黑骑军兵符前往,命其开拔!”
华长风与楚铮策马并肩而行。华长风一路沉默不语,楚铮看了他一眼,似有感慨地说道道:“樊副统领和王明泰将军想必此时也已率军起程了。”
华长风对此毫无所知,一听果然被勾起了好奇之心:“他二人去哪里?”
“武朔城。”
华长风听了不由自主猛一勒缰绳,跨下马儿毫无准备顿时一声长嘶。
“武朔城?”华长风直直地盯着楚铮,“你们在谋图西秦的三城七镇?”
“正是。”楚铮轻轻笑道,“华将军以为如何?”
“天赐良机!”华长风拍了拍自己后脑,“我怎么就没想到,佩服,佩服啊。”
华长风忽又摇了摇头:“不过武朔城是西秦黄河以北最大一城,城墙高耸坚固,我军恐怕攻之不易。”
“华将军放心,”楚铮笑道,“此次北疆大营倾巢而出,武朔城内守军不过五千人,何况吕问天之妻何胜男已率两千灰胡儿已陆续潜陆续入城中,待今夜我大军一到,里应外合,破城决非难事。”
“此事当真?”华长风又惊又喜,灰胡儿如立下此功,加上楚家若愿将此事上报朝廷,吕问天足可将功赎罪。
“那吕问天去了何处?”
“枫林渡!”楚铮答道。枫林渡是西秦境内黄河沿岸最主要的渡口,薛方仲想要南渡黄河回咸阳,只能经过此地,别的渡口至多有小般十余艘,运送近万军队至少需几天几夜。
华长风一听便明白了,只是还有些不放心:“那樊副统领这边……”
“此事之前末将就与樊副统领商议过,樊副统领已答应灰胡儿若为我大赵立下大功,只要日后在北疆亦能遵纪守法,往日恩怨一概不究。”楚铮笑道,“何况还有末将舅舅王明泰将军在侧,樊副统领想必会言而有信。”
“楚将军为灰胡儿煞费苦心。”华长风抱拳施礼,“华某这边替吕兄夫妇多谢了。”
楚铮忙还礼道:“华将军这般就见外了。其实灰胡儿若能重归北疆大营,亦是我大赵之福。”
华长风哈哈一笑:“楚将军说得极是。我等要加快行程了,楚将军谋划得这般周全,若还让西秦残军逃回咸阳,华某日后可就无颜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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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突厥突破了西秦阵营,和西突厥一样,担心赵军与胡蛮背信弃义,都不与华长风道别,一路如惊弓之鸟马不停蹄,跑出百里开外才稍作歇息。
程思非在程浩然的搀扶下从马上翻身下来,捶了捶腰走了几步,觉得酸痛难忍,暗叹自己确实老了,想当年年轻时还能在突厥马会中比武夺魁,这一晃已是几十年过去了。
父子两人席地而坐。看着落日的余晖,程恩非忽然问道:“我东突厥还剩多少人马?”
程浩然估算了下,答道:“回父亲,不足十二万。”
“已经很不错了。”程思非叹了声道,“派出的斥侯回来了吗,西突厥死伤如何?”
程浩然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丝笑意:“西突厥二十余万大军,现今已不足十万,达头可汗骄横一世,万万没料到在汉人疆域吃得如此败仗。”
“好!”程思非一拍大腿,“此去阿尔泰山千里之遥,这一路纵使不能杀了达头,亦要耗尽其所部元气,回到阿尔泰山才可与西突厥一争长短。”
程浩然道:“我军早准备,儿郎们个个带足了干粮和水,西突厥恐怕不出数日食物与饮水便会出现短缺,我军只需暗中伺候,定能找到可趁之机。”
“此事你去操心吧,为父已经老了,难免会犯糊涂,就不过问了。”
程浩然之侄程允闻走了过来,禀报道:“祖父,大伯,童毅求见。”
程思非摇了摇头,对程浩然道:“为父不见,看到这小子就来气。”
程允闻将童毅带到程浩然面前。童毅战战兢兢地说道:“小人拜见大先生。”
程浩然嗯了一声:“何事?”
童毅鼓足勇气,道:“小人……小人不想回阿尔泰山。”
“你想回赵军大营?”程浩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哦,也是,先前我曾答应过你,战事一了便放你回去见阿秀的。”
童毅俯身拜倒于地:“请大先生恩准。”
程浩然沉思片刻,道:“去吧,好好照顾阿秀。”
童毅大喜过望,以头点地:“多谢大先生恩德,小人定不负大先生所托。”
童毅又磕了三个头,站起转身离去。忽听背后传来轻响,竟似长剑出鞘之声,不由恐惧之极,身子一僵,感觉心口剧痛,低头一看,只见明晃晃的剑刃透胸而出。
程浩然狞声说道:“凭你一下人也敢动阿秀心思,不知死活!”说完手腕一抖,收回长剑,童毅尸首失去支撑,扑通倒地。
程浩然将长剑在童毅身上擦了擦,插回剑鞘,对一旁程允闻道:“允闻,伯父交于你一重任。”
程允闻神色平静:“大伯尽管吩咐。”
“这里有书信一封,你打点下行装,速去赵军大营,交于楚铮将军,他会收留于你。”程浩然看着他,缓缓说道,“好好照顾阿秀,程氏一族能否重返中原就靠你二人了。”
程思非苍老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到了上京城,先去拜祭先祖程大将军,在坟前定要加上四字:不肖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