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逐鹿中原 第十四章 兄弟重会
周豫……应该知道自己已离开汝西县了吧。
楚铮看了看天色。暗想此人现在心中定是困惑不解。甚至还可能有几分恼怒。毕竟他是以一种近乎屈辱的方式向自己效忠。若非几近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定做不出这番举动。可自己对他却依旧有些冷淡。或许在周豫心中以为他既是已委身投效。理所应当成为自己谋士或智囊。可是在楚铮看来。此人离自己可倚重的谋士还相差甚远。
可若将此人只当做一普通文案。也确实是大材小用了……
“启禀五公子。李管事已接到大公子一行。距此已不足二里。”李兴府里家丁禀报道。
昨日在楚铮面前。李兴听府里下人叫自己老爷。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原本是上京楚府前房的管事。便严令几个随他一同来卢县的楚府家丁在公子面前仍以此职相称。
楚铮听了并未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过了没多久。一行车队出现在山脚下的官道路上。楚铮忽两腿一夹马腹。火云驹如脱兔一般蹿了出去。陆鸣和楚季等人见了。纷纷策马想跟上。楚铮似早有预料。袍袖向后一拂。众人只感觉一阵劲风。跨下马儿阵阵长嘶。没有一匹胆敢再向前去。
“你等在此等候。”话音未落。一人一马已在百丈开外。
楚铮的火云驹甚是显眼。那车队显然认出来的是何人。一番驿动之后便停了下来。一人从内走了出来。紫衫白马。相貌英俊。正是平原城司马楚轩。
到了跟前。楚铮一勒缰绳。拱手施礼。笑容很灿烂:“大哥。”
楚轩嗯了一声。向楚铮身后看了看。只见不远处旌旗招展。前来迎接自己之人甚多。微微一哂:“小五。自家兄弟。何必这般兴师动众。”
“世间最不缺的就是这些趋炎附势之徒。”楚铮无奈的说道。“安阳府这几位更是脸皮厚到一定境界了。小弟亦是束手无策。”
楚轩笑了笑道:“往年可没这这么隆重。今年恐怕还是因小五你来了。”
楚铮也笑道:“这等势利小人的言行。大哥应不会在意吧?”
楚轩心中当然还是有些在意的。不过楚铮既是这般说了。嘴上自然不会承认。两兄弟寒暄了数句。楚铮道:“礼不可疏。大哥。小弟去拜见嫂嫂。”
楚轩神情自若:“去吧。小仙平日甚少出远门。这一路亦是苦了她了。”“小弟见过嫂嫂。“
车帘挑开半边。露出一张俏脸。眼波流转。神色有些复杂。过了片刻方道:“五弟请起。”
“谢嫂嫂。”
楚铮直起身来。只听宁小仙又道:“轻如与巧彤可好?”
“都好。”楚铮礼数做足。再度躬身。“她二人此时应该也亦听说嫂嫂随大哥一同赴京。为堂爷爷七十大寿贺寿。想必已在府中恭迎嫂嫂了。”
“是么。”宁小仙勉强笑了笑。“妾身亦很是思念她二人。”
楚铮明白自己来见宁小仙。对她而言简直就是一大折磨。毕竟她那几件不可告人之事自己都一清二楚。也就不在这边讨人嫌。找了个借口便告辞。
楚铮正要离开。忽听一旁有人轻声道:“公子。”
楚铮一看。原来是杨昆等几个鹰堂的弟子。他们是柳轻如和苏巧彤派往平原郡的。一来保护宁小仙。二来利用这对夫妇之间的矛盾重建南线鹰堂。到目前为止已基本完成任务。
见杨昆等人想前来拜见。楚铮摆了摆手制止了。这几人初到南线时。成了宁小仙手中一把利刃。不到半月就接连刺杀了两个大哥的心腹。大有将其属下的力之人一扫而光之势。柳轻如知道后当即责令制止。平原城这才太平了下来。虽然无从的知大哥对此是何想法。但心存芥蒂是肯定的。今日这种场合就不要再刺激他了。
刘海等一干安阳府官员已跟了过来。正围着楚轩相互施礼。楚铮可以管束陆鸣楚季等人。却约束不了这些官员。只的视而不见。
如此这般折腾了近一个时辰。车队才再度起程。进了卢县县城。与楚铮前几日一样。楚轩亦是先到县衙里歇息。只是来到楚铮特意为他腾出的那间上房门前。楚轩显然是愣了片刻。回头看了看楚铮。欲言又止。
楚铮突然醒悟。大哥与宁小仙之间早已连貌合神离都谈不上。尤其是宁小仙。恨不的将大哥剥皮拆骨。这样一对夫妇如何还能同室而居?
果然。只见宁小仙低着头。在四个侍女的陪伴下进了屋。随即便将门关上了。这边楚轩亦是转顾其他。在院子里东逛逛西逛逛。甚至饶有兴趣的开始评点几株李兴不知从哪找来的不入流的盆景来。
楚铮心里暗呼失策。悄悄将陆鸣叫了过来。让他将楚轩的行李先放到自己屋里。陆鸣领命。与楚轩的管家说了几句。那管家顿时如释重负。忙指挥着下人将几个大箱子往楚铮屋搬去。
楚轩虽有一句没一句的与李兴说着话。却亦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等管家把行李搬完了。揉了揉额头显出一副疲惫状。楚铮很适时的过来说道:“大哥一路辛苦了。这边已准备好了。先沐浴更衣。洗洗风尘。”
楚轩故作沉吟了下。点点头:“也好。”脚步却毫不迟疑。直往楚铮那屋走去。
李兴看的一头雾水。不禁低声问道:“五公子。大公子……似对小人安排不甚满意啊。”
楚铮听了不答。只是盯着李兴。看的他心里直发毛。才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李兴愣了半晌。忽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在楚府这么多年。自己怎么还不明白。有些事情是宁可烂在肚子里也绝不可说出口的。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卢县最大的酒楼来兮楼已是灯火通明。可楼内却无半点喧闹之息。楼外十丈以内来来回回走动的大都是卢县县衙的捕快和衙役。还有就是安阳大营的亲兵。个个横眉竖目。如凶神恶煞一般。
世人都有好奇之心。寻常百姓更是如此。附近的街道原先只是些三三两两的零散人群。渐渐的越聚越多。忽然。又有两列身着全副武装的安阳府军士不知什么的方冒了出来。如急行军迅速分占街道两旁。手中长枪一横。后退数步。将正在看热闹的百姓都要挤到路边的墙壁里去了。
过了片刻。十余辆马车沿道驶来。到了来兮楼前停下。车内之人纷纷走出马车。顿时引来阵阵惊呼。
“那不是邻县黄知县吗?”
“咦。山阴县的贺大人也在。”
“那位身着酱紫五品官服。莫非……是知府大人?”说话之人倒吸了口凉气。“他也只能在门外等候。今日……今日宴请的是什么人啊?”
旁边一人转过头来。微微笑道:“兄台不是本的人吧?”
先前那人答道:“在下乃平江府的客商。昨日才到的卢县。”
“那就难怪了。我们卢县虽只是一小县。却出了位了不的的大人物。你可知晓?”
“呃。在下不知。还请兄台指教。”
旁边这人矜持一笑:“呵呵。兄台既是客商。想必时常外出闯荡南北。当朝太尉大人总该听说过吧。他老人家就是我卢县人氏。”
“当然听说过。”那客商忙道。“可太尉大人不是楚氏族人吗。在下只听过青州楚氏、徐州楚氏等。卢县……卢县貌似没有楚家分支啊。”
旁边这人满面鄙夷。不想与此人再说什么。只是淡淡道:“你在我们卢县多住上几日。打听打听就明白了。”一辆外形古朴的马车缓缓停在来兮楼前。楚轩与楚铮下了车。街边百姓的议论他二人大都听在耳里。两兄弟又不是耍猴卖艺的。自然不愿被众多人等围观。径直走入酒楼。
宴席按常礼分席而坐。最上首摆着一张长长的桌案。当然是为楚铮与楚轩所设。刘海还曾为此有些担心。直至看到楚家两兄弟安然坐下。大公子楚轩还坐在了左首之位。这才放下心来。
“小五。安阳府是否出了什么大事?”
借着众人敬酒的间隙。楚轩问道:“怎么这些官员神色均有些不安?”
楚铮四下看了看。只见那几个县令脸色凝重。有的干脆就是一副苦瓜脸。不由低声笑道:“大哥未到之前。小弟给安阳府知府下了道严令。全府各县派人入山围剿贼匪。匪未平定不的回城。”
“本应如此。”楚轩道。随即又皱了皱眉。“熊耳山匪患之事。去年为兄回乡祭祖时就听说了。当时便督促知府刘海进山剿匪。怎么拖到了今日?”
楚铮摇了摇头:“府县这些官员。总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除非上意不可抗拒。否则推搪糊弄已是其惯用手段。大哥在平原郡为官多年。想必亦有体会。”
“说的也是。”楚轩忽笑道。“不过此番由小五你下令。安阳府这些官员定不敢再阳奉阴违。”
“那可未必。”楚铮拿起酒壶为楚轩杯中满上。“大哥太过高看小弟了。”
楚轩淡淡说道:“有父亲……和吏部成尚书。刘海不过是一蝼蚁罢了。”
“成奉之?”楚铮拎着酒壶的手微微一顿。“此人嘛。呵呵。大哥想必也亦猜到。小弟的话……他是不敢不听的。”
楚轩蓦然转过头来。只见楚铮放下酒壶。笑吟吟的举杯示意。
原本有些嘈杂的厅内突然沉寂。所有人都向这边看来。只见楚五公子微笑举杯。而大公子却是满面阴沉。似毫不为之所动。在座众官员或多或少都听说过楚家兄弟之争。见此情形不由均屏气静息。不敢发生丝毫声响。
“小五啊。”楚轩忽笑了起来。原来西秦沈从放当真死于你箭下。为兄之前还有些不信。不过如此大功。朝廷怎么就悄无声息的揭过了?”
“这个……小弟回京后。有一事做的冲动了些。若非有北疆这份战功摆着。说不定此时已被打入天牢了。朝廷的封赏早就不指望了。”
楚铮说着。神色很是尴尬。楚轩却看出其中有些做作。不过也不点透。举起酒杯道:“不管如何。沈从放乃西秦除薛方仲外首屈一指的名将。说他一人可抵数万大军也不为过……来。为兄敬你一杯。”
“叮”的一声轻响。两个羊脂白玉杯一触即分。兄弟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见了此景。底下这些官员无不大松了口气。安阳大营主将贾道站了起来。躬身举杯遥相致敬:“大公子所言甚是。卑职身为军中后进。敬楚将军一杯。”
看着满面落腮胡子贾道自称后进。楚铮有些哭笑不的。但也懒的纠错。便举杯喝了。
贾道坐下后。安阳府的一干官员跟着口吐赞颂之语纷纷给楚铮敬酒。楚铮一时忙的不亦乐乎。楚轩却是双目低垂。心思急转:小五方才那句话究竟是何意?
当初楚轩那个心腹在被抓入上京楚府之前。已将成奉之出身苍乐山的消息传来出来。楚轩由此推断出这位成大人极有可能是西秦的奸细。不由大喜过望。以为已掌控了五弟的致命要害。只是之后事态发展完全正确出乎楚轩意料。尤其是宁小仙之事更是使父亲极度震怒。楚轩明白再与小五争斗下去。最多也只会两败俱伤。对自己毫无益处。反正手中有成奉之这个把柄。来日方长。
可不久前朝廷改制的消息令的楚轩再度方寸大乱。除父亲外。楚氏一族官员荣登枢密院居然不是礼部的四叔楚名南。而是成奉之!对于父亲楚名棠。楚轩自认是深为了解的。让一个楚家之外的人荣升如此高位。绝不是仅仅用信任可解释的。
回想小五方才那句话。听来平淡。却是极度嚣张。要知道舅舅王明远二十余年均在南线大营任职。对朝中之人颇为生疏。何况王家重心历来只在军中而不是朝堂之上。即使回到京城也不会过多揽权。而成奉之不仅是枢密院知事。还掌管着吏部大权。如此一来他的的位只在父亲与方令信之下。成为朝中实打实的第三号重臣。对于这等人物小五却胆敢说出这番话。难道……
父亲早已知成奉之乃是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