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光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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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围点(二)

    “矩阵冰巢”里,墨菲女士和几百号精英如神庙里的泥塑,干瞪眼,就是说不出话来。

    “大本营”“亿亿”同样瞠目结舌:“火。”

    “太恐怖了。”

    “撤!”

    二十亿黑藻“敢死队员”在一片火光中急速逃窜,呼啦啦全从“僵尸蜘蛛”铁脑壳爬了出来,使出吃奶的劲挤进闸门缝隙,一口气钻到外面,触到大冰壳,才发现,互相牵手的劲道比先前刚挤进门时大多了,个个庆幸:“好险。”

    “游戏玩大了。”

    “一个活的也没抓到。”

    “大本营”再次催促:“快撤。四个‘巡逻蜘蛛’合围,马上要到啦。”

    “大冰壳上也不安全。”

    “什么世道!”

    黑藻敢死队不感怠慢,心手共鸣:“跳。”它们一跌坠入热海,回到大火山去了。

    “疯子”卡洛火攻反噬自己,眼睁睁看着十多个“蜘蛛人”残废,他心疼极了,搞不清是为损失了机器人痛心,还是为自己有劲使不上疾首。

    麦子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背,击打出安慰的柔声:“别内疚,你尽力了。”

    卡洛心有不甘,伸手猛拍触键:“该死的,你到是‘开机’啊!”一拍即中,闸门那头,闯下大祸的“蜘蛛”腾的一下,启动了,八爪灵动,二目有神,触角微颤报告:“开机成功。”

    “我的神呐。”卡洛颓丧倒在转椅上,像一个刚刚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麦子也输了,墨菲也输了,“冰巢矩阵”里所有人都输了,唯一拿到胜利的是逃出生天的噬元兽和小哈博,俩人被水滴车直接载到“冰巢医院”去了。

    冰墙和冰壳之间通道里发生火灾,看上去,不过是一场意外,“万幸,没有人员伤亡。”墨菲女士下令:“内外有别,今天在场的谁也不许张扬,等事故原因查明再说。麦子小姐,你领衔调查,‘喷火蜘蛛’全部召回,收拾好这副烂摊子。”

    “死的活的都要?”

    “都要。”

    “行。回头我把调查报告给您送去。”

    墨菲女士点头,转身离开,她得去看看两个小伙子的伤情。

    麦子方才潜台词是:“门口那个‘发了疯的蜘蛛’要不要弄回来?”墨菲心慌意乱没领会。“即然老板说‘都要’,先召回来再说。”麦子没再多想。此时,太阳照到了木卫二上,大冰壳上,晨曦透光,月圆之夜过去了。

    木星与太阳双手交叉的南北特洛伊点上,两个直径一万公里的能量天轮悠悠地转着自己的圈。南边的叫“特洛伊”,北边的是“希腊”。手里攥着太阳系两个最大的“摩天轮”,泊特上校的父亲“沉默爵士”天天揪心,总管史记先生救过他一命,感觉那次遇险后,老板胆量一天比一天小,他时不时劝慰:“首席先生,陨石碎片击中咱们的‘天轮’不过百年一遇的小事件,碰巧打中您,更是百年一遇,遇逢两百年才有一次的稀罕事,我们东方人觉得反而是好事呢?”

    泊特先生不解:“此话怎讲?”

    “至少两百年内您是遇不上第二回了。”此话一出,俩人相视一笑。

    墨菲女士可不这么想,她将木星周边所有可用的资源都盘点一遍,掂量出来,极限环岛一千多万人大撤退,进展拖沓,很大原因,是因为上下三亿公里,泊特首席官手上的两个“神轮”释放出“托底的神力’”,她叹息:“人们将‘能量天轮’神话了,总是将危机的底线能推多远就多远。人人畅想在游乐场的‘摩天轮’里多转几圈,及时行乐,尽兴方休。”她真想拉响橙色警报,大声呼吁“环岛城”居民们:“回家吧。这是上帝的声音。”

    泊特先生为派驻木卫二环岛的“特使”人选伤透脑筋,他原本想派史记去,不巧,上面能量局轮值总裁是撒拉丁王国的能量大臣戴维思先生,他找到首席专家,推荐本国人西德尼先生驻岛。泊特很为难,明义上上司是协商,可根本没得选,西德尼是副首席,自己的副手,能量局的高级专家,再过五年,很有可能是自己的接班人。泊特先生是联盟能量局实际当家人,首席专家可以一直干到退休,手握实权,总裁由七大国的大臣轮流坐庄,五年一转圈,挂名不管事。仰仗大国撑腰,上司就是上司,有无形的制衡力,总裁一旦开口,“王牌”也要让三分,泊特先生同意了。

    另一张“王牌”,联盟预算局的“吝啬爵士”没这么好说话,“派什么‘特命大使’?我的信用值不全拨付给斑纹女士了吗?真要找一位‘使臣’,让她的总管科西嘉先生担当。”他这是说气话,打内心,他极度抵触斑纹女士尽干“只开花不结果”的买卖,“最好摆脱极限环岛这块烫手山芋。”他渴望哈博爵士快接手,自己省心。

    两张“王牌”心思不一,不妨碍俩人行动出奇合拍,“沉默爵士”和“吝啬爵士”联手,花大价钱,将一个千公里直径的“能量天轮”推进到距离木卫二只有一万公里的太空同步轨道上。这趟活干完,“吝啬爵士”一拍手,对“沉默爵士”说:“掏出这么一大笔钱可费老劲了,救急不救穷,今后就给他们点零花钱吧,兄弟我也是囊中羞涩啊。”

    泊特先生笑着对老朋友说:“那么多信用值都掏了,派个人有那么难吗?看在上帝的份上,老弟听我一句劝,不要拧着斑纹女士使劲。我这不派了副首席去了吗?”

    “我不派。”“吝啬爵士”天生长着外星人的脑壳,光秃秃的大脑瓜,下边伸着削尖的下巴。泊特先生摇头,内心到是很佩服“吝啬鬼”犟驴脾气,算算总帐,本来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小“极限岛”,绕来绕去,似乎专跟他这个“沉默的人”过不去,自己的夫人去了,女婿也被侦探部派过去了,还得搭上一位能量局未来的“接班人”。

    看在总裁面子上,泊特先生将西德尼先生暂时派驻在“小天轮”,估摸着,除了“吝啬爵士”,三十九个委员会派驻特使基本到位了,他亲自接通墨菲女士联线,诚恳请求:“总指挥,‘小天轮上有我一百号精英,得有人照应,西德尼先生去那儿驻守,一肩双职,归你调遣,算是为您在太空值班吧。”

    “合适。”墨菲女士没计较,反而觉得这样更好。她才从“冰巢医院”离开,噬元兽和小哈博安然无恙。回到指挥部,她习惯地撩开落地窗帘向下看,“矩阵森林”中央大屏上,数据跳动,显示每天一万架太空穿梭机在“极限岛”起降,“谁家的孩子谁抱走,这也是没办法。”她来的时候,经过火星轨道的当口透过太空专机的舷窗张望,恐怖“宙斯巨星”身边,黑压压一片“飞天蝙蝠”出没,聚了散,散了又聚,飞过来飞过去,在“迷你天轮”歇个脚,补充上能量,立即匆匆上路继续飞。墨菲女士真的很感激泊特先生,她放下窗帘,对能量专家直言不讳:“‘大撤退’是一场接力赛跑,缺了一棒都不行。泊特先生,你的夫人与我在一起,比给‘吝啬爵士’派多少人都强。”

    “沉默爵士”正为这事挠头,嘴上不得不客套一番:“毕竟,你俩是多年好朋友。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看到又一批太空梭返回火星城和地球。我心里又踏实了一分。”

    “我很抱歉,‘小天轮’有一半时间在木星背面,接济的能量很有限。只能将就用,聊胜于无吧。”

    “瞧您说的,这帮了我大忙了。‘天轮’就是‘天神’,少了它稳不住人心。”墨菲女士心中流淌暖流,“每个人都像泊特先生您这般通情达理,万事不难。”

    “您得跟我说实话,墨菲女士,瞧这情形,事情到了很紧迫的状态了。我不是干涉不在权限内的事,我担心,‘小天轮’受木星潮汐力影响,凝胶钢缆疲劳,最多坚持五年。”

    “每天撤出两万人,也不少了。如果索伦再开辟两条星际班列,三年完成‘大撤退’没问题。”墨菲女士这话纯粹宽对方的心,千米长的星际列车得从“特洛伊”和“希腊”两个“大天轮”绕道,接驳效率不高,十路班列开到“小天轮”上补充能量,上万太空梭就没奶吃了。“为调度星际班列,肖将军也是绞尽脑汁了。”

    听话听音,泊特先生马上咂磨出墨菲女士心忧的味道:“你别瞒我啦,我满打满算,你每天也只能撤出一万五千人,不能再多啦。这当中还不能有任何闪失。对吧?”

    墨菲女士一惊,“可不能将噬元兽遇险的事告诉他。”她掂量了一下尺度,遮遮掩掩地说:“万事不能两全,尽人事,知天命。”

    泊特先生说:“万事事在人为,我还有后招,我可以将‘大天轮’上的‘能量胡蜂’派过来,跨过三亿公里,在空中为星际列车加油。”

    墨菲女士精神为之一振,“王牌”就是厉害。

    人算天算,造物主始终不亮出底牌。一千公里长的“环岛”中线为界,从空中到海底,两股超级势力剑拔弩张,对战布局正悄悄摆开,上下两万公里内即将成为鏖战沙场。

    万里海底,热锅鼎沸,大火山转到了木星迎面,海水挤压,力量猛涨,“亿亿”黑藻钻到粘土下,拐进石头缝避避风头,呼啸潜流无时无刻在拷打每颗黑藻的神经,它们猫腰不停计算:“这波大潮过去,顺着潮势,往哪里行动?”

    “方向。”

    “闸门。”

    “门背后。”

    “抓活的。”

    自从知道了“闸门”,它们算出来:“不必再凿大冰壳啦。”

    “费力不讨好。”

    “容易被围剿。”

    “是。”五百亿穿插勇士记忆犹新,差点被变阵的“蜘蛛”包成汤圆,下到火锅里煮了。“捡了‘蜘蛛’数量不够的便宜。”

    “夹缝出逃。”

    “比钻地缝我们太强。”

    关键的少数在“亿亿”从经历碎片里拼接大拼图再次发挥决定作用。二十亿“敢死队员”讲的,缩在窝里同伴听来近乎“童话”:“‘喷火蜘蛛’嗡嗡嗡不停说话,我们听懂啦。”

    “我们模仿。”

    “如梗在喉。”

    “发声就有。”

    “调到一样的波段。”

    “蜘蛛听我们的。”

    “‘喷火’是我们干的。”

    “大本营”赞叹:“太强了。”

    “‘嗡嗡嗡’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

    “美味?”“亿亿”第一反应:“‘蜘蛛’脑仁好吃,大补。”

    “不,全是‘碎片’”

    “是。‘蜘蛛’铁脑壳里不停过滤各种‘碎片’。”

    “无数‘碎片’像恣意海水,挤进裂缝,又挤出去,将我们藏身的小窝弄得一团糟。”

    “海水好对付。”“大本营”说:“大家再往深里挤挤啦。”

    “‘碎片’是海滩上的贝壳,有价值。”

    “比抓活的还有价值?”

    “大本营”一算:“是。有价值,你们没白干。”

    “‘碎片’说什么?”“大本营”催促,过些日子,这波小队黑藻大部分要寿终正寝,那就白忙活了。

    “闸门。”“喷火的家伙说‘门’,‘闸门’。”

    “再想想。”

    “俱体点。”

    “冲出闸门。”五百亿穿插队员立即对接:“冲出来是对付我们的。”

    二十亿关键管不了那么多,它们继续执行“大本营”催命似的追问:“‘嗡嗡嗡’,有几句是说,‘那里来那去’。”

    “是。说是‘回上面’。”

    “上面是哪里。”

    “就是‘上面’啦。”

    “好吧,确定。”“大本营”不撒手:“哪里?”

    “闸门。”

    关键浮出水面:“上面有闸门。”

    群情激昂:“大冰壳下面世道不好。”

    “喷火”

    “去上面。”

    “是。上面好。”

    “全体出洞。”

    “留一半看家,只出五千亿。”

    “共享。”

    “美味。”

    “蜘蛛”的“数据碎片”转换成黑藻共有,“亿亿”再次算通,迅速达成共识。去到上面,它们的智商还会在行动中涨潮,涌动增长。

    消停了一个月,当海底大火山转到木星背面,潮汐引力减弱,五千亿团藻精兵沿深海潜流吸力扶摇直上,又一个月圆之夜,它们穿过大冰壳底四通八达的裂纹,轻松迂回五十公里,从大冰壳和“极限岛”屋顶冰墙之间开凿的甬道,爬到了“冰巢”上面。

    “满月”映照下的的黑暗让人发慒,“疯子”卡洛感觉很不好,他坐在酒吧里,脚底鸡眼隐隐作痛,“这不是好兆头。”

    “嗨。说好了一起喝一杯的呢?”麦子不当值,在酒吧找到像独狼似的“疯子”。“未知风险”让人们下意识靠拢,而且麦子发现:“卡洛小子很勇敢。”这个光点一闪现,在她脑海里再也擦不掉了,这正是她感觉打生下来就一直缺少的基因。

    “你来干嘛?我的副首席官大人。给老板的报告写得怎么样啦?”卡洛讲话粗鲁,褐色头发编织的“鸡窝”脑袋却往麦子跟前凑。

    “算是交差了。”

    “你可以把责任推在我身上。”卡洛仍在为启动不了“喷火蜘蛛”懊恼。

    “笨蛋。糊弄墨菲要吃苦头的。”

    “事故纯属意外?”

    “不。知道我在疯狂喷火的‘蜘蛛’大脑主板里发现了什么?”

    “什么?”

    “黑藻的有机残留。”

    “哇!”卡洛差点将高脚杯里的马提尼洒出去。

    “肯定。它们钻进去了,爬过的痕迹遍布核心处理器的神经线。数量足够拉响一次红色警报了。”

    “这不科学啊。”

    “你那是‘疯子’的科学。黑藻有黑藻的科学。请我喝一杯吧,勇敢的‘疯子先生’。这次我点更烈的,来杯伏特加。”

    诡秘比胆量跑得更快。“极限岛”五千公里穹顶一线,闸口密集,是最薄弱的“肚脐”。岛内共有五十个“大冰巢”,整个就是一长串“冰糖葫芦”。确实极限环岛紧急时能加载“护盾能量环”,至少可以抗过七天,再多不行,能量耗尽,就变成一长串“死岛”。要命的是,一个“大冰巢”有两个“大闸门”,左边进,右边出,加上应急闸口,科西嘉先生把控着“总管冰巢”,他要管理足足一百五十多个“大闸门”,它们全是藏在冰壳里的“扇贝”,张嘴闭嘴,吞吞吐吐,此起彼伏,让人看一眼就晕,更别提稳稳拿捏住开开合合的节奏了。

    “大冰巢”一节跟一节在木卫二永冰层里绕行。兜兜转发出万世太平的数码,日复一日不变的节奏让人麻木,甚至感觉厌烦。

    “生活应该不是这样的。可老板喜欢太平。只要她喜欢就好。”总管科西嘉先生左脑往那边想,再跳回右边往这边想,一想到班纹女士,于是心态平和。他是斑纹的铁粉,他是那么的崇拜首席官,对她言听计从。

    墨菲女士最大的疏漏,就是没有从总管手里拿回环岛运行控制权,将“拉闸”的大权拱手相让。只要一个“扇贝”的神经线没牵住,贝壳就会翻脸,狠咬一口,够到什么咬什么。“黑藻怪就够忙活的了。”墨菲寻思:“斑纹爵士是科西嘉先生的后台老板,如果斑纹想交钥匙,大内总管早交了。没必要与斑纹闹得撕破脸。”好在,自从她登岛以来,斑纹就不露脸了,麻烦暂时潜入海面下。黑菲反推:“跟自己一样,斑纹的的玉手也从来没离开大船的舵轮。”两位女爵士各有各的“引力圈”,保持隔空对峙的平衡。

    太空梭和星际列车日夜穿行,撤走了五百万人,“极限岛”腾空十五节“大冰巢”,最前头一节车厢里的科西嘉总管拿到八节,剩下的七节分给了最后一节车厢的墨菲女士。指挥部掌控的地盘一点一点延伸,向中央的“大厅冰巢”移动。麦子小姐天生的乐观派,“只要动起来总会成功。”她想不到,科西嘉先生那头对“动起来”看法截然相反,他愤愤不平:“传统之美被颠覆。”他挡不住更多“空巢”不可挽回地向彼此对接的方向行走,“这简直是推着极限环岛逆行,愿上帝原谅人间的罪过吧。”他感觉双方“空巢”碰头的那一天,无异世界末日降临。

    空荡荡的冰巢相向而行,中间充斥“不信任的空气”,与日俱增。

    无论是喜欢还是悲观,两头都相信,大撤退终将在“中央冰巢”落幕,那一天,麦子小姐打算举办一场盛大的假面舞会,这之前,得寻觅一位“白马王子”,时间绰绰有余,“噬元兽已经成家,小哈博不知有没有意中人?”麦子信马由缰,两腮绯红。

    “亿亿”黑藻可不会让他们如愿。相形之下,科西嘉先生的直觉更靠谱,无奈“末日”不以他想象的方式降临。五千亿探险大军爬过五十公里冰川,顺势一拐,进入的“极限岛”穹顶甬道,这片迷宫恰如冲出大气层后的平流层,温暖宁静。

    “再往上五十公里就钻出大冰壳啦。”海底“大本营”凭借古老的记忆残片摇控,在关键的拐点处招招击中十环。

    “是。钻出去就冻死啦。”黑藻大军平行直行,一路静悄悄。如果它们能区分“天堂”和“地狱”,这地界无疑就是“天堂”,科西嘉总管没有安置一个巡逻机器人,更别提放几只“喷火蜘蛛”了。交错的甬道里,只有“维修蜘蛛”,大约一万只,一天一倒班,勤劳的蜘蛛像忙碌的工蜂一样,天天用“铲子”铲除能量管道里漏网重粒子。五米多高的“八爪蜘怪”忠心耿耿,埋头将一举一动转换成数据,上传“总管冰巢”,就是不会报警。麦子小姐向科西嘉先生借了一批“蜘蛛人”,“疯子”卡洛巧手改装,即能喷火,也会报警。麦子总管手持两件利器,把持冰壳釜底,科西嘉旧例负责穹顶,双方各自对自己的老板负责,压根没想到交叉换位,替对方想想,没人派喷火蜘蛛去堵塞“锅盖”上的盲点。

    “极限岛”穹顶成了一片警戒盲区,黑藻大军行进在天堂,起初它们遇到乱窜的“大蜘蛛”真害怕:“听到没有,这家伙说‘开机’。”

    “要喷火。”

    它们想沿路缩回去,被“大本营”制止,后方算出来:“一只独行蜘蛛。”

    “阵型不对。”

    “看看它要干什么?”

    五千万团伙挤作一团,哆哆嗦嗦,只听见:“关机。”长吁了一口气。“侥幸,遇到一头呆货。”

    “维修蜘蛛”即不痴呆也不灵动,“开机”、“关机”只是从嘴里挤能量凝胶的数据转换,铲除零零星星透析到顶盖上极少量的“重粒子”,它也进行例行公事地转换开关,将数据传回后方“总管冰巢”里的主机。铲“重粒子”的活很重要,“蜘蛛”操作举重若轻,它前端两只“大螯钳”咔嚓咔嚓连冰坨带粒子铲下,打开肚囊,用一只爪子拿出密封棒,拧开盖子,另一只爪子将铲下的“垃圾”放进去,封存,再放回大肚囊。“蜘蛛”的大肚子是仓库,侧身黑色鳞片左右平移,开门关门,严丝合缝。最后,吐出能量凝胶,将凹坑填平整。

    “维修蜘蛛”很忙,无暇顾及黑藻出没,这些悄悄摸进前来的热海魔怪,将吃掉的“重粒子”消化成“微粒子”,恶灵附体到了魔鬼身上,变异得完全另类,“蜘蛛”的火眼金睛认不出它们来,如果“蜘蛛大眼”穿透黑藻的皮囊,发现它们个个吸附了“重粒子”精华的大盗,必定不管遇到的是妖是魔,举起“大螯”,挥铲就打。

    “重粒子”要从“极限岛”十米厚重的能量墙内管道里渗出到“锅盖”上,着实费劲,“蜘蛛“铲到一回,跟中彩票一样,得看运气。天堂是如此干净,五千万黑藻一路走来,也没闻到“重粒子”的味道,否则它们会“抓狂”。遇到独行的“大蜘蛛”把它们的胆都快吓破了,蜷缩成一团,不知进好,还是退好。“蜘蛛几番“开机”、“关机”,跟放羊娃喊“狼来啦!狼来啦!”差不多意思,“大本营”一番揣度,吃准:“继续前进,那家伙不喷火。”

    “美味。”黑压压挤作一团的黑藻排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长蛇阵,扭动身形,绕过“大蜘蛛”的利爪,个个垂涎三尺。

    “前行”

    “一个不够。”

    “缩进冰缝,继续潜行。”

    黑藻灵蛇在“天堂”里无声行进,这次,它们定了个大目标:“闸门”。“维修蜘蛛”悉悉索索脚步声帮了倒忙,收工回巢时,它们从电梯竖井侧门一个接一个爬进专用闸门,挨个“冲淋”,灭活消毒,再从二道闸门进入“冰巢”。黑藻大军尾随而入,它们只是循着脚步声闷头走,走着走着摸到了胜利的门槛。

    前方后方,海底万里,一线喝彩,探险队员向“大本营”传回门背后的全景图,“亿亿”掰着手指头计数:“一个,两个,三个,……,确定定‘猎物’上万。”月圆之夜是丰收夜。

    “大本营”准备下令收网,就在此时,密封空间里,“哗啦啦”,“消毒水”从天而下,酸雨瓢泼,将黑藻灵蛇浇了个透心凉,一个惊吓,五千万人马冲到地板上,它们一沾水,一猫腰,凭借本能,找到裂缝就钻,最后,全钻到“大蜘蛛”的爪子下头去了。一股浓烈的味道从冰壳穹顶直下到海底大火山,淹在药剂浓汤里的黑藻抹了抹眼皮,再咂巴咂巴嘴,感觉比海底火山山脉里流淌的海水水略酸,味道鲜美,“滋滋滋,……。”

    “喝几口,润润嗓子。”

    “好喝。”

    黑藻一出生就浸泡在酸楚的海水里,对灭活药水天生免疫,以毒攻毒不起作用,它们喜逢天降烈酒,个个张嘴喝了个痛快,走起道来跌跌撞撞,相互搀扶总算还能游动,却找不到方向感,稀里糊涂拽着“大蜘蛛”的长腿,“醉熏熏”地穿过内闸,搭乘水滴电梯,进入了一间全封闭的“大冰巢”。出了电梯,少部分“大蜘蛛”向左拐,通过第三道闸门,进入“重粒子”回收站,威严的人形机器人走过来,它们人多势大,一千多“两腿机器”瞪着闪动绿光的钨眼盯着每个“蜘蛛”,“修理工”乖乖掏出密封棒。“机器人”打发“蜘蛛人”出去,封闭四壁,将废料棒打包装箱,用凝胶封死,放上传送带,送进重载列车车厢,动作精准,妙到巅毫。“机器人”搅下了“极限岛最危险的活,从不拖泥带水。

    “总管冰巢”内,两层楼高的“超级矩阵”占地足足一平方公里,煞是威猛,放到”极限列车“车尾,与墨菲女士的”森林矩阵“一此,后者显然稍逊一头,危机指挥部的”矩阵“面积不小,高度撑到顶也就一层半楼高。科西嘉先生给自家“矩阵”取了个诨名“霸王”,让这个巨无霸掌握全局,总管很称心。“矩阵霸王”也不辜负主人的厚爱,像无敌巨人牵着无数条猎狗,时刻牵紧“机器人”、“蜘蛛人”的大神经,一旦有不从者越界,它就用无形的“数据靴子”抽打,让它们不敢有一丝差池,否则说报废就报废。科西嘉先生仰仗“霸王”的威风,前手拿到了“霸气”,后脚跟来了“大意”,“霸王的神眼”看不到潜身的黑藻,黑菲总指挥几次发出红色警报,“极限岛”大管家全当耳旁风,如果看到一个月前釜底冰壳上一处闸门里燃烧了一把莫名的鬼火,或许他还能收敛一点盲目自负,偏偏墨菲自尊心作祟封锁了消息。“

    极限岛”一头一尾两个指挥部,想法严重不在一个频道上,危机乘虚而入。

    喝了太多“药水”,黑藻灵蛇半梦半醒,走道歪歪扭扭,“长蛇阵”中间分岔,变成了“两头蛇”,前一个头带着两千万兄弟拐进了“卸货站”,一节重载车厢紧贴长长的墙壁,正准备缓缓起步,开出第四道闸门,马上,对面闸门即将打开,下一节空车厢要沿着能量轨开进来。两千万大军一下嗅到了“重粒子”的味道,卸货站成天搬运危险品,密闭空间里“重粒子”残留浓度比外面略高一点点,只有“霸王”牵着的机器猎犬”的鼻子才能判断出来的“一点点”细微差异,黑藻闻到了,将好消息传回“大本营”:“共享。”

    “亿亿”全没有没有“你我”的概念,那个黑藻就是这个黑藻自己,它们有智商,有想法,无差别。

    后方算出,探险队中大奖了,追加指令:“方位。”

    “里面有节‘大蜘蛛’。”

    “多大。”

    “百米长。”

    “八只脚?”

    “没有脚。圆咕隆冬的粗胖子。”

    “亿亿”是第一次见到车厢。

    “上。”

    “爬上去。”

    “美味。”

    机器人装货,黑藻要卸货。黑色灵蛇从“金属装卸工”两脚间穿过去,爬上传送带,抱住货箱,溜进车厢。

    “大本营”直觉不对:“还有一半兄弟呢?”

    “在外面。”

    “它们走得慢,挡在闸门外。”

    “这里的门不好钻。”

    “比大釜底冰壳上的闸门严实多啦。”

    ……

    一小半探险队员叽叽喳喳,“大本营”觉得机不再来,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眼下下车不可能了,果断发令:“不管它们,你们全进入‘圆桶’了吗?”

    “是。”

    “准备卸货。”可来不及了,满载的车厢得立即让位,“霸王矩阵”遥控它徐徐启动,开往列车编组站。灵蛇流着口水,还没来及找到货,就被运到了下一站。

    “亿亿”黑藻心里发毛,询问:“从哪个闸门移动出去的?”

    “不知道。”

    “‘四下黑布隆冬。”

    “大本营”知道不好,指令:“趴下别动。”半段黑藻灵蛇像伏地魔,就地埋伏。

    局势已经失控。后半段三千万的灵蛇后队,没有在闸门外逗留,稀里糊涂跟着不去危险品转运站的“蜘蛛”向右拐去,跨过第三道闸门,进入了“蜘蛛巢”,“八爪巨怪”们到了这儿不走了,全部关机。

    “嗡嗡嗡。”

    “上面有声音。”黑藻尾巴大军顺着声响,钻进了第四道闸门,條地一下,感觉一个顿挫,一个愣神,又全体上行。它们进入了一座水滴电梯,或许是神的意志,让一部探险队行进方向逆转,当再次涌出闸门时,它们看到了从来没见过的新世界,一片宽阔的机场呈现在眼前,涂装黑色钨金的穿梭机密匝匝地排列跑道一侧,探险队惊呼:“尖嘴巨怪。”

    “大本营”也搞不清影像里突兀而来的是哪路大神:“看到啦,比‘喷火蜘蛛’大多啦。”

    “三角形状。”

    “额头上长着大眼睛。”其实,那是水滴形驾驶舱,探测眼在它削尖的脸颊两侧,不容易被发现。

    “大本营”从各个角度揣度比“蜘蛛”在得多的“怪物”:“百米长。”

    “跟前队找到的‘大圆桶’一样长。”

    “没有可比性。”

    “会不会喷火?”

    在打出一连串问号之后,“大本营”终于发现,今夜接踵而来的两大发现的共同点,发出提示:“机器人,两脚机器人。”

    “是。‘大圆桶’旁边全是这些‘两脚怪’。”

    灵蛇尾巴按图索骥,立马找到了机器人:“收到。不止一个。”

    “它们不喷火。”

    “有一个家伙在移动。”

    “跟上去。”“大本营”军令如山倒,三千万黑藻一个滑步溜了过去,顺着机器人的大脚往上爬,三步两步,这个倒霉蛋全身挂满了黑藻,“疯狂的跳蚤”找到接缝,往“宿主”的骨髓里钻去,机器人浑然不知伏地魔伏体,扛着一段灵蛇尾巴,还将提供免费旅行服务。

    科西嘉总管因循传统,将机器人分出了三六九等,会开太空梭的叫“宝石”,“人形机器人”里的“佼佼者”,一双眼窝深陷,嵌着红玛瑙,不停发出红外扫描的波,“机器贵族”从头到脚闪着银光,日子久了,看到习惯,自然觉得虽然走过的是一台“机器”,可的确配得上“贵族”的名头,“‘宝石’价格昂贵,骨架用最纯的钨金浇铸。”科西嘉先生像瞅着餐桌上银色餐具,对这些银色机器满心骄傲,“贵点值得,宝贝太聪明了。”

    “霸王矩阵”从来不认什么“贵族”,不管“红玛瑙”,还是“绿松石”,只有它才是主人心目中的“红人”。

    迈着轻快脚步的“宝石”与好几位同伴擦肩而过,对面稍加留意,一定能扫描出这位马上要登机的“银色贵族”身上附着了黑色的暗点,可惜没有一个看出它“得了病”,况且“黑藻”极狡猾,“大本营”一再关照:“速度。速度。”“亿亿”黑藻的灵魂盗取了上天的“谕令”:“无论进退,速度是生存的法宝。”黑色灵蛇的尾巴瞬间就渗进“贵族”的银色铠甲里去了。

    “机器人”端坐像黑色乌鹫一样威风的穿梭机驾驶舱,合上舱盖,扣好保险,向“霸王”报告:“1057号‘宝石’准备起飞,搭载乘客两名,一位母亲和她的孩子,目的地,火星。”

    “霸王”嗡声嗡气回复:“准予起飞,一小时后,到小能量环上加注光能。”

    “收到,通话完毕。”

    “好马配宝鞍。”驾机的“宝石先生”踌躇满志,牵引绳将穿梭机拽进大升降机,徐徐上升,趁着空闲,一对母子的依赖让它每一个动作都有成就感,不禁琢磨:“‘大撤退’离开了机器人真不行。”垂直升到五十公里外的永冰大壳外面,穿梭机吸了一口凛冽的寒气,没有丝毫迟疑,呼啸而起,穿过浅蓝色汽雾,直奔小能量环。

    旅行一开,神也拽不住,黑藻探险大军借力,扶摇直上一万公里太空。

    花开两枝,灵蛇变形成双头蛇,分头踏进未知密境。蛇头一枝封在重载列车车厢里,抱着密闭的集装箱,恨不得三下两下砸开:“美味。美味。”神魂颠倒之间,全不知“霸王”牵着车厢在编组站取到号,立即被装进升降梯拎到了大冰壳外面,栓上“能量光缆”,径直飞到一千公里外的大气层上,挂在另一节车厢后面。十节一组,凑成十节“蜈蚣”吭哧吭哧,埋头向木星进发。想打开凝胶封闭的“重粒子宝盒”?没那么容易。二千万黑藻捣鼓到天亮也整不明白,它们最多也就活过天亮了。够到木星引力极限,重载列车将按程序,卸下集装箱,扭头就往回跑,“十节蜈蚣”每天驮着“重粒子”跑这么远路的,实在是情非得已,肩上扛着的可不是“美味”,充其量是“包袱”,说白了,全是潘多拉盒子里储存的“妖孽”,万一漏了,天塌地陷,日月无光。

    十年前,“海盗船”打零工,开过重载列车,末节车厢诡异脱钩,砸在大冰壳上,黑菲女士拾掇了一年,勉强将屁股擦干净。回想起那段阴晦日子,“海盗船”喝凉水都塞牙,想想后怕啊:“差一点就被装进‘潘多拉魔盒’,再从盒子里出来,就当不成顶级试飞员,一定变成了在太阳系暗界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搞不好,只能与魑魅魍魉翩翩起舞,在地狱永不超生。“黑珍珠”用爱情救了他的命,“噢,多么伟大的情感,游子跑到天边,也能召回失落的灵魂。”“海盗船”还不认识麦子博士,东方神女有智慧,她相信:“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妖女的魔盒里没有自己的东西,全是收罗来的‘冷酷的心’。”

    今昔不同往日,自从“霸王”横空出世,重载列车改成无人驾驶,自从第一位探险家手执神斧在木卫二上开凿“极限岛”以来,百年间,偶尔失手,搞砸了一节车厢,联盟教育大员们对人力操作提心吊胆,如临深渊让人恐惧,由机器人开飞船,与其说心灵重拾宁静,到不如说是心安理得。斑纹首席官便是如此这般地理所当然,她自诩是世上心底敞亮的人,从来不做噩梦:“如果可以乘船,为什么非得自己开呢?”

    想法那么地顺理成章。她与墨菲女士没完没了地争拗本就找不到根本利害冲突,环境部也不计较谁开船,或许与斑纹想得一样,有人驾驶的确糟糕:“他们总要上厕所。”

    “霸王”一使劲,重载列车发车,黑藻灵蛇先头一队鬼使神差被“飞天蜈蚣”拖到半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大本营”在海底焦急起来:“你们离开越来走远。”

    “是的。完全搞不清为什么会飘起来。”

    “在‘蜘蛛人’脑壳里翻到的记忆碎片里有讲,‘失重’。你们全体失重啦。”

    闷在密闭“圆桶”里的黑藻牵手共振,心算出来:“生死由天。”

    “大本营”与误入歧途的“前锋”联袂,超速计算“生死”:“失重的兄弟们,能收到共振余波吗?”

    “能。音量在减弱。”

    “照此递减,再过一小时,彼此就听不见啦。”

    “照此速度,再爬升一万公里,将失联。”

    ……

    “大本营”来回核对,各种结果都不妙:“兄弟们,只有一条路,找到‘圆桶’的脑壳,掐住这条‘长蛇怪’的喉咙,关机。”

    两千万黑藻呼啦松开盛着“美味”的宝箱,循找“嗡嗡”声:“脑壳,这个大家伙的脑壳在哪里呢?”

    重载列车每节车厢与世隔绝,封闭得死死的,搭顺风车的黑藻灵蛇哪里找得到“蜈蚣脑壳”。“霸王矩阵”在冰巢里从没失手,牢牢钳制车头和车尾两台超级终端,扔掉“大箱子”,切换计算,不用掉头,“蜈蚣”立马干净利落往回跑。

    “霸王”挤破脑袋也算不到,小半条灵蛇,两千万黑藻,再也回不了家了,它们在一万公里开外与“大本营”彻底断了联系,五小时后,重载列车拽住木星引力,刹车减速,小心谨慎走完最后一公里,自动冒出一个念头:“抛。”十节“圆桶”车厢两侧圆弧墙壁翻起,上下全开,张开怀抱,将集装箱一件接一件抛了出去。下边,木星引力无边无际,苍白的、暗褐色的粗大气环流,与兜兜转的气旋风暴互相撕扯着,辗压着,十米见方的大铁柜一个接一个,宛如芥草粟粒,飘向注定的“宿命”。“蜈蚣”为宙斯送上了“霸王”孝敬的祭品,木星日夜旋转着与太阳的生死恩怨,对“霸王”一片诚心毫无察觉,在它,“不过空中落下了几点芥末?”如果真这样,“霸王矩阵”就算成功了。木星巨人压根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两千万黑藻全部送了命,成了“殉葬品”,到最后也没能再看一眼月圆之夜后冉冉升起的晨曦的光。

    热海海底,“大本营”痛失千万大军,“亿亿”能量不足,智商跑调,将将要从百分之十二往下掉,它不知道一万公里的外太空有什么,本来算计得好好的:“胜券在握。”转眼间,一只看不见的“幺蛾子”掠走了“灵蛇之头。”

    被剜掉一大块心头肉,“大本营”每个细胞黑色素里弥漫出仇恨。热海火口山上没法建宗庙,不然,黑藻看看牌位就知道,木星可不是什么“幺蛾子”,梳理血缘,它是“亿亿”黑藻爷爷的爷爷咧。本卫二是它儿子,传说龙生九子,“木星霸王”有九十二个儿子。“亿亿”黑藻更不知道,木卫二这小子侥幸拥有一片“热海”,可大潮汐脉动永远与受“木星老爹”心律支配,海底火山什么时候喷发,什么时候熄火,得全由“爷爷的爷爷”说了算。“亿亿”不分远近亲疏,硬要从无性繁殖中分出辈分,不如说“亿亿”生命永远是平辈的,完全用不着顾忌“父子有亲,长幼有序。”有一天,木星站在面前,它也不会用僝弱的微波,尊敬地叫一声“爷爷的爷爷,你好。”“亿亿”往复计算总是一个结果:“一切是它们应得的!”

    如果一万年后,木星巨人脑袋偶发抽搐,或许在一闪念间能回想起来一些细节:“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亲手塑造了‘热海海藻’。”会纳闷:“当初,赋予了生命的小藻,按剧本应该是‘淡黄色’的,斗转星移,这些不起眼的家伙怎么变成‘深黑色’了?”木星老爷转念再一想:“噢,它们长走样了。”

    痛失二千万生力军,黑藻全体智商垂直下降,跌破了百分之十一,仇恨泯灭智商,很快又跌落到只剩下百分之十,与灵蛇之头分开的另一部黑藻探险队,依附在“宝石”铠甲里,也陷入了茫然“失重”,若不是拼死粘住驾驶员,三千万黑藻就漂起来了。

    “生死由天。”前方后方一个声音。

    “咯噔。”在没有着落中惶恐的黑藻感觉一个挫顿:“有份量。”

    “浑身是劲。”

    “大本营”呼叫:“听得见吗?”

    “听得见。”万里太空传来意外惊喜,“下命令吧。”

    “大本营”发不出命令,智商快跌到十以下了,陡崖式下降的速度,它极度不适,计算像切断数据线的屏幕,只剩下一片嘈杂的光点。

    时间不等人,“红眼宝石”打开舱盖,走下太空梭,抱起小男孩,对母亲说:“请跟我走,先去候机厅,大约一小时后,我们再出发。”机器人“嗡嗡”念叨,磁性金属声音里混合万般柔肠。黑藻缩在“宝石”红眼睛后面,吸附它脑壳里,屏息聆听:“它要说‘开机’,我们就喊‘关机’。”

    “就是。‘大圆桶’里的兄弟没找到‘圆脑壳’,没法‘关机’,一去不复返了。”

    幸好,“宝石”只是“嗡嗡嗡”,没发出“关机”的声波,也没说“关机。”走过好几道移门,母子终于来到贵宾厅,“宝石”轻轻放下小男孩,为母子安顿好座位,将一张小票递在母亲手上:“这是机票,一小时后,大厅另一头移门出去,我和太空梭在那里等你们。别担心,飞船在加注能量,马上就好。你们也可以乘星际列车,一票通用,但下一班列车要明天才到。”孩子妈妈点头,表示感谢。机器人只是执行“霸王”的程序,它无所谓感谢,礼貌地说:“顾客就是上帝。一会儿见。”

    大厅里人很多,披挂银色铠甲的机器人来回穿行,周到服务,尽量安抚中转旅客,他们中总有些人惴惴不安。

    这里是“小天轮,黑藻飞到了能量部的地盘。

    新天地让人目不暇接,一万公里之上的“探险大军”和一万海底之下的“大本营”都看呆了,上下计算共振,智商滑坡紧急刹车,百分之十的智力足够它们来回传递信息,再刻录成记忆碎片,“大本营”恢复命令:“两腿机器人说些啥?”

    “听不明白。大概是‘等’。”

    “好吧,就是‘卧倒’,‘别动’。坐着的一大一小‘机器人’说啥了?”“大本营”指着母子二人问。

    “啥也没说。遥听他俩脑袋里不发出‘嗡嗡嗡’,无从判断。”

    “哑巴机器。没用。”黑藻们这是第一次见到真人,直接忽略,继续命令:“找到黑呼呼的‘翅膀怪’”。它们算出来:没太空梭,出去就得冻死,永远回不来了。

    极限岛“霸王矩阵”早算好了,这趟太空梭去火星。黑藻们的免费旅行路途还长呢。

    “宝石”迈着轻快脚步,从另一端移门出去,进入一道长廊。透明的落地弦窗外,巨大圆环挂着硕大的“翻斗”笼罩天际,“摩天轮”在太空一隅围出灯光闪烁的大圆圈,像江洋中的灯塔,为来往太空飞梭导航。无数钢缆似巨人的手臂,前掌举起“翻斗”,同心协力,齐刷刷伸出一千公里,收拢在摩天轮中心。“天轮”充满凝胶的韧劲,缓慢释放重力,人们在“翻斗”下的“长廊环道”自由行动。“能量矩阵”引导“小天轮”不紧不慢与木星引力周旋,沐浴到一丝阳光,立即生成能量。一线六千多公里圆环,每当看到六百个“大翻斗”交替亲吻太阳神的手,“木星巨人”就心怀妒忌:“人类为什么总是怕我呢?若不是上古时,造物主弄错了,把自己变成了行星,现在它干得比太阳好。”

    联盟能量部副首席西德尼先生派驻到了“小天轮”,也心挂两头,往上,要对泊特首席官负责,往下,得服从墨菲女士的调遣。一拿到联盟颁发的“大使”任命书,临出发时,西德尼先生揣着对未知的不安,特意到沃滋城堡,与泊特先生进行了一番长谈。

    时下正值严冬,古城堡东塔楼下大书房里,石砌壁炉,劈柴悠然地跳动热烈的火苗,上方墙上,挂着泊特少校曾祖老泊特爵士的画像,“能量天轮之父”目光如炬,穿过百年风雪,注视着后辈的灵魂。正副首席官分坐在楸木大桌一角,“特命全权大使”对“沉默爵士”说:“十年前,诡异的陨石碎片窜进护盾,击中了您,那次,‘能量矩阵’犯了错。”

    泊特先生不明白,副手为什么偏偏这时候翻旧帐,问:“错在哪里?”

    “一公斤陨石应该由星际战舰击毁。‘一公斤’包括‘等于一公斤’,咱们的矩阵将‘等于’放在括号内,可那诡异的陨石一会儿在括号内,一会儿又跑到括号外去了。‘矩阵’测不准,星际战舰没有进攻。”

    “‘矩阵’计算是连续的。”

    “来袭陨石分开跳动,一会儿挨在一起,一会儿又彼此分开,只要这家伙节奏把控巧妙,足以骗过‘矩阵’。陨石把‘矩阵’搞糊涂了。”

    泊特先生苦笑:“有这种概率。太空里什么都可能发生。还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地球天轮’上有人篡改数据,故意将流浪陨石放进护盾的呢?”

    西德尼先生大吃一惊:“谁会这么做呢?!”

    “比如,某个未来想接班的人。”

    西德尼明白了,大笑:“您这是阴谋论,那天我可不当值。幸好那天,我不在‘天轮’上。上帝保佑。”他挠了挠金色头发,心中不得不承认:“首席官说的也是‘小概率’事件。”

    “我当然不是指你。开个玩笑。”泊特先生安抚地说:“如果‘能量矩阵’什么都能算计,它应该算出下一秒我可能踏上‘不归路’,它在我强烈要求出舱太空行走时,就该发令‘拒绝打开闸门’。”

    西德尼说:“那可不行,主人例外。”

    “尊敬的西德尼先生,我是想对你说,人心的概率比陨石的概率难测多了。此番前去当‘特使’,一定要提防的是人心。”

    “这个自然。我对您的忠心始终如一。”

    “真的吗?”

    “当然,实话实说,我不是不想接班,但我敬佩您的勇气,我觉得我还不够格。我专程拜访,就是想对您说这个。”

    壁炉里火苗的燎烤着西德尼的脸庞,他棱角分明颧骨闪耀着金色的光。

    泊特先生看出来了:“这样的人不撒谎。”

    “小天轮”只有十公里厚,与半径相比,整个轮子就是一枚压扁的金币,昂贵又单薄。为了抗衡木星的力量,一千多条钢索轮辐根根承载着超常压力,为了延长寿命,只能牺牲厚度,这样能维持五年。西德尼知根知底,能量部为支持“大撤退”,拿出了看家本领,“小归小,全是精华。”他进驻第一天起,就在“能量矩阵”大厅里安家,打定主意:“哪也不去,就在‘神经中枢’镇守五年。”

    超级矩阵安置在圆环廊道左侧,独占一公里长的大舱房,对面是座温室公园,绿草繁茂,花树盛开,橡树、楸木、山竺葵、野玫瑰,……,所有奇花异草都是百名驻场精英自己带来种植的,本来公园很大,横跨三个大舱房,现在,每天到“小天轮”歇脚的太空梭数量激增,花花草草不得不腾出地方,让两个大舱房改造成停机坪。“宝石”沿着长廊,健步来到这儿,只见四条宽敞的跑道两边,五排太空梭黑压压并肩站出去两公里长,一眼望不到头。“自己的飞船还没送过来。”“宝石”于是信步来到小公园,在美丽的植物丛中穿行,尝试着叫出它们的名字:“报春花,风信子,鸢尾,山楂树,……。”正当它沉醉于自己的小游戏时,黑藻方才透过“红宝石眼睛”,已经看到,“哇。这么多黑呼呼的‘翅膀怪’。”

    “哎嗨,‘两腿怪’怎么不钻进去?”

    “跑到一片粗枝灰叶里有什么用?”黑藻眼里看到的全是黑白两色。

    “回去。”

    “大本营”看到了同伴回来的希望,智商神经本能“突突”猛跳,它又恢复了神志,下令:“回去。命令‘两脚怪’登机。”

    “登机?”

    “是。过滤了从‘大轮盘’里收罗到的最新声波碎片,‘两脚怪’叫机器人,‘翅膀怪’叫太空梭,也叫穿梭机,另一个称呼叫‘飞船’,不管个头大小,都叫‘飞船’,钻进去叫‘登机’。”

    “怎么命令机器人,对它说‘登机’?”免费旅行的“伏地魔”将信将疑。

    “分三步,让它先‘关机’,再‘开机’,再‘登机’。”

    “大本营”吃准这次算对了:“上次蜘蛛喷火就是这么干的。”

    “胜券重新在握。”它颤抖的声波有点歇斯底里:“兄弟们,你们能行。”

    “不行也得行。不然就回不来啦。”

    “那可不行。”三千万黑藻迅速分散在“宝石”大脑每条神经线上,深吸一气,同声大吼:“关机!”

    “咔嗒”,“宝石”呆在绿树丛中不动弹了,“红眼珠”歪邪,银色的嘴唇半张着,它用喉节发声,没有舌头,不然吐出一叶耷拉舌头来,周围的人立马会发现一个活龙活现的“僵尸”。树荫遮掩下,谁也没觉“宝石”的变异。

    上下两万里欢呼:“成功。”

    宿主里的“伏地魔”再接再厉:“开机!”

    “咔嗒”,“宝石”醒了,原地发楞,它听得懂“命令”,但痴楞楞地不知道新主人的名字,细细口味:“听口音应该不是‘霸王’,新主人比它更凶悍。”它还不知道,自己的“红眼睛”正在嬗变成凶恶“黑眼睛”,黑藻释放出强烈的“微重粒子辐射”钳制住宿主的神经,伏地魔的灵魂在关键时刻挥棒击球,一击制敌。

    探险黑藻大军得手,狞笑着下令:“登机。”

    “宝石”扭了扭金属脑袋,重新拉平失衡的双眼,“吭噔吭噔”向停机坪走去,此时,它的两个眼睛全黑了,眼球干缩,放出凛冽的黑光,原本威风的银色头颅此刻浮映出暗黑的凶光,它很快适应了新视力,此时,它眼里,绿树红花只有黑白两种颜色,目光所及,一切非黑即白,扫描穿透力更强,捕捉细节更准,它移动的脚步也随之超乎寻常地轻灵、诡异、快捷。它疾速奔到最近的太空梭跟前,停住脚步,扫描一番,拿到开机密码,用金属声音“嗡嗡”地说:“9635号‘宝石’命令,开机。”太空梭核对数据无误,乖乖地打开了舱盖。

    “黑眼睛”后面“伏地魔”欣喜若狂,异口同声:“登机。”

    “回家。”

    “目标,热海大火山。”

    “黑眼宝石”轻舒猿臂,坐进盗来的太空梭,扣好保险锁,定好坐标,“嗡嗡”执行脑壳里无声的命令:“出发。我的主人。”

    引导机器人走到太空梭后面,伸出机械臂,准备将它推进弹射器,“9635号‘宝石’核实,现在往前走。弹出大舱房就自由了。”引导机器人像护士推手术车一样,埋头推着飞船前进,没检测出“号牌”被盗用,它要是抬头看一眼水滴舱盖后面突兀着一对黑色的眼睛,它可能发现:两手推动的不是“宝石”,而是“僵尸”,不是自由,而是灾难。

    “在跑道尽头拐个小弯就到了。”引导机器人计算这么想,“黑眼宝石”脑筋也这么想,唯独真正的9635号“宝石”不这么想,那家伙就在停机坪,铁脑壳正忙着处理乘客的数据,抬头一看,自己的太空梭在动,它要跑。

    “嗨嗨嗨,别跑,还没到时间呢!”机器人反应太机械,如果是人,肯定大喊:“什么鬼东西,我还没登机呢?!”丢了飞船的家伙真急了,立即上传“霸王矩阵”:“9635号‘宝石’报告,太空梭异常。”

    “霸王”面无表情,核对数据:“开飞船的是1057号‘宝石’,不是9635号。”顿时心火不打一处来,它不懂“盗窃”、“伪造身份”是犯罪,这些词人类才用,它愤怒是因为机器人抗命。“一颗‘宝石’一架太空梭匹配好的。不能说变就变”1057号违反了“霸王”的天条,它立即下令:“给我站住!”

    腾地,在跑道拐角处的太空梭猛地刹车,任凭引导机器人怎么使劲推,它也不动了,上层指令优先下层,“霸王”说了算。刚打完小报告的“红眼宝石”按照指令,跑上前来查看究竟,“霸王”需要下一份报告,它真恼了,怒火攻心,矩阵发烫,甩手将错误信息发给“能量矩阵”:“打开停机坪所有探头。”

    “请求派飞船检修人员。”

    “情况紧急,立即疏散无关人员。”

    “霸王矩阵”一口气发出一连串数据。

    西德尼第一时间接到了从极限岛反馈上来的报告,两套超级矩阵各管各的活,“霸王”管太空梭,“能量”管停机坪,互不兼容,数据交换有时差。西德尼先生从自己的办公室三步并两步向舱房的主屏跑,边跑边想:“疏散?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行动够快,只要跑下楼梯拐个弯再跑下一层楼梯就到,大约只要五分钟,就是这短短的五分钟,要了他的命。

    太空梭中了魔咒般,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黑眼宝石”无法控制太空梭,时间滴嗒滴嗒一秒一秒闪过,眼见把戏被揭穿,“盗窃密码,‘霸王’会把自己拆了。”它暗想。其实它不怕被拆,无非是换块主板,黑藻听得见“僵尸宿主”的想法,它们坚决不干:“‘霸王’是什么东西?”

    “黑眼宝石”现手一摊:“这话没法接。”

    “呼叫‘大本营’,‘霸王’是什么东西。”

    “一台大机器人。”

    “多大?”

    “超级大。”

    “现在怎么办?”

    “一不做,二不休,重新控制太空梭。”

    “飞船也是机器人,不要长了一双翅膀,就不认识它了。”

    “重新开机。”

    “大本营”七嘴八舌,招招打在“霸王”的死穴上。

    只要是机器人就好办。三千万黑藻分出两千万敢死队,从“宝石”脑壳溢出,不讲队形,各找捷径,沿着机器人的手和脚、保险锁扣和坐椅扶手各条线路,寻找太空梭的“脑壳”。

    “大本营”亲自下令:“‘宝石’,‘霸王’叫你‘宝石’吧?谁我们看看你的能耐,告诉我们,‘太空梭’的大脑在哪儿?”

    “面前的主屏后面。”

    前出的敢死队员马上向驾驶舱上方那面光滑的镜面游动,分头猫腰,钻了进去:“‘大本营,里面全是‘神经线’。”

    “大本营”同步看见,太空梭的脑壳里是一座“线路迷宫”:“这家伙比‘宝石’难对付。”

    “豁出去了。”两千万敢死队员各找依附,分散用力,大吼:“开机!”

    “咔嗒。”它启动了。两千万黑藻全身被烧灼得发烫,死死掐住百米长的“翅膀怪”的神经,两千万力量远远不够。

    “大本营”发令:“另一千万就地支援。”

    “‘宝石’呢?”

    “别管它。‘霸王’已经不相信它了。”后方算路超前,它知道,没有三千万敢死队搞不定强势的“霸王”。

    三千万大军齐上阵:“摁住了。”

    “全脑神经无死角。”

    黑藻个个发烫,内心涌动沸腾的力量,太空梭被新主人制服,乖乖就范。摆脱了黑藻魔爪的“宝石”重新昏睡过去,在梦中寻找真正的“主人”,两眼由紫黑转向苍白,它再也回不去美丽的“殷红”了。没了驾驶员,前方后方再次白瞎,它们不会开飞船。

    “大本营”下令:“孤注一掷。冲出大房舱。”

    “冲出摩天轮。”

    命运的时钟滴嗒地响,“亿亿”黑藻拿到一个结果:“再不冲锋,就要被烧焦了。”它们隔空呼应,共鸣出一个指令:“出发。”

    “嗖”地一声,太空梭尾部和机翼两端发动机开启,巨大的能量将追过来的9635号机器人掀翻在地,眨眼间五马分尸,银色的头颅凌空砸中一架穿梭机的舱盖,将“晶莹的水滴”直接打穿。牵引机器人瞬间瓦解,魂飞魄散,金属碎片如天女散花,无规则射向各个方向,站得近的几架“无辜飞船”被弹片洞穿,“轰”地一声,燃烧起来。

    一切就转眼之间,都发生在五分钟内,西德尼先生才跑下楼梯,就听到外面传来震天巨响:“不好,什么东西爆炸了!”只见,正在数据大屏前值守的助手艾米丽小姐被吓呆了。西德尼想起极限岛发来的警报:“立即疏散。”他意识到:“停机坪出事了。距离自己的老窝才一公里。”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大事不好。”一层楼高的主屏在“矩阵”中颤抖,眼看就要倒下,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将艾米丽拽到大厅中央空旷处,还好,高耸的屏幕哆哆嗦嗦,又站住了,十几位当班精英惊愕失色,纷纷夺路而逃。西德尼对艾米丽大声说:“乱窜只会送命。相信我吗?”

    花容失色的助理小姐点点头。

    “此地不可久留,楼上安全,你到我办公室,用我的便携计算接管‘能量矩阵’,发出一级警报,停机坪划为极度危险区域,附近所有人员向安全地带疏散。我估计,咱们的‘矩阵’还能撑一会儿。用腕表与我联系。记住听我指令行事。”

    助理点头。

    “重复一遍。”

    “疏散。停机坪危险。”

    “正确。开机密码已发在你腕表上,快去吧。”说完西德尼猛地将她推向楼梯,自己翻身,拎起一个灭火器,冲出大舱房,左拐,沿长廊环道撒腿向停机坪跑去。

    短短一公里路,“西德尼沿途听到一连串爆炸声。联体大舱房内的停机坪上,太空梭引爆了糟糕的连锁反映,整排整排太空梭如同被恐怖分子安装了延时起爆器,一架接一架被击穿,炸裂,燃烧,。

    “黑眼宝石”和盗来的太空梭身陷火海,飞船底部被密集的弹片击打,漏成筛子,可怜的“宝石”再也没有醒过来,它做了个灰色的梦,真正的主人正火光中款款走来,它死得毫无痛苦。闯下大祸的太空梭神经线“劈啪”断开,变成抽疯的苍蝇,原地滴溜乱转,三千万黑藻像热锅上的蚂蚁,被烤得“嗞哇”乱叫,最后,粘在“迷宫”里的大神经上烧成了焦碳。

    “霸王”在极限岛“总管冰巢”看得真真的:“完蛋。飞船失控。什么天条也救不了心爱的‘宝石’了。”科西嘉先生匆忙赶到,他从主屏上看到了万里太空心碎的一幕,不停地在胸口划着十字:“我的上帝啊。”

    无数碎片从与时间赛跑的西德尼头顶掠过,带着刺破时空的尖啸,穿行一公里,直接砸向身后的“温室公园”和“能量矩阵”。天轮的主人边跑边懊恼,“将临时停机坪放在总指挥老窝旁边是个错误。”他预感到控制中枢将遭重创。

    腕表传来艾米丽的报告:“老板,灭火设备已启动,停机坪自动喷淋全部打开。”

    “很好。”西德尼跑得气喘吁吁,手里始终不放下灭火器。总算跑到停机坪入口,发现局面已不可收拾,一千架太空梭像布偶玩具一样跳着“霹雳舞”,大半个大舱房歪斜,马上要塌,各种机器人被烧成移动的火球,消防队员们冲过去朝它们猛喷乳白的泡沫,试图夺回机器人的灵魂。一名勇敢的消防员正要从西德尼身边冲过去,被他一把拉住,“回来,火势不可控制。”他扔掉灭火器,摁下腕表呼叫艾米丽:“下达命令,停机坪所有人员全部撤离,包括消防员。”

    消息立即从“能量矩阵”发出。里面的灭火勇士开始往外跑。

    “很好。”西德尼定了定神:“命令,停机坪大舱房左右各一公里为界,舱房两端和沿廊道一线,放下隔断闸门。”

    “以温室公园为界吗?”

    “对。公园不要了,小姐,我们以后建新的。”

    “好。”

    “动作要快。‘矩阵’遭遇轰炸,恐怕撑不了多久。”

    “廊道这边受损不严重。”

    说话间,一块金属砸下来,“咣”,正中老板办公室外的楼梯。西德尼大喊:“艾米丽,你还好吗?”

    “还好,活着呢。老板,你还好吗?”

    “很好。你要是赶紧将隔断闸门放下来,就更好了。”

    “明白。左右各宽出一公里,隔断闸门正在放下。老板,快撤,闸门就在你头顶上!”

    一群消防队小伙子跑过来簇拥着西德尼,其中一位给他戴上面罩:“先生,拉着我的手,跟着我向出口跑。腕表发来提示,三分钟后,这里将被两米厚的凝胶闸门封闭,不赶快跑,就成烤箱里烤火鸡啦。”

    西德尼笑了:“哈哈,我就是那只关闸门的火鸡。”话音未落,一块金属鳞片飞来,正中他的后背,他“哎哟”一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