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外海界线，内海人称其为铁壁，而外海人则戏称其为栅栏。

    十二月廿七日，是夜，明月半沉在海天一线，自外海方向驶来数艘破烂的海贼船。

    这种船在外海是最普通的样式，船长不过一丈半，中间只有一个船舱，除此之外就一个桅杆，十个小海贼里有九个半的都是这种船，另外半个是连船都开不起的流浪者。

    这些海贼船鼓着船上唯一的帆悄悄驶来，船上都升起了一样的金色旗子，铁壁的岗哨用窥远镜早早探知到，待这些船靠近时，铁壁的其中一个外城门已经打开。

    两扇巨大的木门边上停靠着几条舢板，每条船上站着三个人，穿着各异，腰间垮刀，手举火把，风从门洞穿过，火焰跳动，橙黄色的火光映照在水面上，照亮城门口的这片地方。

    火光把舢板上的人的影子投射到两边的大门上，火光晃动，巨大交融的人影也晃动。

    待那几艘海贼船陆续进了城门，舢板也如小鱼一般游了进去，城门随即发出巨大的“吱呀”声，“砰”的一声合上了。

    这些人进了城门后，还没有算进入内海，因为除了外城门，还有内城门，两层城门之间是一片约有一公里宽的海面，而这中间也散落着数座小型岛，就自然成了这里守卫的住所。

    这些海贼一进来，就各自驶向不同的方向，有穿着各异的人早已等在海面上，引他们去见需要见的人。

    等他们都上了岛，没一会儿，各个岛上就相继飞出了数只信鸽。

    信鸽扑棱着翅膀，奋力朝内海飞去。

    而离这部分铁壁最近的，就是西城，信鸽飞越辽阔的海面，经过两个时辰，穿过层层院落飞到了一处竹林掩映的小楼里。

    小楼周围皆是修长挺拔的竹子，只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小路。

    小楼有两层，就地取材用竹子搭建，前面用竹篱笆围了一个小院儿，院里开了一片菜畦，月光下，一团团绿油油的包心菜叶片肥厚，长势喜人。

    此时已是深夜，而西极一此时尚未就寝，在小楼前的空地上，有一块儿平整的大石头，他披头散发，着一身白色丝绸长衫，盘腿坐在石头上，正在闭眼打坐。

    石头周围放了一圈白玉香炉，里面燃着长短不一的香。

    风吹过，周围的竹林发出下雨般的哗啦声，令他心情舒畅、平静。

    正当他享受这自然风味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朝他袭来。

    在声音离他还有数米的距离时，他登时起身，从石头上一跃而起，伸手正好抓住那只健壮的鸽子。

    他轻轻落地，随手放掉鸽子，鸽子立刻仓皇逃走，他从手中的小竹筒里倒出一张小布条，对着月光勉强能辨认出几个字，可终究眼花了，辨认不全。

    他转身快速回到小楼内，推门而入，走向右手边的书案旁的灯架，取掉白纱灯罩，拿起灯架上的一根银箸拨亮烛芯，然后匆忙放下银箸，银箸太光滑，滚动了一下落在了地上。

    对着蜡烛，他眯着眼睛，微微拉开距离仔细看纸条上的字，看完之后，走到书案后的太师椅上端坐下。

    从笔洗里舀了点儿水到砚台，拿起墨锭快速磨了墨，再从笔架上拿了毛笔，开始在纸上笔走龙蛇。

    写完之后，熟练卷好，从桌上的木盒里拿出一个小竹筒塞进去，塞上盖子，再起身到灯架旁，拿起蜡烛滴了蜡油在上面。

    放好蜡烛之后，他从容地走出小楼，来到小楼边上的鸽舍，鸽子“咕咕”叫着，他取下笼子上的木棍儿，伸手进去随便抓了一只，鸽舍里全是翅膀扇动的声音。

    关了笼子门，他把竹筒固定在鸽子脚上，再三确认之后，伸手放飞了鸽子。

    鸽子一重获自由，就目标明确地朝着外面飞去，迎着月亮，飞过飒飒竹林，逐渐远去。

    西极一等到完全看不到鸽子了才重新走下台阶，他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看到的消息，目光掠过地上的香炉和大石头，最终落在今晚明亮的月亮上。

    他盯着月亮，额角青筋暴起，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

    其他城也陆续收到了飞鸽传书，也都给铁壁回了信。

    ……

    次日，霸洋刚刚起床，正在院子里洗脸，络仇就捧着什么东西匆匆走了进来。

    “大哥！有情况！”络仇语气焦急，可也看不出是喜是忧。

    霸洋把脸一擦，毛巾甩进铜盆里，溅起一圈水。

    “进屋说！”

    他率先走进议事厅，络仇脚步慌乱地跟上。

    霸洋落座后，络仇走到他跟前，把手里捧了一路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大哥，四城主全都传信儿来了！你说怎么办？这是要出大事儿啊！”络仇不安地来回走动。

    霸洋一把全接过来，一个一个拆开看，很快就看完了，把信纸放在一边，松了松肩颈的筋骨，咔咔响了两声，他才吐了口气。

    “都收到消息了，想跟咱们合作。”

    “仙人的事儿这么快就传过去了？！”

    络仇猛地停下，惊讶地看着他。

    霸洋倒没有太大反应，朝外喊了一声：“上茶！”

    “哎！”

    门外立刻响应，脚步声紧接着快步远去。

    “莫慌，该慌的是他们，现在是他们在求咱们，你何故慌成这样？”

    “大哥！那四城主都是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他们又在憋什么坏水儿！”

    他们之前好不容易才跟西城主中止了合作，现在又被缠上了，下次脱身还会那么简单吗？

    “你可以看看他们信上是怎么说的再做决定。”

    霸洋把信全都递给他，络仇急切地接过去。

    他快速翻看过后，惊讶道：“他们要拜仙人为师？！”

    霸洋接过兄弟递过来的托盘，放在旁边，先给他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喝一口才说：“很正常，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络仇怔愣地接过茶杯，无意识地放在嘴边喝了一口，然后一饮而尽，把杯子攥在手里，气愤地说：“他们不是有什么仙人大王吗？怎么现在腆着脸来求咱们家的仙人了？”

    “内海那个混账样子，若是大王肯教，他们又何必来求咱们，也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