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的时候，顾余生和小喜鹊便离开了孙院。

    离去时将孙院上下打扫了一番。

    便是桌子什么的，也擦得干干净净……

    小喜鹊不懂。

    “都要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弄得这般干净？”

    这房子平时都没人来的。

    就算大妖离去了，可城中还是有着关于院子闹鬼的事情，加上陆府的事，哪里还会有人要这房子。

    过不了几日，这房子就会变得又老又破。

    现在打扫，岂不是浪费了精力？

    “这是不一样的。”

    院子终会破旧，灰尘也将掩去华光。

    可孙院只是自己暂住，终究不是主人……

    他人许的暂且住下，若是连离去也还不得一片清明，那就是自己不懂得做人了。

    道，太过于遥远，暂且可不管。

    可做人总要会的。

    小喜鹊不懂，觉得先生总是莫名其妙的……可想着，还是飞上了枝头，努力的多抓几只小青虫。

    它啊，也是有很努力的帮忙呢……

    孙长林和往常一样来和顾余生请安，也带了一些早点过来。

    郭辉说过。

    先生是一个高人。

    能认识先生便是他的缘分，于是这缘分能不能留下，就全靠他们自己。

    孙长林觉得自己是一个笨人。

    留不留得住缘分，他也不懂。

    但他相信只要做到待人以诚，做人以真，与人为善那便足够了。

    故而他常拜见先生。

    或是送来一些酒水，或是送来一些粮食，偶尔送点青菜什么的。

    只是今日，推开院子的时候，院子却是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先生的影子？

    也是这时候，孙长林看到了桌上压着几两银子。

    在见到这银子的时候，孙长林有些失落了起来……

    他知道，先生以去。

    这一段缘，他似乎还是没抓住……

    拿着钱，有些失神的走出孙院，却见得有街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慌乱了起来。

    拉住一个急匆匆从自己面前过的男子。

    “老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男子是孙长林的邻居，行走卒之业，见得是孙长林喊自己，也没停下，只是回答着：“出事了，伏云观的老神仙是一只妖！还是一只杀人如麻的大妖呢！”

    啊！

    孙长林愣住了。

    伏云观主可是涠城中的老神仙，活了上百年了，怎么会是妖？

    不会是弄错了吧？

    想到这里，他急急忙忙朝着伏云观而去，远远的便见得大火将整个伏云观笼罩。

    更有无数人趴在那里干呕着……

    观是观。

    可称为孤魂骨冢也不为过。

    坍塌的大殿之下露出了一具具苍白的枯骨……

    骨头有这些年的，也有不知道岁月，密密麻麻，少不得也有上百之多……

    有衙役的人围住了伏云观。

    恰好便有孙长林认识的。

    他连忙喊了起来。

    郭辉回头，见得是孙长林眉头一皱，走了上来。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

    说着的时候，已令人将周围的百姓驱散。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是镇妖所的人，你说，伏云观观主该不会真的是妖吧？”

    “还能有假？”郭辉叹气：“要不是今日这一把大火，将伏云观烧了，谁能知道，这城中大妖指的不是孙院那一只，而是这伏云观主……”

    “这些白骨，最少也有成千上百人了……这伏云观观主可瞒得够深的，只是这一把火，可是有些不对……”

    这样的一只大妖，连追妖罗都查探不出来，寻常走水怎么可能烧得了这样的道观？

    且不说，有人亲眼看到伏云观主硬生生的被火焰烧死……

    “怎么说？”

    郭辉问着自己的同伴。

    男人道：“确定了，伏云老道其实是一只惊蛰妖，且，这火非寻常火只是到底是什么火，却是不知道。

    很显然，是有高人出手了。”

    “高人？涠城最近可没什么高人出现才是。”

    只是说完，郭辉顿时愣住了。

    抬头看着自己的同伴，见得他凝重的点头。

    “看来，你猜到了。”

    顾余生……

    顾先生。

    那一个住于孙院中，解开了桃花百年执念的散修。

    “确定是他了？”

    “不是很确定，但是有人说，今日见得一青年登上了伏云观，那青年青衣老酒，有喜鹊相随…而在他下山不久后，伏云观的火便起来了。”

    郭辉想起了什么，问孙长林。

    孙长林说，先生已离去了孙院，郭辉便点了点头。

    事到了如今也算是确定了。

    出手之人，的确是顾先生……

    想起前几日陆家的之变，郭辉忍不住低喃着了起来：“是因为陆宋吗？”

    他以为，他全然不在乎。

    可如今看来，顾先生倒也并不如表面这般不在意。

    也是。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只是这涠城百姓却是欠下了先生一个人情了……

    ……

    城外官道上，顾余生似乎心中有了感悟一样，伸出手，有着点点光芒自己涠城而来，飘飘然落在了他的手中。

    小喜鹊颇有些好奇，想要去啄它，但那金光已经转眼没入了顾余生的掌心不见了。

    “那是什么？”

    “功德。”

    “功德是什么？”

    顾余生想了下解释道：“这个世界上是有很多种神秘的力量存在的，功德便是其中的一种。”

    “那它怎么来的？”

    “当你做了什么事情，于天地有恩，于百姓有恩，这功德就来了。”

    “哦。”

    它又问：“你喜欢它？”

    顾余生摇头：“我并不喜欢。”

    “为什么？”

    “怎么说呢？”

    顾余生也没不耐烦，而是轻声的，争取用着小喜鹊能听懂的话来回答：“当你得到了什么，终有一日，便需要付出什么，这功德自天地而来，由民心所凝…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你想不想，你便欠下了一些东西。”

    “不喜欢，不要就是了。”

    顾余生微微一笑，却是没再解释了。

    功德这种东西，不是你想要扔就能扔了的……而且这也是一个好东西，天下间不知多少人为求得一缕功德而穷极一生不可求。

    扔了它，总是可惜的。

    只是偶尔想起伏云道观，顾余生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感慨。

    雨夜孤村。

    陆府之灾。

    孙院之缘。

    伏云观记。

    谁有能想到，这世间的缘分会如此之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