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

    儒巾，

    素靴，白纸扇。

    这便是顾余生此时的装扮。

    以往虽有人称一声先生，倒是有些不妥，可如今若是再喊，倒也没什么不妥了。

    新始二十年。

    边境大燕与北云终爆发出了大规模之战。

    此战投入大军超过二十万。

    霍疾将军战死，边境惶恐……

    不久之后，边境天险城落得北云皇朝之手，短短一个月不到时间，边境雁州被占。

    大燕二十一州，至此为二十州。

    朝堂混乱。

    有武将动乱，欲请新始帝出后宫，把持朝政。

    然以东林党为首的丞相魏国光却以陛下身体抱恙，不得忧劳，派禁军把守后宫皇城。

    武将和文臣之间的战斗，一触即发。

    然…

    也是此时，有大儒出现！

    大儒以威言之意，兴得皇都满城风雨，余音成剑…

    武将虽不甘，却也只能被镇压，至此放弃了请得新始帝重掌帝位的决策。

    不久之后，后宫之内，新始帝下旨，令边境三十万大军，放弃雁州之地，退守上云城。

    此圣旨一出，民心大乱。

    雁州一弃，数百万百姓皆沦为阶下囚，生死不由己。

    大燕立国五百七十二载，前后共计十二之朝，何曾有过这般之举？

    一时之间，大燕动荡不安，四处常有起义之举。

    其中以大泽乡，陈广势力最为壮大……

    陈广本为大泽乡一混混，听闻雁州丢失，高举大旗曰：驱逐北云，复我雁城，泱泱大燕，岂无男儿？

    不久之后，便有无数人相随……

    短短不过一个月时间，便有十万之众。

    新始帝下令，令荀誉将军率大军平叛，一时之间，大燕烽火四起…

    顾余生站在黄河边上。

    见得硝烟弥漫，尸横遍野。

    也见得铁骑之下，血流成河……

    他想……

    这便是凡尘。

    有悲欢有离合。

    有国破家亡，战火肆虐。

    他救下了一个士兵。

    他说……

    他想要回家。

    回去见见他的父亲，去见见他的母亲。

    还有……那刚成婚不久的妻子，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出生了的孩子。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机会回去了。

    他死了！

    死在了顾余生的面前。

    他想要救他，可还是无能为力，就好像昔日那一只老黄狗一样。

    明明想救，却无能为力。

    “你说，我该学医吗？”

    他问着身边的小丫头。

    小小的。

    五六岁的样子。

    穿着一身花衣服。

    扎着两个小小的丸子头。

    那是小喜鹊。

    一年前，顾余生一指点在了她的眉心，本已开灵的小喜鹊那一夜便化了形。

    “那是吃的东西吗？”

    小喜鹊歪着脑问着。

    学医？

    有小青虫好吃吗？

    她还没吃过呢……

    不过应该没小青虫好吃吧？

    这天底下最好吃的就是小青虫了，咬上一口，满嘴都是甘甜，尤其那一层皮，满是弹性，一口便可回甘半日。

    她啊，最喜欢小青虫了。

    “不是吃的。”

    “哦。”

    小喜鹊有些失望：“那你想学吗？”

    顾余生想了下。

    “或许吧……”

    “那就学吧。”

    “好！”

    伸出手，揉了揉小喜鹊的脑袋。

    学医未必可改变什么。

    可至少能做一些什么才是。

    他非仙，也并非圣人。

    行走于红尘，真要做到超凡，又哪里能那么简单？

    一切遵循本心就是了。

    士兵死了……

    死后顾余生将他埋在了黄河畔上……

    “走吧。”

    “去哪里。”

    “钱塘！”

    士兵死前留下了一封书信。

    他说……

    若是先生过得钱塘，烦请将家书寄回。

    顾余生应允了。

    他本就是随意而安，去哪里不是去？于是，走一趟钱塘，也算是顺路了……

    小丫头跟在自己的身边。

    身后是一只小黄狗。

    狗是小黄三代……

    一代为石菖小镇上的老黄狗，可惜，它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个始乱终弃的狗男人。

    二代小黄是在郾城捡到的一只受了伤的野狗。

    那时它已断了一条腿，正被一群稚童追赶。

    小喜鹊落在了它的身上。

    于是，也便跟在了顾余生的身边。

    可惜，也仅一年的时间。

    第二年，小黄二代便葬身在黄大仙的嘴里。

    三代是小黄自战场上救下来的，年龄尚且还小，偶尔跑的时候，还会摔了一跤。

    但作为小喜鹊的坐骑却是再好不够的了。

    顾余生曾扒开它的肚子看了下……

    挺好的。

    不是一个狗男人。

    这样一想，看着小黄三代的眼神也越发的慈爱了。

    倒也没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只是若是某一日，这小黄三代真有什么大机缘，化了形。

    这一个美女，总比一个男人来得养眼一些吧？

    仅此而已。

    也绝无多想了。

    ……

    这几年，天下不太平了一些。

    似乎连皇宫内也不安稳。

    有传闻说，新始帝早已经出了皇城，不在帝都……

    也有人说，新始帝早以死去了许久。

    如今后宫之内，有的不过只是东林党扶持起来的傀儡。

    只是这话出来，便很快的消失了。

    儒庙有半圣之言。

    曰：大燕有帝，为新始……

    儒庙，天下书生之向往。

    半圣，读书人之所敬。

    半圣之言，岂会作假？

    东林党虽把持朝政，可如何敢冒得天下之大不讳？

    当然……

    对于这朝堂，顾余生并不在意。

    此时的他有着想要打死人的冲动。

    人是一个老和尚。

    光头。

    邋遢着胡子。

    洗得发白的僧服。

    腰间带着一葫芦。

    拿着一脏兮兮的钵……

    此时的他，手中抓着一烤鸡咬着，时不时的还吧唧着两下嘴巴。

    拿出葫芦。

    喝一口酒，便发出满是享受的声音。

    “人间美味啊，老和尚我可是有多年不曾吃过这般好吃的烤鸡了……书生还是有些手艺的嘛！”

    老和尚颇有些满意的对着顾余生道。

    “不错，不错，老和尚喜欢！”

    说着。

    又问：“你怎么不吃？莫非书生是不喜欢吃吗？”

    小黄三代犬吠着。

    小喜鹊瞪大着眼睛看着老和尚。

    顾余生耸了耸肩。

    “你也不给我机会啊！”

    一只鸡，烤了半天……

    你倒是连一个鸡腿也给给我留下，整只就抢走了。

    老和尚恍然、

    “无妨，老衲请你喝酒。”

    说着取下腰间葫芦。

    顾余生倒也没嫌弃，接过来。

    喝一口。

    便觉得神清气爽。

    这酒……

    顾余生感叹：“这一口酒，却是值得一只烤鸡了。”

    “和尚的酒嘛，总是好的，不过书生的鸡也不错，和尚吃得那是满嘴留香呢！”

    他说：

    “老衲灵隐寺空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