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不歇，夜色渐深。

    庙里生起了火堆，那儒雅公子温了会书，便与三个护卫聊起了天。

    “我瞧这天色可有不对，好好的，怎便下起了雨。”

    “这贼老天不向来如此，何事顾虑过凡人死活？”

    那公子却道：“耿大哥，既在破庙，借了神仙宝地，出口之时还是要顾忌一二。”

    那雷震铛放在前面的刀疤男连连点头，笑道：“我等刀口舔血，向来无所顾忌，倒让公子见笑了。”

    那公子摇摇头，说道：“耿大哥是真性情，我又怎好说上怪罪，只是听司天监的朋友说，近日天象有变，不下于百年之前，或有仙人降世，所以说话做事还要多多思量。”

    听到那公子说天象有变，或有仙人降世，不止那三人呼吸粗重，就连装作闭目养神的令狐冲也是竖起耳朵。

    持刀大汉问道：“如百年前那般，难不成我等都有机会如张真人那般化作陆地神仙，一掌断流？”

    “这可有些不易，自张真人以后，却也没听过哪位还有那般伟力。”

    这一次开口的却是以方便铲为武器的猥琐男子，他虽然也是极为兴奋，却相对克制。

    “或许魔教教主东方不败……”

    以雷震铛为武器的那人想到了魔教教主，那个十年前强势崛起的人物。

    若是硬要从当世人物中找出最接近陆地神仙的那个，那么所有的人的选择都是黑木崖上那位。

    十年之前，号称不败！

    “那位的名字还是少提。”

    刀客似乎对那个名字极为忌惮，便是提及也多有不愿。

    “最近江湖上风头也紧了，听闻嵩山派三太保在刘正风金盆洗手大会上出手，一掌拍死了魔教长老曲洋，也不知是真是假。”

    “江湖风言罢了，量那费斌能有多大能耐，一掌打死魔教长老？”

    “这一次魔教死了长老，可也没有半点动静，让人好生难以理解。”

    “的确，魔教这些年归于沉寂，这次连长老死了也没动静，也不知道有什么阴谋。”

    “倒是六扇门沉寂了十年，似乎要有动作了。”

    这次说话的是以方便铲为武器的，他说话时看向了那位公子，似乎有所忌惮。

    儒雅公子自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只是笑着说道：“无妨，我兄长虽在朝廷为官，我却志不在此，说说便也是了。”

    凶恶大汉略微思考，便又问道：“公子可知道六扇门的事情？”

    那公子撑开折扇，轻轻扇动，笑道：“略知一二，左右无事，便说与你们听罢。”

    他看了看那边令狐冲，见他似乎入睡，微微沉吟，便说道：“你们都知道吧，大概在十年前，老王爷与东方不败论武华山之顶。”

    那三人连连点头，这件往事凡武林中人都有了解，只是论武结果却无人知晓。

    那公子接着说道：“老王爷回去之后，便即闭关，六扇门本是受他管辖，也因他一道命令归于平静，十年之内，再不管江湖之事，而今六扇门重新出动，你倒猜猜是因为什么？”

    那三人心思急转，也是很快想到了一个可能，就齐声说道：“难不成……是老王爷重新出手。”

    就见那公子轻轻点头，说道：“正是，我和几位兄长也算投缘，今日便多说些事情，兄长们可千万不要外传。”

    大家伙也知道这位公子姓朱，是开国四将之后，于是尽皆用心倾听。

    就见那公子看看远处令狐冲，低声说道：“那六扇门出动，一则为老王爷有重整江湖之心，二则是大世更易，现下里这两件可并之为一，一道进行。”

    “这怎么说？”

    那三人尚且有疑惑，他们也猜出六扇门要拿武林门派开刀，却也不知道这跟大世更易有什么关系。

    就见那公子一笑，又说道：“那刘正风已是朝廷参将，且接下圣旨官印，嵩山派却敢将他一家老小杀之殆尽，这便正是个开刀的好选择。”

    “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前番更结为盟友，要动嵩山派，恐怕……恐怕……”

    那三人也知五岳剑派威名，听到直接拿五岳之首开刀，心中更是惊惧万分。

    那位朱公子却露出古怪笑容，又说道：“嘿嘿，另外四派不出手还好，一旦出手，倒正遂了那老王爷的意思。”

    “这却又怎么说？”

    这一番，倒更让那三人摸不着头脑。

    那公子低声说道：“司天监早便知晓近日潮汐降临，或是数千年未曾拥有之变局，彼时，名山大川皆有神异复苏，如五岳那般地方或许都有异果神实出现。”

    这话一出，那几人也瞬间明白了。

    如今的五岳所有权归于各自山上的门派，这是开国之初定下。

    然如今天地将变，皇家以及一众王侯自然便想重夺名山大川，占尽先机，以成仙作神。

    这话令狐冲自然也是听在耳里，他心中惊讶，却也知道这江湖与他印象中的已大不相同，之后的轨迹自然也不能全信。

    那几人的谈话还在继续，那公子也不知是自信还是愚蠢，倒将一些常人难闻的秘辛都给说了，似乎并怕那几人起了歹意。

    令狐冲便始终装睡，心间却在思索华山的事情。

    他九岁起便在华山，成长至今，也知晓不少华山神话，但却不知这些是否会随着天地变化而降临。

    至于神物异果，那些东西自是有缘人得之。

    雨声渐大，那几人吃了点干粮，便也就地睡了。

    而令狐冲则始终保持半睡半醒状态，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便能在瞬间出剑。

    这是他行走江湖养成的习惯，也是因为这个，他数次从极险的环境中逃生。

    雨水只下到半夜，方才缓缓慢了下来。

    清晨，天色方明，令狐冲便睁开了眼，他伸个懒腰，然后漱了口，便即就着水吃了两个馒头。

    待要走时，却见那位公子已经醒了。

    朱公子站起身来，拍拍灰尘，说道：“兄台这便要走了？”

    令狐冲点点头，说道：“家中有事，昨夜已是耽搁许久。”

    朱公子叹口气，说道：“昨夜一见兄弟便觉亲近，本想今日里结个伴一同上路，路上也好一起聊聊，却不曾想……”

    令狐冲笑道：“江湖路远，来日方长，何必拘泥一时，待他日相见，在下必定以美酒待之。”

    话语落下，令狐冲已身在庙外。

    那公子看他离开，目光低垂，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等令狐冲走得远了，他方才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昨夜雨大，路上积水颇多，好在令狐冲内功已有一定境界，他施展轻功，足不落地，便朝华山赶去。

    然他行不多时，便发现林木花草尽皆有所变化。

    林木高大，生机盎然。

    花草缤纷，香气怡人。

    倒是真有仙家福地的感觉，他自忖就算是他这般觉悟，没有昨夜提醒，也能想到这世界要有所变化。

    那么如左冷禅、莫大先生那般人物会想不到吗？

    心有所思，他脚下却丝毫不满，一路朝着华山赶去。

    路程不过三百里，他全速展开，速度自然非同小可，便如飞鸟一般。

    仅是多半日功夫，令狐冲便赶到了华山。

    他自忖如今速度仍与田伯光有很大差距，便算下次遇上，功力更过于他，却也难以杀他。

    毕竟田伯光号称万里独行，在这个世界里，他曾疾驰一天一夜，走过万里路程！

    暗自叹息一声，他开始登上华山。

    华山自古一条道，又以奇险著称，所以非武林人士少有来往，但却难不住令狐冲这等人。

    他提气纵跃，不多时便登上华山，一路走过练剑院，与诸位师兄弟打过招呼，来到有所不为居拜见师父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