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火车站。

    下了飞机后，顾渊兄妹俩便赶到这边。

    诺玛确实是个很有效率的秘书，在他正式同意加入卡塞尔学院后，仅仅过了三个星期，之前承诺的护照，签证，飞机票和两张写有“CC1000次”的火车票就送到了家门口，甚至还贴心地附上了一份《美利坚合众国游览指南》，显然是给他们两个来这边旅游的时候用，那是一本厚厚的手册，里面详细地注明了全美各州各城市值得去游玩的地方，连每个地方大约要准备多少预算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了上面。

    不过这本手册到最后也没用上，原因很简单，他们没钱。

    这次出国，顾渊基本上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带了出来，包括且不限于户口本，房产证和银行存折，同时还去银行兑换了足足一万美金的现金，一路上他都小心翼翼地捂着自己的背包，过海关的时候还被人家怀疑是小偷，好在他拿出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才避免了被搜身的风险。

    然而，此刻他们站在芝加哥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惊讶地发现，列车表上根本就没有CC1000次的列车！找到值班人员一问，对方也表示没有听说过这班列车。

    “这下糟了...不会是被耍了吧？”

    顾渊死死地盯着手中的车票，怀疑人生。

    满心欢喜地来到美国，迎接他们的本来应该是美好的留学生活，可是却倒在了入学的第一步，就好像是玄奘法师和皇帝道了别，准备骑着白马去干一番大事业的时候，却发现李世民没有给自己配马，也没告诉他天竺在哪一样。

    “这位同学，请问能不能赞助我一美元...”

    忽然，一位身材壮硕的金发男子出现在迷茫的兄妹俩身边，对着他们伸出手，和乞丐一般，不对，从这个男人的打扮来看，他就是个乞丐...

    “Sorry，Ihavenomoney。”

    顾渊把妹妹拉到身后，心说美国的治安还真是不靠谱，竟然被乞丐混进了火车站内部，同时准备叫安保人员过来。

    “诶诶师弟师弟！自己人，别报警啊！”

    男人伸出手抓住顾渊的手腕，然后用另一只手拨开遮住脸部的头发，露出下面的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

    顾渊没想到这乞丐竟然还长着一张不错的脸蛋，而且他忽然意识到，刚刚这位金发碧眼的壮汉竟然和自己说的是中文？结合他叫自己师弟，难道说他也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

    “你会说中文？”

    “哎呀妈呀别试探我了师弟，我刚刚都看见你手上的CC1000次车票了，这是芝加哥政府专门给咱学校开通的车次，列车表上查不到的！”

    “哦，还是个会说东北话的乞丐。”

    “真不是乞丐！你不信可以发消息给诺玛，芬格尔·冯·弗林斯，地地道道的大学生。”

    说完还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学生证，递到顾渊手中。

    “七年级？你是研究生吗？”

    “本，本科生...”

    “可是大学不是都是四年制吗？虽然也有一些专业要读五年，但是七年级我还是第一次见。”

    “其实是四年级，但是留级留了三年...”

    顾渊深吸一口气，把学生证还给了芬格尔，心想着果然学院里不都是苏茜和叶胜这种精英，还是有这种吊车尾存在的。

    “那个，师兄，这列车一般什么时候来啊？”

    “时间不确定，不过一般都是要半夜，等到其他车次都停止运行的时候才来。”

    “要等那么久啊，那暖暖我们先去休息一下吧。”

    “好啊。”

    “诶等等！师弟，能不能借我一美元，想买个汉堡吃...”

    “师兄你是不是弄反了，一般不都是学长请学弟吃饭吗？”

    “我的情况比较特殊，还挣扎在退学的边缘...”

    顾渊无语，不过他也不想还没等入学就和学长结下什么梁子，最后还是给了他五美元，没过一会儿芬格尔就蹦蹦跳跳地跑了回来，还把剩下的四美元还给了顾渊。

    “说一美元就一美元，师兄我说话算话！”

    “师兄你还真是个有尊严的...乞丐啊。”

    “师弟你这么说话可真是让人伤心...”

    芬格尔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汉堡，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

    顾渊没理他，拉着妹妹走到一边，透过玻璃窗看向窗外，天色渐黑，芝加哥城区的建筑基本都点亮了灯，摩天大楼笔直的高耸入云，行人匆匆忙忙地走来走去，街道上车水马龙。

    “真美啊，芝加哥。”

    顾暖趴在窗户上，夜色下的城市映在她的眼中，彷佛昏黄的星海。

    “休息一会儿吧。”

    看了一会儿后，顾渊从箱子里拿出一条毛毯披在妹妹身上，搂着她找到一处空位坐了下来，芬格尔也凑了上来，坐在顾渊另一侧，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些可有可无的废话。

    大约到了晚上十二点，候车厅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三人，以及不远处一个正坐在长椅上听着歌的女孩，列车表已经清空，这也就意味着那名女孩也和自己这几人一样，是在等待CC1000次列车的卡塞尔学院的人，顾渊左右看了看，妹妹和芬格尔都已经睡着了，他小心地扶着妹妹的肩膀站起身来，朝着那位女孩走去。

    “你好？”

    反正卡塞尔学院的人都会说中文，连芬格尔这个德国人都能说那么好，更何况这个一看就是亚洲面孔的女孩。

    女孩的耳朵上戴着耳机，似乎并没有听到顾渊的声音，而是感觉到眼前的光线被人遮挡，她才缓缓抬起头，摘下耳机和头上的帽子。

    “找我有事吗？”

    女孩有一头暗红色的长发，摘下帽子之后彻底披散开来，如同燃烧着的火焰一般，耳朵上还佩戴着一对银色四叶草耳环，明明年级和妹妹应该差不多，却已经在隐约散发着御姐气场了。

    “没事，只是觉得你应该也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吧？”

    “嗯，没错，不过你抛下你妹妹和一个乞丐一样的人独处，真的放心吗？”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妹妹？”

    “早就看到你们两个的互动咯，那么亲密的动作只有出现在情侣或者家人之间吧？但如果她是你女朋友的话，你敢趁她睡觉的功夫跑来和我搭讪吗？”

    “你的推理能力还真是厉害啊...”

    “一点小把戏而已，认识一下咯，新生，陈墨瞳。”

    “我叫顾渊，那是我的妹妹顾暖，陈墨瞳同学你好。”

    “不用那么客气啦，叫我诺诺就好。”

    “诺诺？这是你的小名吗？”

    “不是，只是突然想到的称呼而已。”

    真是个有个性的女孩，顾渊心想，不过他也没有和诺诺聊太久，因为妹妹似乎察觉到了自己不在身边，已经皱起了眉头，好像很快就要醒来一样。

    “我妹妹好像做了噩梦，失陪了，入学后再见。”

    和诺诺道了个歉后，顾渊就立刻赶回到了妹妹身边，而诺诺则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有些迷茫。

    “真好啊。”

    说完，诺诺又戴上了耳机和帽子，缩了缩身体，彷佛要把自己从世界上隐藏起来。

    大约又过了半小时，几人的耳边响起了铃声和火车汽笛的声音，凌晨一点钟左右，CC1000次列车终于进站。

    车门打开，一道黑色身影走了出来，他身穿墨绿色列车制服，手中拿着一个用来打卡的工具和手电筒。

    “CC1000次列车进站，乘客准备登车。”

    “来啦来啦！”

    芬格尔第一个反应过来，顾渊紧随其后，轻轻地抱起昏昏欲睡的妹妹，好在芬格尔还算义气，看着自己腾不出双手，主动帮助自己和妹妹拎起行李箱，不得不说，这货一身的腱子肉还真没白长，足足四个大行李箱在他手中就如同空纸壳一般。

    “芬格尔？你还没毕业呢？”

    列车员拿起仪器在芬格尔的车票上扫了一下，“嘟”的一声。

    “还没在学院呆够呢，哪舍得离开。”

    “你都已经是‘E’级了，真难想象有人竟然喜欢活得像农奴一样。”

    “果然降级了啊...”

    芬格尔垂头丧气地上了车，列车员又给顾渊三人验了票。

    “三名A级？今年的新生质量这么好么？”

    芬格尔扭过头来，一脸诧异。

    “你们三个都是A级？深藏不漏啊！”

    “别忘了你曾经也是A级，说实话就是因为你我才觉得A级没有以前那么高高在上了。”

    列车员瞥了芬格尔一眼，淡淡地说道，后者则是立刻变成一条死狗一般，拖着顾渊的行李上了车。

    几人跟着列车员上了车，走进一间欧式经典风格的车厢，四壁用维多利亚风格的花纹墙纸装饰，舷窗包裹着实木，墨绿色真皮沙发上刺绣着金色丝线，没有一处细节不精致，顾渊三人也按照要求换上了卡塞尔学院的小腹，白色衬衣，墨绿色的西装滚着银色细边，深玫瑰红色的领巾，两位女生则是穿着墨绿色的短裙以及黑色裤袜，一瞬间，三人的气质就变得不一样了。

    “顾渊，顾暖，陈墨瞳，欢迎你们。”

    车厢内部的门打开，曼施坦因教授从里面走了出来，招呼着三人坐下。

    “喝点什么？咖啡，牛奶还是橙汁？”

    “我喝橙汁，我妹妹喝牛奶就好。”

    “我要咖啡。”

    “芬格尔，麻烦你给学弟学妹们准备一下饮品。”

    “还真的成为农奴了啊，教授您还真是不客气。”

    “学院建校几十年里唯一一位E级，比S级还稀有，我可得抓住这个机会啊，给我倒一杯红茶，谢谢。”

    趁着芬格尔嘟嘟囔囔地去后厨准备饮品的功夫，曼施坦因从一旁的保险箱里拿出三份文件分别递到三人面前。

    “在入学前，请你们签署一下这份协议。”

    顾渊拿起文件看了看，但这一次上面写得并不是中文，而是用花体字写得拉丁文，好在是拉丁文字母很多读音都和拼音差不多，顾渊断断续续地读出了文件的名字。

    “亚，亚伯拉罕...什么？”

    “亚伯拉罕血契，简单来说是一份保密协议，因为接下来要和你们说的事情，需要你们严格保密。”

    已经上了火车，顾渊也识相地没有去问如果不签的后果，拿起笔就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协议书还给了曼施坦因，与此同时芬格尔也哼哼唧唧地端着一个盘子走了出来，把几人先前点的饮品都放在各自的面前。

    “芬格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给自己倒了一杯85年的拉菲？就算不是82年的，那瓶酒也价值不菲啊。”

    “教授我都已经E级了，骡子你还得时不时给它喂一根萝卜呐...”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把自己比作骡子的人...算了你下去吧，我要和新生们说正事了。”

    “喳，我这就下去！”

    曼施坦因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芬格尔明明以前也是很优秀的学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算了，你们不用担心，他这种情况也就出现过这么一次，只要你们正常完成学校的课程，是一定能够圆满毕业的。”

    “教授咱们学校的毕业生就业率怎么样？”

    “这个么...百分之百。”

    “我去！这么牛？清华北大也没有这么高吧？”

    “这也是我要和你们说的事情有关，学校的毕业生就业率百分之百，是因为你们不可能在其他地方找到专业对口的工作，就算要读研和博士，也只能在我们这里深造。”

    “咱们学校的专业很...特殊吗？”

    “算是吧，就好像有些医学院或者神学院一样，我们学校虽然也设有多个专业，但是归根结底，都是和一个领域相关，医学院研究怎么治病，神学院研究如何证明上帝是存在的，而我们研究的则是...”

    说到这里，曼施坦因走到一边的一块被红布盖住的画板前，随后抓住红布的一角，用力掀开。

    那是顾渊此生见过的最有震撼力的一幅画，画面上，天空是铁青色混合着火焰的颜色，唯一的一株巨树矗立在中央，树枝朝着四面八方延伸着，彷佛在支撑着皲裂的天空，荒原上布满了亡者的枯骨，一只黑色的巨兽正从骨骸堆深处腾空而起，它张开巨大的翼膜，仰天喷出黑色的火焰。

    顾渊只感觉耳边响起阵阵龙吟，它们翱翔在天际，一边从口中喷射着火焰，一边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龙？”

    “是的，龙，准确地说，是尼德霍格及其后代。”

    “教授我记得尼德霍格应该是神话里的生物...”

    “没错，在神话里，尼德霍格盘踞在世界树根处，不停地啃食着树根，当它将树根啃食殆尽的那一刻，就是诸神黄昏到来之时，而在真正的历史中，这并非是神话故事，而是真实存在的历史，黑色的皇帝坐在它的宝座上，只需要一声吼叫，全世界的生物都要匍匐在它脚下，任由它奴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