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血红色圣诞夜(下)
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唐人街。
“原本还以为这次任务只需要去一趟芝加哥就好,没想到竟然一下子跑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苏茜轻轻咬下一颗糖葫芦,酸甜的味道在口中四溢,心里盘算着回学院之后一定要把这家糖葫芦摊位推荐给自己的室友。
“根据诺玛调查的情报,凶手是旧金山本地的一个华人黑帮,如果情报没有错误的话,沿着这条街再走十分钟应该就到了。”
楚子航低着头,把诺玛刚刚发给他的地图熟记于心,身子略微领先苏茜半个身位,隐约有一种将她保护在身后的意味。
“诺玛的情报是不会出错的,她从来都是你最可靠的帮手,当然,如果她站在你的对立面的话那就两说了。”
“不能总是抱有这种侥幸心理,我们也应该做好诺玛的情报出错的准备。”
楚子航头也不回地说道,苏茜将光秃秃的签子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脚下的步伐稍稍加快,走到男孩的身旁,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问道。
“从老早之前我就一直想问了,你年纪明明不大,来卡塞尔学院也只不过半年左右的时间,在此之前你可能根本都不知道什么是龙类吧?可我为什么觉得你比那些高年级的师兄们还要老成?虽然女孩子大多数都喜欢比自己成熟的男生啦,但你才十九岁就变成了这副样子,一点都不可爱。”
听到苏茜的问话,楚子航似乎稍微放缓了一些脚步。
“我觉得年龄的大小和心性是否成熟应该没有必要的联系,李世民在和我同样的年纪就已经消灭了秦国,霍去病也是十八岁的时候就打败了匈奴...”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你难道是觉得我现在是在和你讨论什么心理学的学术话题或者中国历史上的名将吗?我只不过是在吐槽你而已!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知道吐槽是什么意思?”
“从对方的语言或行为中找到一个漏洞或关键词作为切入点,发出带有调侃意味的感慨或疑问。”
苏茜愣了愣,足足过了十秒钟才反应过来楚子航刚刚原来是在和自己解释吐槽这个词的具体含义,她瞪着眼睛,紧咬着牙关气愤了半天,可是直到最后也没琢磨出什么有力的反击话术,面前的这个男孩就好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死小孩儿,犟的和一头驴子一样,只要是他认定的理,你就永远别想说服他做出改变。
“难怪诺诺说你就是根木头,你和师弟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半年,就没有学到他一丁点的圆滑吗?”
“...抱歉。”
楚子航低垂着眼眸,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愚钝”。
“还知道说声抱歉,倒也没有那么无药可救...算了,我之前的态度也有问题,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性格,就算是扯平了吧。”
楚子航点了点头,虽然他也不知道苏茜指的是在什么地方扯平了,明明他们都不欠对方什么,但是他记得顾渊曾经和自己说过,女孩子生气的时候,无论她说了多么不符合逻辑的话,你只要点头称是就好,千万别试图和她们讲道理,尤其是当面对这种情况的人是楚子航时,就更需要严格遵守这套准则。
而苏茜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她也并非是那种喜欢无理取闹的女孩,而且此次任务的目标地点也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当中,那是一座很典型的中式建筑,从外面的窗户上看去应该是分为了两层,红色的墙面上覆盖着斑驳的痕迹,一块手写的木质招牌悬挂在门口,上面用中英文书写着餐厅的名字,一股熟悉而浓郁的中餐香味扑面而来。
“民福堂,应该就是这里了。”
“除了麻将馆就是中餐厅...这些华人黑帮还能不能找个新奇一点的场所当作据点么?”
楚子航没有接茬,他知道苏茜刚刚说的话应该也算是一次“吐槽”,他摸了摸斜挎在肩膀上的网球包,在其他人看来那里面肯定装着一副价格高昂的网球拍,但是只有他和身边的这个女孩才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很快就会成为很多人永生难忘的噩梦。
御神刀·村雨,传说中杀人之后自然会渗出春雨洗去血迹的妖刀。有人用再生金属铸造了这柄本不存在的刀,并把它供奉在神社中十年,以养它的戾气。
“虽然洛朗家主的意思是要让这群人见识一下秘党的怒火,但我觉得还是尽量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比较好。”
苏茜左右看了看,他们从芝加哥飞到旧金山的时候就已经是四点多了,此时的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许多店家也都入乡随俗地在门口摆起了圣诞树,上面缠绕着密密麻麻的彩灯,将唐人街的街头点亮。
“情报上说洛朗家有一批重要的货物被抢走了,原本是打算等到圣诞节之后再运送到学院的,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华人黑帮给半路劫走了。”
“也就是说我们的主要任务其实是把货物夺回来。”
楚子航言简意赅地总结道。
“可以这么说,不过这群人惹到了秘党,一点必要的惩罚还是要有的,怎么说,杀人和越货,你选择哪一个?”
楚子航思索片刻。
“我不擅长偷东西。”
“明白了,你去杀人吸引注意力,我趁着这个机会去‘偷’东西。”
苏茜干脆利落地同意了楚子航的提案,将一头黑发扎成马尾,将她本就高挑的身材凸显得更加纤细。
“麻烦你了。”
“不用这么客气,这种技术活还是交给我们女孩子去做比较合适,而且...我们应该也算是朋友吧?”
楚子航似乎没想到苏茜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但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到苏茜的脸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就够啦,朋友之间就不要总是摆出这么客套的样子,你会和师弟这么客气吗?”
“不会。”
“同理,师弟他也不会和我这么客气,所以等量代换一下,你也不用和我客气。待会儿战斗的时候小心一点儿,任务结束之后...我们还有时间可以一起吃个晚饭。”
苏茜轻轻地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然后便走到了民福堂右侧的小巷中,夜色渐黑,楚子航隐约看到苏茜的脸蛋好像有些发红,可是还没等他看清,女孩就像是一只黑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顺着墙壁攀到了饭店的二层,一个翻身便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楚子航收回目光,拉开网球包的拉锁,黑色鲛鱼皮包裹的刀柄紧紧地贴着球拍。
他握住刀柄,刀出鞘一寸,铁青色的光溅出,冰冷的气息沿着手腕迅速上行,他轻轻推开饭店的大门,然后又很有礼貌地带上房门,并在关上房门的一瞬间从里面将大门反锁。
枪声,哀嚎声,断肢的惨叫声很快就充斥了整个大厅。
等到旧金山警方和消防员赶到民福堂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只有一间已经被烈火焚烧过的餐厅,而那位为首的警长推开门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却并不是勘察现场,而是跪地祈祷。
原本金碧辉煌的装潢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和黑漆漆的框架。墙壁上的壁画已被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剩下一些模糊的轮廓。
餐厅内的桌椅被烧得焦黑,一片片破碎的木头散落在地上,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灾难。原本摆放整齐的餐具和厨具被烧得变形,散发出一种难闻的焦味。
所有尸体的身体被烧得不成样子,只能通过身上的衣物和身体特征辨认出他的身份,他们的面容已经无法辨认,但可以想象出他生前遭受的痛苦和绝望。
而让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是,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此时竟然就在距离他们一个街区外的餐厅里,一边听着“JingleBells”,一边面无表情地享用着美味的烤火鸡。
“虽然说是要那群人承受一下秘党的怒火,但我还是没想到你竟然一个活口都不留,甚至还放了一把火。”
苏茜此时已经丢掉了那套黑色的行动服,换上了更为休闲一些的服饰,其实她本来想要买一件礼裙的,但是当她看到楚子航并没有要脱下他身上的运动服之后,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事先有和诺玛调查过,那些人都是犯下过十恶不赦的罪行的恶人,即便是没有抢走秘党的东西,他们也都是足以被判处死刑的人,除掉他们也能让这片街区更安全一些。”
楚子航面不改色地切下一块鸡肉,完全看不出他就在一个小时前才屠杀了整整一个黑帮的人,还在那之后放了一把大火毁尸灭迹。
“好吧,反正我也取回了货物,这次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听到楚子航的解释后,苏茜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她虽然没有那么无情,却也不会幼稚到去为了恶人的死亡而感到怜悯,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品尝起了面前的美食,鸡肉在她的舌尖上融化开来,口感鲜嫩多汁,香料和调料的味道在口中交融,令人回味无穷。
“这家餐厅的东西真好吃,你怎么找到的?”
“诺玛的数据库里什么都有。”
“怪不得...不过还真没想到你这样严肃的人竟然会利用诺玛的数据库做这种事情。”
“只是觉得这样更有效率一些。”
“居然还学会了变通,出来一次长进很大嘛师弟。”
楚子航切着鸡肉的刀叉顿了顿,他抬起头看向苏茜。
“叫我名字就好。”
“不喜欢被人当成小孩子么,倒还真是个孩子气的做法...不过既然你这么要求,那我以后就不叫你师弟了吧,叫你子航怎么样。”
苏茜握着刀的手背撑着下巴,微笑看着面前的男孩,听到自己的提议之后他似乎是愣了一下,显然是不太习惯子航这个称呼,不过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既然同意了,那我以后就叫你子航咯,你也和诺诺一样直接叫我苏茜就好,就算是送你的圣诞礼物。”
楚子航低着头,拨了拨头发,然后从身后拿出一个礼盒。
“圣诞快乐。”
苏茜微怔,接过礼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条银光闪闪的项链。
“送我的?什么时候买的?”
“你刚才去买衣服的时候,去一旁的珠宝店里逛了一下,我询问了一下柜员,她说这条项链最适合送给朋友做圣诞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苏茜放下手中的刀叉,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有些冰凉的项链,红润的嘴唇微微抿了抿,然后便合上了礼盒的盖子,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朋友...吗?听起来也不错。”
她抬起头,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谢谢,我很喜欢你...送的礼物,圣诞快乐。”
2008年,12月25日的圣诞夜,楚子航和苏茜在一家餐馆里享受着任务之后的美食,男孩从始至终都只是冷着一张脸,偶尔会说出两句能够杀死聊天的话语,把气氛搞得很僵硬,但坐在他对面的女孩也不生气,她的目光在右手边的礼盒以及面前的男孩身上反复扫视着,乐此不疲。
顾渊和郑熙妍牵着手在时代广场拍照留念,顾暖隐藏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人群中,一边偷偷瞄着哥哥这边,时不时地对着手里冒着热气的热狗咬上一口,好像抢走了她哥哥的是这个热狗一样。
恺撒在芝加哥最豪华的酒店里包了场,他身穿着华丽得体的礼服,像是皇帝一般站在讲台上诉说着学生会下一年的愿景,诺诺坐在台下,百无聊赖地啃着水果,并且在心里面无数次质问自己到底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跑来参加这么无聊的聚会,也许是耐不住恺撒数次的邀请?也许是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更深刻的原因。
这场持续了数千年之久的战争,在今晚也许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