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半面妆
大夏国有一种说法,青楼门朝西。
但并非所有的青楼建筑,都符合东西朝向,更多的是坐北朝南。
所以除了朝南的前门之外,青楼往往会开一处朝西的侧门。
至于为何要朝西,此中具体缘由已经不可考,可开个朝西小门的做法,却大多被保留了下来。
一般情况下,宾客们多是走前门。
若是从西门,也就是侧门而入,那便说明,此人多半是熟客了。
在此青楼之中,有相好的姑娘。
听到车马行小厮这般问自己,朴十年就知道他以为自己也是熟客,便失笑回道:“今儿本公子既不走前门,也不走侧门,咱们再拐个弯,绕到后巷。”
车马行小厮本欲停了马车,这会子一听要到后巷,脸上立刻又显出鄙薄的神情来,心内暗道:
“许是我当真没猜错了,这确是个怕自家娘子的,才要如此藏头露尾。”
马车又缓缓徐行,绕过簪花院彩楼欢门前随风舞动的彩绦,昏黄如织的红灯,以及想来瞧个新鲜的各路豪客。
当马车停在后巷略微僻静的一处竹林前时,小厮心下这才不由坠坠,好似才想起来,金陵城中这段时间并不太平。
有胆大的劫道匪徒,专门劫掠那些落单的女子,行商的富贾……
他不由一个胆弱,停了车讲道:“公子,便是这里么,原你并不是要去簪花院?”
已下了马车,递了车资银子,朴十年笑回道:“去倒是要去的,只是去之前,我还有些事儿要做,就不劳烦小哥儿了。”
马车夫小厮接了银子,搭眼一瞧比之前商定的车资还要多上不少,这才心下里稍安,便也不再多言,驾车速速离去。
只他这时才仔细瞥了朴十年一眼,不由得又暗暗腹诽:“天可怜见,这般风流倜傥,美姿容的少年郎,断然不是劫匪了。
都是我多嘴,为何问他走正门侧门,想来以他的身姿样貌,哪家的贵女见了能不倾心,又如何看得上,青楼里的女子?“
小厮御车之术娴熟,没一会便离了后巷,更是懊恼自己小人之心。
可他不知道,才被小厮以为是什么正人君子,如清风明月,朗朗之姿的朴十年,这会子就做起了“西厢“之事。
比之前门,簪花院的后巷处就显得荒僻很多,似乎一天下来,也没几个人会经过此地,更不要说流连了。
可这处地方,对朴十年来讲,却又似乎很是熟悉。
他已随手捡了半块青砖在手,掂了掂觉得有些重,许是会伤到人,便又换了个更小块儿些的,这才朝着院墙内某个方位一丢。
砰的一声响起,没过一会,院内便有个可人痛的声音传了来,讲道:“是朴公子么,我家小姐正等着你,生怕你明儿便走了,再不回来。”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生硬,好似对大夏国的雅言,并不是十分精通。
“哪有的事儿,即便我当真去了神京,也要来和你家小姐辞行不是?”朴十年悠然回话,又说道:
“小胖啊,你慢着点,可别摔了。”
小胖是西域来的女子,雅言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又因她玲珑一般的身子,某两处着实胖了些,便被朴十年戏称为小胖。
也并非朴十年非要这般喊她,而是小胖的名字十分的拗口,里头又有热,又有芭,十分的长,都不如小胖贴切。
往常时候这般喊她,小胖总要脸色一红,回怼上两句,可今儿倒很是乖巧,只回道:“哪里便会摔了,我可不是咱家的小姐,柔弱的江南女子。”
说着话的功夫,一头乌发犹如瀑布一般从院墙内垂落而下,然后才露出一张白嫩细致,眼窝深深,内里又镶嵌了宝石一般眼眸的脸来。
那张脸先是笑,后又是嗔,一边递了梯子过来,一边讲道:“朴公子,算你还有些良心,没让咱家小姐白喜欢你一回。”
“唔,你家小姐,原也是喜欢我的么?”
朴十年爬梯,翻墙,只看动作,就是经常做的,已非常熟练,待到了院内,则又调侃道:“小胖啊,上会子你家小姐才说了本公子很是讨厌,你今儿又说喜欢,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
小胖收拾了首尾,脸上露出来的却是怨了。
许是又觉得自己说漏了嘴,便又怪道:“朴公子,什么真不真,假不假,又能如何,你如今可是王府驸马。
只今儿孙楚楼前的排场,已让许多人羡慕,更不要说……“
她蒯了朴十年一眼,立刻嘟着嘴由小路走向旁边的别院,剩下来的话,却是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小胖啊,更不要说什么?”
朴十年有心逗弄,便追问个不停,随之而后。
突然,行到别院大门处时,小胖迅速转过身来倚在门边儿上。
门头房梁上挑着的灯笼洒下涩涩昏昏的光打在脸上,使得她宝石一般的眼睛,仿佛泛起莹莹的彩光。
就这般昂头看向朴十年,小胖含着几分怒气,爽直的说道:“说了又如何,我可是听说,与你有婚约的王府长女,叫做宁微,还是什么才女?
不知是也不是?
只是可怜了我家小姐,今夜独独为你留门。“
穿越过来的这一年余来,朴十年为了自污,不只在十里秦淮,白鹿姑娘那里厮混,也时常到簪花院来。
熟悉的人,自是小胖和她家小姐。
若要说起白鹿和小胖家小姐的不同,从外貌上人来看,两人相差仿佛不相上下,只一个清新爽直一些,优雅如鹿。
一个内敛含蓄一些,总把绰约的风姿,默默的心事掩藏起来,如江南梅雨季节时淅淅沥沥的雨,如总未开屏的孔雀。
小胖今儿或许当真有些气恼,朴十年便不再逗她,只轻挑了一下小胖如削的下巴便往院内走,又说道:
“她是王府长女也好,才女也罢,与我又有何干,若论起才情来,又有谁比得过你家小姐,你说是也不是?“
这处别院并不大,院内也没挑了灯,若不是今夜月色清亮透彻,如轻轻描、淡淡抹、浓浓渲、重重染。
那么院内必是黑黢黢一片了。
也是借着这皎洁月色,朴十年已瞧见院内的秋千架上,坐着一个白衣胜雪,灿如春华的女子。
只见她这时已转了头,露出半面妆,却一时间似在如水的月色庭院中点了一笔,让一切都生动起来。
“朴公子。“女子一点朱唇轻启,淡淡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