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周末。

    高二年级星期六上午上完课就放假，星期天晚上返校。如今升高三了，就只剩下星期天下午不上课。

    早上两节英语课，老师用一堂课给学生做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一堂课讲解。

    云荒英语成绩不好，记住单词过不久就忘记，阅读速度慢，好半天理解不了短文讲述什么内容。

    班上英语成绩最好的是洁柏，其次是何利。光是英语一科，云荒就落她们五六十分。

    而英语老师却很关心她，每次批改的试卷，错误的地方，都用红笔写上相关知识点，这让云荒想要努力提高英语成绩。

    英语课后，是班主任严肃的课，虽然是数学课，但一想到是严肃上课，云荒就莫名想笑，他身上有种大学生般清澈的愚蠢，不知道是不是数学这迷人的魅力在他身上显示出的反差感。

    早上，云荒困得不想起床，何利等了她几分钟，见她太拖延，就独自走了，她最后出宿舍，没去食堂买早餐。

    十点二十，课间跑操时间，周末高一高二放假，便不用跑操。

    有同学从小卖部买了零食，这让云荒更加饥饿，恨不得把书本啃了充饥，又担心被噎死，便捂着肚子忍受饥饿。

    萧依霖走出教室，云荒注视着他桌面的笔记，工整得令人发指。

    洛清许来班上已经四天了，从未回头看过她或者何利，乃至于其他人，虽然他不爱说话，也不主动和谁交流，却存在于每个同学的眼中。

    云荒回想起那天，他问，“你叫什么名字，读几年级。”

    这之后却再也没找她说话，是放人群中就找不见的类型吗？

    正看着他清晰的下颚线发呆，他起身走出教室。

    胡曼青和李小红在座位上分享面包，洛清许走过，胡曼青便放下手里的面包，转身从李端呈的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擦手。

    李端呈直接从抽屉里拿了一包新的放在她桌上，云荒越发觉得饿，又懒得去买吃的，便拿着水杯到讲台靠窗的位置接水喝，本打算接冷水，犹豫片刻，她接了一半冷水，又接一半热水。

    背对着座位，咕噜噜一口喝完，刚转身，看见洛清许拿着一瓶水走进教室。

    瞬间有种蹲在地上，躲起来的冲动，又见他根本没看到她，他有一双带着双眼皮的眼睛，嘴唇看起来像在笑，却是面无表情的，即便不笑，也有两条像刚刚煮熟的米饭一般的卧蚕。

    云荒呆在原地，等洛清许回了座位，她才微低着头走下来。

    萧依霖走进教室，看向云荒，“门口有人找。”

    云荒鼻息发出一个嗯，从后门口走出教室。

    走廊上，光从建筑物的墙边照过来，地面形成两条颜色不同的区域，偏暖和的那边，站满了一排学生……

    刘若言站在光影下，头顶上有一小片阳光，显得她的头发闪着光。

    “云荒，这个给你。”刘若言递出一小包饼干。

    云荒想着自己没买零食给她，思考着要不要接。

    刘若言拉住她的手，塞到手中，“给你呀。”

    她不会突然对云荒这么好的，便问，“你找我做什么呢？”

    刘若言笑，“你们班不是新转来一个男生吗？”

    云荒点头。

    刘若言，“他叫什么名字呀？”

    云荒，“洛清许。”

    刘若言，“他住校吗？”

    云荒看着饼干上的英文单词，认出了一个：puremilk

    她尝试着翻译，“纯牛奶。”

    刘若言哑然，“纯牛奶？”

    云荒放下手背在身后，“哦，我说他，他不住校。”

    刘若言倒吸一口冷气，“那他住哪里？他和你说话了吗？”

    云荒看向刘若言，摇头，“不知道。”

    “那你回去吧。”刘若言推着她手臂。

    云荒想问，她不是喜欢萧依霖吗，又喜欢洛清许了？

    想想没有开口，又从后门回教室。

    从抽屉拿出手机，差两分上课，撕开小饼干，吃了一块，想递给同桌何利，见她专心致志的画着小分子有机物的结构式，便没有打扰。

    上课后，何利收起笔记，把数学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拿出来，云荒看着她，也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拿出来。

    严肃走进教室，“上课！”

    班长周亭晚从座位站起来，“起立！”

    “老师好~”

    “同学们好，坐下。”

    全程，云荒都有种跟不上的拖延，严肃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在黑板上写字。

    云荒盯着黑板右下角，值日生：何利云荒

    严肃写完，整理着笔记，“同学们，今天周末，给大家开个简洁的班会，现在问一个问题，这两天，各位同学都过得怎么样？”

    有人举手，“老师，过得很充实。”

    “过得很辛苦。”

    “老师，我会努力的。”

    ……

    严肃作出一个暂停的手势，“好，大家都很生动。”

    他看向洛清许，“新同学呢？洛清许，谈谈对新班级的感受。”

    洛清许起身，云荒半托着脸看他，又被老师点名，不仅招学生喜欢，还招老师喜欢。

    却心想，要是老师知道他抽烟？

    “老师，新班级的同学都很好，课堂氛围也很活跃。”洛清许语速有些慢。

    “嗯，那你看看老师今天写的什么？”严肃站在讲台边。

    洛清许认真回答：“年少。”

    严肃走近窗台，“那这两个字是什么字体呢？”

    洛清许远看着黑板，好一会，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行书？”

    “不错，同学请坐。”

    洛清许坐下。

    严肃看向后排，“洛清许同学曾经参加过省级书法比赛，并且获奖。”

    “哇……”

    参加过省级的比赛，对小县城来边陲小城市读高中的云荒来说，就超出了想象，她对不良少年洛清许又有了新的陌生感。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云荒对书法不敢兴趣，只在初中的特长班看到过同学展出的作品，有临摹王羲之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的，有临摹苏轼《寒食帖》的，还有写宋徽宗赵佶开创的瘦金体的，更甚至自创字体的，总之，呈现一派张扬个性，青春活力之感。

    教室里一阵小吵闹，严肃拿着画图用的组合尺轻敲了讲桌，“今天班会的主题——年少。”

    沉默片刻，他讲，“为什么用行书来写？因为你们是少年，是少女，是行走的字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都不足以概括你们，只有你们认真的走，才能走出属于自己的那方天地。”

    教室里一阵掌声，云荒跟着鼓掌，她总是迟钝，但有集体意识。

    听过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但后面的几句没听过，想着这些应该是老师读大学学到的。

    掌声渐息，严肃让全班同学，思考两个问题——自己是什么类型的人，想成为什么类型的人，并制定高考目标和学习计划。

    看着眼前叠得高高的资料，想象着那种通宵达旦的学习，云荒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火，会燃烧她的整个荒原。

    “同学，看黑板。”

    云荒以为在说她，前排两个宽大的背影，遮住视线，她抬头，老师望向二排周亭晚旁边的姚琴心。

    少女低着头，听见老师点名，慢慢抬起头，脸刷的一红，又低下去。

    严肃摇摇头，“姚琴心！”

    周亭晚对她说了什么，姚琴心拘谨的看向黑板。

    严肃讲，“拟定学习计划，而后实践，不断改进。”

    台下一片茫然，严肃沉肩，看起来像是表达：这届学生真难带。

    他问，“听明白了吗？”

    众人回答，“听明白了！”

    “那开始写吧。”严肃拿着水杯喝了一口，走出教室。

    有人走到别的同学旁边，商量着怎么写，有人相互讨论，教室里像物体趋向熵增的过程，逐渐混乱。

    前排两个人，居然不讲话，云荒朝着窗户看出去，遥远的地方，数不清的云，金黄的，玉白的，堆叠着，像一块硕大的榴莲千层。

    广场里的铃声响起，有人继续写，有人出了教室。

    学习计划，云荒星期四晚上已经写好了，现在只需要思考两个问题。

    她拿着蓝色笔写下：

    云荒，十七岁，双鱼座，身高160cm，体重45kg，短发。

    换了一排，又写：

    反应迅速，智商高，长得好看，人缘好，记忆力超群，有欣赏音乐的能力。

    换了一排，又写：

    美中不足是对自己认知存在一光年距离的偏差。

    又拿着红色笔写下：

    云荒，想成为一个允许别人做别人，也允许自己做自己的人。

    换了一排，又写：

    云荒要成为一个能做一朵花，也能是一棵树的大人。

    她虽然迟钝，但并不愚昧。

    班上同学的两个问题，写得各具特色。

    言简意赅的，与众不同的，不拘一格的，独树一帜的……

    课后，萧依霖走出教室，云荒见他桌面一张方格纸上，写着：文心道骨、不世之风。

    云荒看着这八个字，不太理解，有点修真的风格，想着萧依霖可能已经在修仙了，带着几分担忧，又认为他现在超凡脱俗了。

    而洛清许将那两个问题写在了手心：活下来，走出去。

    云荒自言自语，“文心道骨，不世之风。”

    这声音颇有几分熟悉，洛清许收住手心，侧身一看，云荒目光迟滞的看向他。

    “是你？”

    洛清许泉水叮咚的声音，如同盛夏里的暴雨，响彻在云荒的心房。

    他离开的时候，下着暴雨，从此，每有一片蔚蓝的天，她都以为是他回来了。

    久久没有回复，直到洛清许收拾了书包，消失在教室门口。

    说不出话，她哑巴了，脑子里在想什么，刚刚应该回他一句的。

    最后一节课，洛清许没在教室，云荒有点游离态，好像他本就不属于她们班，也不属于她的生活。

    但他坐在教室里，他和她对话了。

    快下课了，她才拟定分数，总分是600分，她不知道大学是什么，也不知道去哪里上大学，她甚至才拥有手机，但她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努力学习，再思考人生。

    放学后，云荒先找洁柏，注册QQ，加了洁柏为好友。

    而后和何利打扫教室卫生，回宿舍楼，又跑去找胡曼青。胡曼青告诉她QQ列表上就是好友，并且加她为好友，把她拉进班群。

    宿舍，云荒拿着手机研究半天，发现班群里同学的昵称各具特色，他们还有头像，有签名。

    群聊天里，一串串的消息不停的刷新，她慢慢的打字，半天打不出一句。

    而后又全部删掉。

    手机发出振动，胡曼青发来消息：云荒，把头像换了，这个原始头像好俗啊。

    云荒暂时不知道用什么头像，便回复：过段时间吧。

    胡曼青：好吧，随你。

    云荒：手机快没电了，拜拜。

    过了一会，胡曼青回：嗯，拜拜。

    严肃不像一班的班主任，要求上交手机，但是不允许上课使用手机，也不允许晚上熄灯后用手机，一旦发现，没收。

    班上同学都遵守规定，至今没出现被收手机的学生。

    严重睡眠不足，她迷迷糊糊睡着。

    梦里，花秋小镇的阳光柔和，初秋的风从山谷吹到山顶，外婆一个人在种草园，拿着锄头种她新摘的小植物，种草园的植株，竞相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