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周四上午的课结束。

    “大家安静，刚接到通知，本周高三年级轮班整理绿化，下午体育课，就不上课了，大家按时到操场集合，跟着带队老师一起去分化好的绿化带。”

    “啊……”

    “不上课还得搞绿化。”

    “什么垃圾学校啊，把我们当成绿化工人啊！”

    “你小点声吧，不怕被班长听到。”

    “还不让抱怨了！”

    ……

    周亭晚伸长脖子喊，“还有同学没听到吗？相互转达一下。”

    “让你们别吵。”

    “学校是我家，绿化靠大家。”

    “你还会喊口号啊，平时你看看那些校领导怎么说的！你当学校是你家啊。”

    “喂那不是你犯错嘛。”

    “我犯什么错了？啊？”

    ……

    教室里人越来越少……

    周亭晚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们吵什么啊，试卷写完了吗？成绩提高了吗？”

    “班长，人家就是一辈子不上班，家里也花不完的钱。”

    “关你什么事？”

    “还不让说了！”

    ……

    “出去！”周亭晚呵斥，“出去吵，吵完了再进教室，吵不完就去找班主任。”

    两人都沉默了，冷着脸走出教室。

    云荒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瞅着呆在原地的周亭晚，他好像没有汪徐舟以后，越发的孤单了。

    ……

    下午体育课。

    二班和三班分到一个绿化区域，教学楼后的后山。

    两个体育老师轮番上阵，亲手带着学生一起扯草，剔树枝。

    云荒脱离队伍，一个人去小树林，看她种的草。林荫道的拐角，那棵大树底下，铺满了落叶。

    洛清许出现的长椅上，有学生把树叶叠成一个爱心的形状。

    还没走到小树林，草地被打草机推得平整，那她的小植株呢？

    云荒走近，没被扯掉，但剩下几株杆，叶子都不剩一片，她从周围捧了些泥巴盖住。也快离开这里了，但期待它们还能活过来。

    离开后山，她跑回班集体，道路边有几个大垃圾桶，已经快装满杂草和树枝了，几个学生脱了校服搭在长椅上，正兴高采烈的抱着草往垃圾桶里扔。

    这些人是没下过地吧，抱点草都这么开心，想来，云荒在外婆的种草园，也这般蹦跶。

    她走过垃圾桶，一堆草从眼前飞过，接着好几堆，随手抓下头上的杂草。

    身后有学生连忙说着对不起，云荒无奈的笑了笑。

    不远处的山坡上，洁柏坐在草堆边，横岭拿着一瓶水，径直走过她眼前，把水递给了二班的刘数唯。

    “云荒，你跑哪去了，怎么都没看到你？”胡曼青从山坡上跑下来。

    云荒侧身看向她，眼见着她停不住脚步，一把扑进云荒怀里，云荒一个没站稳，两人齐齐倒进草坪。

    “啊啊啊……”

    有女生目睹这一切。

    云荒准备爬起来，有人过来扶她，她抓着力，把胡曼青一起拉起来，才发现这人是李端呈。

    他询问，“没事吧？”

    胡曼青拍拍身上的草渣，“没事，跑太快了，停不住。”

    云荒从头顶抓下一根草，随手扔掉，“你们聊吧，我去看看那边抱树枝。”

    胡曼青拉着云荒，“等等我。”

    “胡曼青，给你水！”李端呈追上来。

    “不要，你自己喝吧。”胡曼青看也不看他。

    “那给你喝，云荒。”李端呈把水塞给云荒，转身离去。

    “什么啊？”云荒把水递给胡曼青，“你自己喝吧！”

    “云荒你什么意思啊？”胡曼青生气的吼到，尾声都沙哑了，像晾衣服的衣架子，突然滑过长长的绳索。

    “别生气，曼青，这本来就是给你的。”云荒笑着把水拧开，递给胡曼青。

    见状，胡曼青气色缓和，接过水，朝着垃圾桶一扔，“就不理他，我们走，云荒。”

    两人走到一颗枝繁叶茂的树下，一群学生慢悠悠的捡着树枝，工人正在旁边剔树枝，不时发出咔咔的声音。

    但这里不是深山里，没有那种山谷的回荡。

    云荒和胡曼青一人拖着一根枝桠，往垃圾桶方向走，换做在外婆家，云荒是乐意干农活的，但周围学生都懒散，她也无精打采的。

    走到路边，胡曼青扔了树枝，说去上厕所，厕所在教学楼或者食堂，云荒不想去，就借口走不动了。

    胡曼青一个人走了，云荒则蹲在路边，只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和树叶嘶嘶声。

    铺天盖地的树枝便砸在她身后。

    “嘣！”

    脑袋一阵眩晕，好像是树棒砸到头了，她半起半跑的跑开。

    是同班的几个学生，除了李端呈，其他几个拍拍手，若无其事的走了，云荒动了动下巴，却说不出话。

    被树枝砸了，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像连说一句，你们砸到我了，都不说对不起的吗，都觉得会不会太刻意。

    “云荒，不好意思，砸到你了！”李端呈表情十分诚恳。

    云荒按住后脑勺，像有个肿块，是幻觉吗？你们都不长眼睛的吗？不会是故意的吧！

    她摇摇头，“没事啊。”

    “那你去玩吧，这些活我们男生做好了。”李端呈笑着，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哦。”

    云荒转身离开，不远处，胡曼青朝她走过来，李端呈还没走远。

    胡曼青走近，拿着纸巾擦手上的水，“云荒，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云荒按着后脑勺，“李端呈说他们男生可以抱树枝。”

    胡曼青伸手扯下一根小枝桠，“摔跤了也不整理一下形象。”

    “都过来集合，快下课了，来领水。”体育老师用手掌相击，拍出很大的掌声。

    一群学生顿时从各个草丛里跑出来，一下了聚集了一堆人在周围，胡曼青拉着云荒走到人群边上。

    “云荒，你等着，我去拿水。”胡曼青挤进人群。

    云荒看向四周，不知道洛清许去哪里了。

    “别挤别挤，都有啊。”体育老师站在高处维持秩序。

    萧依霖走近人群，“大家排队，别乱做一团。”

    “都几年级了，怎么还这么”周亭晚话说一半，就没再说，好像也没人听见他说话。

    几分钟后，有人喊：“老师，没有水了！”

    “这边，这边有！”二班体育老师抱手站在另一块草坪，周亭晚带着学生搬了两箱过来。

    云荒靠在一颗树上，等了半天，没见到胡曼青人，她又想走，一想到上学期暑假就独自跑掉，便双手撑在膝盖上，垂着脑袋，继续等她。

    几个男生带风的从身边跑过，只听见有人叫她。

    “云荒，接着！”

    “云荒！”

    一男一女？

    她直起身，眼前闪过一道蓝白身影，像小时候看放鞭炮一般，下意识抬手捂住耳朵。

    只听见，“嘣！”

    什么掉落在地上。

    “没事吧。”

    是洛清许的声音，云荒后退一步，后背抵到树杆，看清眼前的人，他身后地上有一瓶水，手里拿着一瓶汽水，微微俯身，像是在挡住什么。

    云荒只听见：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捂住耳朵听见的心跳，是自己的吗？

    “洛清许，不好意思，砸到你了。”胡曼青走近。

    洛清许弯腰捡起地上的水，直看着胡曼青。

    云荒放下双手，“你还好吧？”

    “没事。”洛清许把水递给云荒，看向胡曼青，“下次给别人水，别用扔的，会砸到人的。”

    此话一出，胡曼青脸色急变，语气仍旧温和，“我们是朋友，我又不是故意的。”

    “是吗？”洛清许眼底透出一抹幽蓝。

    胡曼青挑眉，“那你管得着吗？云荒是你什么人啊！”

    洛清许沉默着把衣服拉链拉好，缓缓道，“我乐意。”

    “啊~好啊，我没意见。”胡曼青声音带着火气，“可云荒本来就是我朋友，我又没想砸她。”

    云荒睁着两只平行四边形眼睛看他们，不知道说什么。

    “是吗？”洛清许冷冷的抛下一句，而后他摸了摸鼻子，坐到地上。

    他的声音不带半点情绪，云荒看着胡曼青，小声说着，“是头晕吗？”

    胡曼青面色凝重的质疑，“不会是装的吧！”

    “不像是装的。”云荒蹲在洛清许旁边，见他拧开喝了大半的汽水。

    “呲！”

    别喝太多汽水，有二氧化碳，会缺氧，导致头晕的。

    云荒认真的看着他，却只字不语。他滑动的喉结，像一颗水果糖。

    只见他似笑非笑，是能听到她的心声吗？

    洛清许拧好盖子，爬起来，云荒也站起来，他看着她，“云荒，回教室上课。”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像哑巴了。

    为什么和洛清许说话就说不出来啊！洛清许表情愣愣的，转身走了。

    “你倒是说话呀，云荒，洛清许和你说话，你都不回他的啊。”胡曼青拉着云荒，往前走。

    “他也和你说话呀，还说了好多句。”云荒扯下衣服上的草。

    “呵！你听听他都说的什么！还和我说话，”胡曼青气得跺脚，“我要他这样和我说话啊。”

    两人走到教学楼，下课铃响起，楼道里涌入高一年级学生，走廊上嗡嗡的响成一片。

    “云荒，你是不是很开心啊？”胡曼青走在前面楼梯上。

    云荒拉着扶手，一步步往上爬，“没有啊。”

    “没有吗，你要是谈恋爱了，以后可别难过。”胡曼青拖长了声音，像她拖长的脚步，慢悠悠的。

    “曼青，现在可是高三，我才不会随便谈恋爱。”云荒肯定的回答，“况且，高一年级学的《氓》你都忘了吗！”

    “什么忙？”胡曼青靠在扶手上，俯视着云荒，“高三年级才忙呢！”

    云荒也趴在扶手上，“氓之蚩蚩的氓，还有《孔雀东南飞》不是教你，谈恋爱别难过。”

    胡曼青冷冷的盯着云荒，“你等着吧，你肯定难过。”

    云荒被这眼神盯得有些发怵，正想说什么，上课铃响起，两人快步跑回教室。

    ……

    “报告！”胡曼青站在前面，举手敬礼。

    云荒站在她身后，看不见教室里的人，也说着报告。

    物理老师声音洪亮，“进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

    洛清许的座位上没有人，云荒的心被敲打着。

    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云荒回到座位，翻开物理资料。

    “报告！”

    闻声，云荒抬头，洛清许端站在教室门口。

    “进来。”

    物理老师咯吱咯吱的画着天体运动模型示意图。

    洛清许走近，云荒看着他的脸，几滴水花挂在他的面颊，唇边有淡淡的水红色。

    他没看云荒，坐回座位。

    又流鼻血了吗？身体不好吗？

    为什么他那么近又那么远，已经闻不到他身上的烟草味了，因为穿上校服，就做好学生了？

    云荒翻开手帐本，在那张枫叶上，写下了洛清许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