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哳·安静点
终于挨到放月假，这天清晨，云荒走进教室。
胡曼青和李端呈围在一起看手机，来得很不是时候。不会下雨的天空，云荒从抽屉拿了雨伞，背上书包走出教室。
“云荒，你去哪呀？”胡曼青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已经很多天没说话了，云荒站在后门口，“回家。”
“哦！”胡曼青又看着手机，云荒看了一眼他们，转身离开。
……
学生路上，几个学生背着书包，街边的早餐铺挤满了学生，蒸笼里冒着白色蒸气。
走过一家新开的早餐铺，云荒走进，刚跨进店门，就看见刘若言、刘数唯、黎江三人坐在一张餐桌上。
烧卖、小笼包、油条豆浆，云荒咽了咽口水，还是转身离开。
店铺老板，“吃点什么，进来看看。”
云荒快步走远，遇到刘若言也没什么，就算她知道是她告诉周亭晚，她欺负姚琴心，遇到黎江也没什么，上次给了他一把零钱，他也没想要钱，她也没再遇见他。
但她们三个一起，云荒突然出现，像闯入了别人的舒适区。
她径直走到花秋路，街边的风，灌进衣服，整个人冷得像一桩雕塑。
云荒走到公车站牌下，刚坐到长椅上，金属板凳很冰，她立刻站起来。
班上几个女生从街边走了过来，不知道她们家在哪里。
云荒习惯性的笑，其中一个女生和她打招呼。几个女生和一个男生突然哈哈大笑，又窃窃私语。
女生好像是和胡曼青李小红一个宿舍的，云荒猜想，李小红肯定在宿舍说她暗恋洛清许。
明恋就可以很自然的谈恋爱，暗恋就得被嘲笑吗？可是她又不想谈恋爱。
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云荒焦急地等车，时间过得好慢。
一个女生突然说，“居然给别人写情书，笑死我了。”
“哈哈哈……”
“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啧啧。”
是在说给她听吗？为什么耳朵不能自动屏蔽不是说给她听的话呀！
也许她又想多了，她只喜欢洛清许，还只是悄悄喜欢，一个人写下笔记本上的，算是情书吗？
洛清许喜欢她吗？好像他对她有些特别，可是洛清许喜欢不喜欢他的人，她是多骄傲的人啊，洛清许没有给她表白，她是不会告诉他，她喜欢他的，她只会一直默默的看着他。
回家的车从远处开近。
“人家成绩好你们管得着吗？”
“谈恋爱又怎么样，老师就喜欢成绩好的。”
“你看看一中的升学率，我们学校成绩好，我们班成绩好，呵呵……”
车子停住，车门打开，云荒踏上车，几个女生渐渐变小，街道拉长，变窄。
云荒抱着书包，闭上眼睛。真想回花秋小镇，再也不来西南了，回外婆的百草山，再也不来上学了。
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她一定会考一个好大学的。
未知，让她觉得未来是充满无限可能的，只有读书，才能走到她想去的地方。
少女的人生，人生中最后一段，努力就会看到结果的时光，却走得越发艰难。
……
花秋小镇，集市。
“叔叔，我回来了。”云荒走进店，云小川在给顾客秤甘蔗。
王秀拉开布帘，从里间走出来，“云荒回来了，怎么不打个电话说一声呢。”
云荒笑，“婶婶，临时决定的，回来拿几件厚衣服。”
云小川，“对了，云荒，你妈妈转了生活费，又多给了五百块钱，天气冷了，让你去买点衣服。”
云荒迟钝一会，“谢谢叔叔，我先回家去带些衣服，再过来。”
说着，云荒就往店外走。
王秀，“云荒，你们最近考试了吗？成绩怎么样了？”
云荒停下脚步，婶婶，每个月一大考，每周一小考，每天都有试卷发下来，作业多到怀疑人生。
“婶婶，考试的，成绩有些进步。”
王秀吸了吸鼻子，“哦，那还好啊，昨天，洁柏妈妈来买水果，说她女儿成绩都进步了好多，你们一个班的，哪个成绩好点啊。”
云荒盯着案板上的沙糖桔，眼睛里全是沙糖桔，让人头晕。
“……她成绩比我好，”云荒拿起一个沙糖桔。
“得加把劲了，读这么多年书，就看这一年了，”云小川拿着一个火龙果走过来，“明年考个好成绩，你爸爸妈妈回来，大家都高兴。”
“给，孩子！”云小川把火龙果递给云荒。
云荒拿起火龙果，想着爸爸妈妈，她不可以被别人影响心情，她可以的，一定可以考个好成绩的。
回到学校，她会努力学习的。
再也不上课睡觉，再也不抄别人的作业了。
和叔叔婶婶，好像没什么话说，她心想着，我会好好学习的，却只是拿起火龙果，说着，“谢谢叔叔，我先回家了。”
云荒把火龙果放下，走出水果店，快步穿过石板路，拱桥边的中药店铺，依旧宾客满堂。
长台阶两边的广玉兰树，一直延伸到山顶，回到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她推开房门，熟悉的床，熟悉的书桌，熟悉的远山。从衣柜里搜了几件衣服，一并塞进书包，匆忙的离开了家。
回到水果店，云荒放下书包，“婶婶我回来了。”
王秀在围裙上擦擦手，“云荒，先坐，你叔叔去买午饭了。”
“嗯。”云荒坐在店门口的木板凳上，发呆似的看着水果箱里的菠萝。
云小川买了三份盒饭回来，“云荒，来吃饭，吃完再去学校。”
云荒和叔叔婶婶围在一起，中间放了一张折叠式小木桌，云荒打开盒饭，看起来还没有学校食堂的好吃。
叔叔婶婶快速的吃着饭，好像美味佳肴，云荒夹了一个豌豆荚，拌着饭吃。叔叔婶婶在店里的时候，也只是吃这种十块钱一餐的盒饭，在家却做好吃的给她。
阴霾的心情，明亮了些，她的世界可以有很多事情去做，要时常提醒自己，不要被故意伤害她的人影响心情，她们不会难过，只是想看她难过。
云荒扒了几口饭，盖上饭盒，“叔叔婶婶，我吃好了。”
云小川放下筷子，从腰上的钱包里拿钱，“云荒，这个月生活费，外加你妈妈让你买衣服的钱。”
云荒接过钱，放进书包里一个小拉链袋，“那我先走了，叔叔婶婶。”
“钱放好啊，云荒。”王秀起身，“下个月想回来，再回来，不回来就打个电话。”
云荒，“好的，婶婶。”
王秀提着一口袋橘子，“云荒，这带去学校。”
犹豫片刻，云荒从袋子里拿了一个，“我吃一个，婶婶。”
王秀放下袋子。
“叔叔婶婶，拜拜。”
云荒走出店铺，从前婶婶也会给她水果，她带去学校，都分给室友，在教室就分给胡曼青，虽然和李小红不熟，但是她和胡曼青一起的时候，云荒也分给她。
现在，她什么也不想给她们，要是可以，想让她们把她给的吃的还回来。
云荒有些想笑，这不是一个高三年级学生的思维，这太幼稚，也太可笑了。
回到学校，云荒回宿舍放好衣服，她加了一件毛衣，背上书包就往教室走。
三班门口，一见到李小红和胡曼青，就有些压抑。
“云荒，你来啦！”胡曼青啃着一个苹果，她带着露指的手套，指尖捏着苹果。
“嗯。”云荒走进教室。
李小红用坐滑滑梯一般的声音说，“要不要脸呀，喜欢闺蜜的男朋友。”
云荒下意识的回头看李小红，她和胡曼青又望向别的地方。云荒回到座位，周亭晚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后排几个女生在嘻嘻的笑，听不清说什么，云荒拿着橘子走到洁柏座位，放在她桌上。
李端呈和胡曼青一前一后走进教室，云荒回到座位，李小红从何利旁边走过，“听说有些人给好朋友的男朋友写情书。”
有女生接话，“人家已经分手了。”
“都是同学，别这样。”
云荒回头，又有人换了座位，除了熟悉的几个人，根本不知道谁坐哪里，谁和谁是同桌。
后排的人还没来，李小红这是说给她听的吗？
当一种喧哗在集体形成，无人制止，它就像沙尘暴，开始席卷。
青春是一个盛大的荒原吗？花骨朵可以开出花，小树苗可以长成参天大树，杂草会肆意的蔓延吗？谁愿意长成杂草？
无限生机，无限可能，无限的荒芜和空旷。
她是一颗小树吗？天空降落的暴雨，带来生长的可能，想努力汲取养分，却生得贫瘠。
云荒从书包翻出耳机，从校服穿过，在放谁的歌，她平静着认真写作业。
洛清许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教室的，云荒一见到他，就会有一种无法表达的安全感。
教室里人多起来，她便把耳机收好。
如今，云荒除了上厕所和接水，几乎不离开座位。偶尔站在窗台，看着天边。
一到晚上，玻璃窗上就会有一个相同的世界，云荒看着萧依霖旁边的洛清许，虽然被萧依霖的影子挡住，也能清晰的看见他的轮廓。
会想伸手摸他的脸，但只能摸到一面冰凉的玻璃。却发现他好像在看她，光会从镜子里反射吗？
像上次，她转头，就看见洛清许在看她。
云荒望向洛清许，他轻合着嘴唇，若影若现的卧蚕上，一双眸色清淡的眼睛，带着失落，像海鸥飞向吹过寒风的海平面，直到水天相接的地方。
不知道他怎么了，他还是那么陌生，每一个眼神都是新的，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晚自习前的二十分钟休息，何利拿着作业本去了办公室，洛清许和萧依霖纷纷走出教室。
教室里逐渐混乱，杂乱无章的噪音，云荒带上耳机，就到了如听仙乐耳暂明的趴在桌子上。
世界分成了两个同心圆的世界，内层是渺小的她，外层是她的世界。
桌子发出咕嘎咕嘎的声音，她以前的桌子开学那天被一个男生搬去了，她重新找到一张，搬到这里，和何利的桌子隔着一道窄窄的空间。
有人在摇晃吗？整个人随着桌子左右晃，头顶有一群人在讲话，听不清说什么。
云荒爬起来，眼睛是模糊的，她扯下耳机，世界得呕哑嘲哳。
“安静点，吵到别人了。”
和疯什么疯，是同样的语气，云荒抬头，眼前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是洛清许，他是在让别人安静点吗？光线有些刺眼，云荒抬手捂住眼睛。
“你吵到别人睡觉了，”
“别这么凶嘛。”
“人家喜欢成绩好的女生！”
“快走，快走啦~”
几个女生走开，云荒发呆似的看着洛清许。
这是在保护她吗？除了那个初中同学对她比较好，从来没有人像洛清许一样对她。
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他，该有多难过。
洛清许坐回座位，世界安静得有些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