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人海，热浪袭来。

    白昼和黑夜交替，如同一条黑白相间的纸带，在打点计时器上，打出一个个墨点。

    在经历了省统测、月考、市统测等各大小考试后，迎来了高考前的最后一周，高三年级停课了，在教室上自习。

    洁柏的栀子开花了，窗台上，一株郁郁青青的植株，浓郁的绿色叶片，包裹着一朵纯白色花朵。

    初夏的风从后门口吹来，云荒转身看向天边，望眼欲穿之外，海平面上，明月在缓缓升起，蓝鲸跃出水面，海鸥掠向晚风，他们就要高考了。

    洛清许也要离开学校了，他走的这天，给云荒发了一条消息：云荒，高考加油！

    云荒看着手机屏幕，回他：洛清许，一路顺风！

    晚自习第三节课下课后，二十分钟休息时间。教室里吵闹起来，后门口挤满了人，同桌把门关上。

    洛清许对萧依霖说了什么，走到讲台边，他看向云荒，云荒也看向他，他面色平静，嘴角微弯，满眼尽是清澈。

    是在道别吗？洛清许转身走出教室。

    他离开了，这是她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将来呢？还会见面吗？

    云荒想起洛清许对她说，云荒，如果我离开你了，你会想我吗？

    她看着洛清许空空的座位，心里有些有忧伤。

    但洛清许整个人对她而言，都是好的。纵使分开，再想起他，也让她感到平静。

    她拿出小鲸鱼笔记本，提笔写下：青春是一张单程票，一路走来，在渐行渐远。

    刚放下笔，见李端呈正看着她，他的眼神，像是在说，他知道她喜欢他。

    云荒趴在桌子上，看着手机，点开洛清许的最近在听。

    歌词是：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唱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他爱你虔诚的灵魂，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六月初的一天，班级制定的班服到了，学校组织到操场拍毕业照，高三年级的学生在操场上等候。

    洁柏发来消息，让她快下楼去，云荒放下作业，跑出教学楼，李端呈从台阶下走上来，“云荒，你去教室给我拿一下班服。”

    云荒迟钝一会，没说话，只看着他笑，跑下台阶。

    下午放学后，见班上许多同学都在发同学录，云荒也去买了一本，她见到一个班上的同学，就发一张同学录。

    快上课时，她写完收到的同学录，见李端呈和胡曼青走进教室，胡曼青给了她同学录，云荒犹豫一会，拿着几张同学录，走到胡曼青旁边，“青青，给我写一张吧。”

    胡曼青笑着，“嗯，你写完了给我。”

    云荒点头，又给了李小红一张，她看了看李端呈，也放了一张在他桌上，“给我写一张吧。”

    “我不想写。”李端呈看向她，拿着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有什么情绪呢？这不该影响她的生活。

    云荒沉默着回到座位，她的同学曾说，云荒，高考过后，来我家吃葡萄吧。

    高考前夕，高一高二年级放假了。

    学校格外安静，高三年级打扫完卫生后离开了教学楼。

    班长发了准考证，学生三五成群的去看考场。

    云荒洗过澡，换上喜欢的衣服，出了宿舍。

    天空下着雨，稀疏的落在草丛，空气很清新。

    她淋着雨，走到操场边，闻到一股花香，像家门口那种清香，是广玉兰的味道。

    云荒沿着小路，走到一棵树下，树上开出纯白色花，她伸手摘了一枝带着露珠的广玉兰，回了宿舍。

    两天后，高考结束，云荒和洁柏离开学校，回到花秋小镇。

    表达不了的心情，学校仿佛一座孤岛，在汪洋大海上飘走，一切都变得那么的遥远。

    回到花秋小镇的云荒，把QQ状态改成了离线，班群里一直在讨论高考试题，她也不清楚考得怎么样，只是等着出成绩那天。

    叔叔婶婶依旧每天到集市，经营水果店。

    六月的一天，云荒到百草山找外婆。

    外婆的种草园，新增了许多小植株，云荒端着凳子，坐在种草园外，阳光洒满山河，大地上是刺眼的茫茫白。

    她拿出手机，把耳机带上，点开音乐播放器，听着谁的歌曲，有一种莫名的情绪。

    洛清许好些天都不在线，云荒不知道他的学校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高考。

    空间里，每天都有同学发新的动态，云荒把QQ签名改成了听到的一句歌词。

    班群里又在刷屏……

    横岭：我在学校门口，你们谁在西南的，来找我玩。

    何利：我在，不过我今天要和我妈妈出门旅游了。

    李梅：何利，你不填志愿了吗？

    何利：线上填志愿呀。

    李梅：好吧，祝你旅途愉快。

    何利：谢谢！

    一个表情符号：大家都在吗？你们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这一句话，炸出许多潜水的鱼。

    周亭晚：班主任？

    汪徐舟：周亭晚，你在群里，我发消息你不回我，怎么，毕业了就不认识哥哥了。

    周亭晚：兄弟，我刚上线。

    一个表情符号：你们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萧依霖：你不会见到洛清许了吧。

    云荒：学委，你见到洛清许了吗？

    洁柏：云荒，你在线呀，想找你的，你的状态是离线。

    云荒一见把发给萧依霖的消息，发到了班群，急忙把消息撤回。

    一个表情符号：是的，学委，我在车站见到洛清许了。

    萧依霖：我也见到他了。

    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个消息框，萧依霖：云荒，你怎么把消息撤回了。

    云荒皱眉，萧依霖看到她发的消息了。

    她退出群聊，给洁柏发了一条消息：洁柏，你找我？

    李端呈发来消息：云荒，你就这么喜欢洛清许？

    云荒看着李端呈发来的消息，回他：你再发消息影响我心情，我们就互删吧。

    李端呈没再回她消息。

    云荒回萧依霖：学委，你在哪里见到洛清许了，你们说话了吗？

    萧依霖：云荒，你和洛清许是什么关系？

    洁柏：云荒，我在西南呢，晚点回去，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她和洛清许是什么关系，暗恋吗？相互喜欢？还是单纯的看见她难过，想关心她。

    云荒回萧依霖：学委你和洛清许是什么关系，你了解他吗？

    她又回洁柏：你去西南做什么？给我带一杯柠檬水吧。

    洁柏：好，我回去的时候给你发消息。

    萧依霖：我和他是朋友。

    过一会，又收到萧依霖的消息：云荒，你把他忘了吧，他已经离开西南了。

    光线暗下来，云荒看着手机屏幕。

    离开西南，去哪里了，为什么都不和她发消息呢？

    他以前对她那么好。

    云荒回萧依霖：学委，你知道他去哪里了？

    她又想起他说，云荒，如果我离开了，你以后会想我吗？

    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开始想他。

    这年夏天，她喜欢的人，离她远去。

    萧依霖：云荒，都毕业了，你还是叫我名字吧，你还记得他总是流鼻血吗？他有些体弱，可能会去很遥远的地方。

    云荒想起初次见他时，他身材笔直，体态端庄，撑着雨伞，站在小狮子山的大雨中；在学校见到他时，他穿着一件浅灰色体恤，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后来，他嘴角边挂着一抹鼻血，再后来，他脸色苍白，嘴唇惨白，鼻血从鼻孔流下，他捂着口鼻，走出教室去洗脸，一脸水珠的走回来。

    为什么要和别人打架呢？体弱，因为打架打出内伤了吗？可是，除了他踢了黎江一脚，她从没见过他打架？

    去很遥远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吗？

    洛清许，你还记得小时候，你撑着雨伞，从雨中走过，给一个女孩挡雨吗，她一直记得你，她后来见到你，她认出你了，你还记得她吗？

    眼眶中涌出泪珠，滑过脸颊，云荒抬手擦掉眼泪，看着萧依霖发来的消息：云荒，你想知道他去了哪里，你就自己问他。

    云荒：知道了，谢谢你，萧依霖。

    萧依霖：那你自己开心点。

    云荒：嗯。

    洛清许的头像，从他离开那天，就变成了灰色，没看手机的时候，他有在线吗？

    高中毕业了，她和他不在一个大学。

    她怯弱着，他们不会有结果的，就像她曾经看到他的签名：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他曾经，也这样离开过他的生活吗？

    “荒荒，回来吃饭了？”外婆站在屋檐下，颤颤巍巍的走过来。

    云荒端着小板凳，跑向外婆。

    ……

    西南，白羊区一家咖啡厅。

    顾渝栀坐在玻璃窗边，给洁柏发了一条消息。十分钟后，洁柏出现在咖啡厅。

    顾渝栀招手，“洁柏，这里。”

    闻声，洁柏走向顾渝栀，“不好意思，迟到了。”

    顾渝栀笑，“还好，等了半个小时。”

    洁柏笑，服务员走过来，“你好，喝点什么？”

    洁柏看着酒水单，有些茫然，顾渝栀伸手合上，“两杯卡布奇诺，谢谢。”

    “好的，稍等。”服务员转身走开。

    洁柏，“没来过咖啡厅，不知道点什么！”

    顾渝栀坐直，“没事，我也不常来。”

    服务员端来两杯咖啡，“您好，请慢用！”

    顾渝栀拿咖啡勺搅着咖啡，“洁柏，今天叫你来，是有件事给你商量。”

    洁柏看着顾渝栀盘里的咖啡杯，心里有些慌张。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顾渝栀笑，“在二中五楼的露天楼顶，你闯入了我的梦境。”

    洁柏抬眸看向顾渝栀，“我那时候给你说过对不起了，我不是故意的。”

    闻言，顾渝栀放下咖啡勺，“可是我介怀了。”

    洁柏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镜换成了无边框的纯色镜片，细镜架挂在耳后，透过镜片，他的眼神深邃又明亮。

    初次见到他，是在刚进高中不久，他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冷冰冰的，深沉又遥远。

    他是年级第一，他一直在年级第一名。

    他不记得高一年级期末考试，坐在他后排的女生，也不知道她捡到了他的栀子花胸针。

    洁柏，“那我再次向你说声对不起。”

    顾渝栀笑，“别紧张，但是你确定那是你第一次见到我吗？”

    “什么意思？”洁柏把手从桌面拿下来，“你以前见过我吗？”

    顾渝栀，“你没有见过我吗？”

    洁柏，“我说过，在学校风云人物榜见过你。”

    顾渝栀，“你再想想？”

    洁柏沉默着。

    顾渝栀，“我送你的栀子花，你留在学校了吗？”

    洁柏摇头，“带回家了。”

    顾渝栀，“那你想起我了吗？”

    洁柏恍然，“你还记得我？”

    洁柏从书包里摸出一枚栀子花胸针，放到桌上，“这是我高一年级期末考试时，在地上捡到的。”

    顾渝栀目光投向胸针，“那天在楼顶的时候，我就想起你了。”

    洁柏惊讶，“你还记得我？”

    顾渝栀，“这枚胸针是我妈妈专门请工匠定制的，我从初中就一直戴着，高一期末考试结束，回到家发现胸针不见了。”

    洁柏把胸针推到顾渝栀桌前，“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订做的，本来想开学了还给你的，但你是年级第一，你那么遥远，你从我身边走过时，眼神都没晃一下，我不想去打扰你。”

    顾渝栀拿起胸针，“本以为就此丢失的，没想到那天在楼顶给你讲作业，见到你胸前别着这枚胸针。”

    洁柏抿唇，“那，现在物归原主。”

    顾渝栀喝了一口咖啡，“这是我们缘分的开始，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顾渝栀将胸针递给洁柏，“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洁柏突然从座椅上站起来，又觉得有些失礼，她紧张的坐下。

    顾渝栀笑，“有点突然吗？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洁柏看着他，鼓起勇气把胸针拿过来，“你觉得我可以做你女朋友吗？”

    顾渝栀靠在椅背，“那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女朋友了。”

    洁柏有些紧张，“嗯。”

    “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饭，”顾渝栀起身，“下午送你回家。”

    两人走出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