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云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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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回归线

    大三这一年,云荒过得很平静,随着课程进度,专业知识也提升许多。她们学习了炮制中药材,制作中药饮片,熬制中药。

    上学期,有人加她的微信,是大一时,在北方城市打工,认识的同事。他发来一笔钱,让云荒好好读书,还告诉她,他快结婚了,云荒想起在北方的时候,他经常给她买东西,走的时候,也没对他说感谢的话,云荒只能祝他婚姻美满。

    深冬的某个早晨,云荒穿了一条休闲裤,穿上高帮帆布鞋,拿了一件藕色连帽棉服,出了宿舍。

    天边雾气正浓,晨曦从大雾里散发出光芒,她穿上棉服,把帽子带上,拉链拉到最末端。

    到食堂吃了一碗猪血黄豆汤,整个人暖和了些,上午有三四两节课。她出了食堂,便朝着图书馆走。

    图书馆里很安静,她走到文学书籍区,随意拿起一本书,坐到角落。玻璃窗外是学校的一个标志性建筑,被玻璃上还没融化的窗花遮住。

    一直到气温上升,窗花消融,窗外才逐渐清晰。

    上午第二节课快下课了,她把书放在收书台,走出图书馆。

    校园的广播在播报着学生墙前一天的学生投稿。

    有人拾到大一年级生物科学院生物科学系二班学生某某的学生证,请中午到校学生会领取。

    大四年级英语学院某某的手机丢失,请拾到的人归还,将给予酬谢。

    凛冽的寒风吹过来,她深吸一口冷气,又将帽子带上,拉上拉链。

    天空在飘落白色的冰晶,云荒朝着教学楼走,一些其他班或者其他院系的学生下课了,走出教学楼,一些同专业的学生朝着教学楼走。

    有同学匿名来信,让转告大三年级中医药学院三班云荒同学,天冷加衣,请勿感冒。

    广播里播出这条消息时,云荒下意识的低下头,将帽子拉紧。

    天冷加衣,请勿感冒。

    是谁在关心她吗?还是她已经出现幻听了,在这个魔幻的世界里,洛清许像回到了身边,又离得遥远。

    云荒偶尔会去搜索南广白的QQ,直到某天,看到他的QQ背景,换成了一个女生穿着婚纱的照片,南广白结婚了。

    这是云荒在工厂打暑假工时,认识的一个年纪比她小的男生,想当初,她以为这是让她平静的理由,她甚至想逃离生活和他共度一生。

    看到他结婚了,云荒并没有难过,也没有开心,只是像看一个不再联系的朋友,看着他的生活开始变化。

    放寒假后,云荒没再出去打寒假工,爸爸妈妈这一年又回家过年了。

    回到花秋小镇,云荒过了一个平淡的新年,在院子里放烟花,看联欢晚会,守岁。

    她和洁柏没在特意的见面,只是在集市上遇到,会相互打个招呼。

    洛清许,现在是大三年级的上学期寒假。你还在世上吗?云荒好像找到你了,又好像认错人了,好像不再感冒,又好像总是复发。外界回归了它本来的喧嚣,但我放慢了脚步,不再追寻,虽然没有找到归途,却不再迷茫。这学期体育课,我选了轮滑,虽然很快就能穿着轮滑鞋走路,但有难度的技能,总是练不好,好在期末考试考得比较顺利,体育老师说,下学期会增加难度系数,期待我能拿到这门课的学分。我现在在用微信,你知道微信吧,你不在的生活,一切都在变化。对你说曾经这个词,都变得刻意,世间万物,都抵不过漫长的时间吗?如果你知道,云荒一直把曾经保护她的洛清许当做白月光,因为留恋而在生活中变得冷漠,会感到伤感吗?当她开始逃离,就逐渐疏远。你也陌生到只剩下一个名字,你能明白这种带着喧嚣的安静吗!洛清许,你会感到孤单吗?你的耳机里播放着什么歌曲,有什么情绪。在我的播放器里,有许多回到从前有你的时刻。大三的下学期快开学了,云荒下次再来和你说说话。

    正月十五过后,云荒返回了学校。大三的下学期,专业课又提升了难度。

    在中医药学的世界里,云荒往返于庄州和花秋,一边在学校跟着专业课老师学习理论知识,一边回花秋小镇,在百草山的原始森林收集植株,种在外婆的种草园。

    大三下学期考试周,云荒和室友到图书馆复习,室友给云荒拍了一张照片,云荒看着不太漂亮的自己,便用白色圆圈挡住,保存到了QQ收藏。

    这个收藏里,还留着洛清许的那张照片。

    一周后,大三下学期的期末考试结束,炎炎夏暑两个月的假期,她已经不知道要去哪里了。

    想起洛清许说,他会像小鲸鱼一样游回海里,云荒便坐着火车到了沿海边的城市。

    在一家网吧找了一份工作,这份工作,管住不管吃,一百一天,她每天的上下班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到晚上十点。

    经过三天试用期,她领到了一套和这里所有员工一样的JK服。

    云荒换上工作服,这是她第一次穿JK制服,也是她小学毕业后,第一次穿超短裙。

    网吧的员工很多,有两家分店,上班的第一天,云荒被老板叫到工作区打扫卫生。

    网吧里装修得有些昂贵,但上网的人,总是把香烟乱扔,嚼的槟榔吐在地上,桌子上总是放着各种功能饮料,键盘里洒满烟灰。

    来的时候,说是招收银,却穿着JK服打扫卫生,云荒和负责人提了些建议,就成了网吧的保洁员,可以穿自己的衣服,但是得扫地拖地,打扫厕所。

    高中时,她宁愿将生活费拿去给李端呈干洗鞋子,也不想用手给他洗鞋子。如今,却因为一天一百的工资,打扫厕所。

    两天后,她换到了另一家网吧,这里不用打扫厕所,只需要给别人开卡,但是得上夜班。

    初中很晚睡觉,高中得熬夜,大学得熬夜,打工得熬通宵,她内心颇为惆怅。

    网吧上班期间,她认识了两个人,一个是跑长途重汽的司机,一个是跑外卖的男生。

    跑重汽这个人来网吧时,会给云荒带吃的来,云荒休息的时候,他带着她去吃饭。后来,他让她别回学校了,跟着他离开网吧,云荒将他的联系方式删掉。

    跑外卖这个男生,会给云荒带外卖,给她钱,还说带她回家。云荒能看出他的真心,也能感到他的真诚,可是她没告诉他,她还得回学校。

    她又感冒了,却不再如同从前恐慌,可是她不想回学校,那和她高中时候的教室一样让她感到压抑。她有些魔幻的认为她应该在这种生活中,变得丧心病狂。

    她不想再寻找答案,她想骗钱,然后逃离人群。

    一个下着大雨的傍晚,外卖男拿着一束满天星送给云荒,云荒有些心不在焉的接过花,他穿着雨衣,站在雨中,从车的后箱中拿出一份外卖递给她。

    外卖男,“这是我在店里点的,你没吃晚饭吧,这个给你。”

    云荒看着他,不知道内心在想什么,她接过饭盒,“谢谢,我先回去了,”

    外卖男挥手,“拜拜,”

    云荒跑回住的地方,将花束放在桌上,他发来消息:满天星上有一张卡片。

    云荒放下饭盒,看着蓝色的满天星花束,她不知道它的花语,她拿起卡片,上面写着:云荒,生日快乐!

    云荒呆在原地,窗外在下雨,雨声滴嗒,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微妙,这是一种他对她的爱意吗?

    她拿着手机,给他发消息:我还没过生日。

    外卖男回她:就当给你过生日了,等过中秋节,你要是有时间,我带你回家,我家那边有一个湖泊,你喜欢吃鱼吗?我会做红烧鱼。

    她又想起了洛清许,那个曾经做饭给她吃的男生,她的白月光,她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情感,要是他知道她如今又开始骗钱,她的眼泪瞬间掉落下来。

    她擦掉眼泪,给他打字:我可能得回我老家,过段时间就离开这里了。

    他回:你先吃饭吧,等会冷了不好吃。

    云荒打开饭盒,一份浇上红烧汁的米饭,一块撒着蔬菜粉的猪排,几根白灼秋葵,还有一小盒红糖糍粑。

    她把米饭全部吃完,吃了两口猪排,又吃了两块糍粑,她在电视剧里见过秋葵,不知道好不好吃。她拿着筷子,夹起一根秋葵,绿皮白心,带着白色的籽,有些难吃,她将嘴里的秋葵吐掉。

    外卖男又发来消息:云荒,你觉得好吃吗?

    云荒想了一会,回他:挺好吃的,谢谢你。

    他回:我也觉得好吃,你喜欢吃,明天我给你点到你上班的地方。

    云荒回他:嗯

    一连着几天,他都给她点外卖,偶尔会换成其他的种类。

    直到云荒在网吧辞职,告诉他,要回家了,他说她去哪里,他就跟着她去哪里。

    云荒告诉他,她需要钱,他说他可以给她几万块,但她去哪里,他想跟着去。

    云荒拒绝了他,他开始要求她还他之前给的钱。云荒看着他发来的消息,面无表情的将他的微信删掉。

    离开这座沿海城市的前一天,云荒去到离她最近的海边。她站在岸上,带着咸味的海风,从遥远的海平面吹过来,她看向远方,一望无际,没有波澜。

    洛清许,你曾说,爱人的心,是汹涌澎湃的海,我站在海边,却感受不到你的爱。

    回到宿舍,她看着那束满天星,冷笑一声,将它扔到了床下。

    如果换个场景,她应该会很感动吧。

    曾经,她想跟着南广白回家,后来,南广白却和别人结婚了,如今,她已经不再期待这个人带她回家。

    可是,他们不应该认识吗?云荒甚至没有给他改备注,她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

    这世界,像无数个相互交错的平行时空,共面的、异面的。人们都在相互的相遇和消失,无论有多少种可能,别人只活在别人的世界,她也只活在她的世界。

    文学是需要思接千载,视通万里的,但她明白,生活是活在眼前的每时每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