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莽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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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循吏和干吏!

    刘健叹了口气。

    他其实很想开口反驳。

    但是问题在于,这汤昊说的可都是事实!

    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前往曲阜祭祀孔圣,发现民生凋敝,百姓困苦,这是事实。

    兵部尚书刘大夏于君前奏对,说出“天下已经民穷财尽”,这也是事实!

    正是因为这句话,先帝爷才会大受打击,一病不起,然后撒手人寰!

    那汤昊现在说的这些,是不是事实呢?

    同样也是事实!

    朝廷没钱,皇帝没钱,国库没钱,百姓也没钱,那么钱粮去了什么地方?

    这满朝文武哪个不是腰缠万贯,哪个不是田地千亩?

    有些事情,真不能被细想,越想就越让人绝望!

    老首辅沉默了良久,随后竟是颤颤巍巍地跪倒在了地上。

    “陛下,锐意革新,并非好事!”

    “国朝自土木之祸后,艰难维持至今,已经殊为不易了!”

    “一旦强行变法革除弊病,势必会引得朝堂动荡不安,天下为之不宁……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啊!”

    没错,刘健是一个循吏,也是个安分的内阁首辅。

    “循吏”是什么?

    太史公司马迁在《自序》里说,循吏是“奉法循理之吏,不伐

    功矜能,百姓无称,亦无过行”。

    循吏尊重法治,讲究理性,遵守规矩;所谋在于长远,不追求当下的效果,不作浅薄的政治秀,所以没有耸动视听的效果。

    刘健就是个循吏。

    他这辈子循规蹈矩,维持大明王朝的运转,确实很难了。

    要知道,弘治皇帝这位被誉为“中兴之主”的先帝爷,大明王朝的弘治皇帝,并非诚如史书所写的那般圣贤英明。

    弘治皇帝在弘治八年以后,渐渐迷上了斋醮,从此内库开销剧增,孝宗开始不断地命户部将太仓库的银子纳入内库。

    所谓“斋醮”,指的是一种道家法事,分为禳灾祈福的清醮与超度亡灵的幽醮两大类。

    弘治八年三月,帝命户部运太仓银三十万两于内承运库备用!

    弘治九年十月,帝命户部运太仓银五十万两于内承运库!

    弘治十三年五月,五府六部众臣上疏言“近者额外三次取入太仓官银应用共一百三十万两”!

    弘治十四年二月,户部又奉旨将太仓银四十五万两送内承运库!

    ……

    弘治十七年七月,帝又取太仓银十五万两于内承运库支用!

    弘治皇帝自弘治八年开始,至弘治十七年间,累计纳入内库银子,按最保守的计算也有四百万两之多!

    而这些钱,全部都被他用来“妆造武当山神像,各寺观修斋赏赐”之类毫无意义劳民伤财的事情!

    除此以外,这位“这位中兴之主”还到处建寺盖庙,为了烧炼之用,更是经常命人购买速香、黄腊之类物品,动则数千斤,撒出去的银子更是不计其数。

    现在,你这位新帝问我,为什么国库空虚,为什么“天下已经民穷财尽”?

    不要问我,问你父皇去!

    刘健这些年做这个内阁首辅,表面上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却是有苦难言。

    因为先帝爷对内阁生出了忌惮之心,所以他大多数时候都选择与刘大夏、马文升等六部尚书直接奏对,以此限制内阁权柄。

    哪怕先帝爷临终之前,还不忘托孤于马文升,命马文升以“少师兼太子太师”之身统领六部,以此对抗权势日益增长的内阁。

    为什么这个人,会是马文升,而不是他刘健这个内阁首辅呢?

    因为内阁首辅刘健是个循吏,而吏部尚书马文升是个干吏!

    所谓“干吏”,本指一种地位低下的官吏,后来则逐渐与“能臣”联用。

    干吏一般娴于吏道,善应棘手疑难问题,善于规避法令,善于改革前进,也就是经常所谓的“能臣”。

    循吏只会在规矩里面办事,在礼法人情的束缚里面,照章办事!

    但是马文升是个干吏,从不畏惧任何权贵,也不讲什么情面。

    初任吏部尚书,马文升就对弘治皇帝滥封传奉官提出异议。

    所谓传奉官,就是不经过正常途径,由皇帝亲自传旨任命的官员,成化时最为盛行,说白了就是靠关系获得官职的幸臣。

    孝宗初年统加裁革,但后来也加封赏,一次竟达八百人。

    马文升说,减一官,朝廷省一官之费,于是在小皇帝即位之初,他按照孝宗遗旨,裁去传奉官七百六十二人。

    而马文升考察官员时也从不讲情面,对于内外官员的考察,他也很严厉,一次汰罢朝觐官员二千余人!

    如果他刘健坐到马文升这个位置上面,肯定是不会这么做的,也不敢这么做!

    所以,马文升能得弘治皇帝的器重,临终托孤,而他刘健不能!

    这就是循吏与干吏的区别!

    现在刘健这个循吏,就是在提醒小皇帝,不要贸然变法,一朝不慎就会满盘皆输,本就日显倾颓的大明王朝将会更快衰败!

    但汤昊听到这话,却是陡然发出了一阵大笑。

    “哈哈哈……”

    “元辅大人,您真是“目光长远”啊!”

    “明明看到这大明王朝千疮百孔,却不想着去弥补,反而是想着如何遮掩!”

    “您怎么就没有想过,这是在损耗大明王朝的国运,继续这样下去,大明还能延续多少年?”

    小皇帝也怒视着刘健。

    江山社稷,就是大局!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朱厚照就要困死在所谓的大局里面,眼睁睁地看着大明日益倾颓,最后轰然崩塌!

    刘健感受到了小皇帝的目光,忍不住叹了口气。

    “陛下,先帝爷即位之初,同样锐意革新!”

    “可是事实证明,有些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

    “够了!”朱厚照一听到这话,顿时勃然大怒。

    “元辅,你听好了,朕不是先帝爷,也不会甘心受你们摆布!”

    “锐意革新也好,变法强国也罢,朕一定会做下去,也会一直坚持做下去!”

    小皇帝罕见地动了真火,不再顾及刘健两朝帝师的尊贵身份。

    “这内阁首辅,你要是做不了,那就换个人做!”

    “朕就不相信了,满朝文武,无一忠良!”

    小皇帝口中的忠良,不是弘治朝那些所谓的忠良,而是真正支持他革新变法,支持他革除痹症的忠臣,比如眼前这个野人汤昊!

    此话一出,刘健顿时一怔。

    因为皇帝陛下说出这句话,无异于是在逼迫他刘健致仕。

    刘健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可是陛下已经开了口,他就算再如何不愿意,也只能按照规矩,开口请辞。

    但还不等他开口,一旁汤昊却抢先一步出言了。

    “元辅大人,去拟旨吧!”

    “您要是致仕了,就不怕本侯权倾朝野了吗?”

    汤昊满脸戏谑笑容,刘健听后神情略显古怪,随即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

    这个中山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莽夫,浑然不顾礼法!

    当着陛下的面儿,你说出这种话,合适吗?

    小皇帝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收敛起了怒火,改变了一下口风。

    “元辅,去拟旨吧!”

    “其他事情暂且不谈,但京军是时候该整顿了!”

    这一次,刘健终于没有出言反对了,而是躬身领命而去。

    等这位老首辅走后,小皇帝满脸狐疑地看着汤昊。

    “野汤昊,你为何不让元辅请辞?”

    事实上,方才朱厚照就是在逼刘健请辞。

    这位内阁首辅很明显跟他尿不到一个壶里面去,所以不如趁早滚蛋的好,省得自己一天天地下个圣旨都要为难。

    结果刘健马上都要开口了,却是被汤昊给破坏了,这是小皇帝当真没有想到的事情。

    汤昊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内阁首辅,还是刘健做比较好。”

    “他要是请辞致仕了,换上谢迁和李东阳,你这个小皇帝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谢迁可是个干吏,为人正直且行事激进,要是他做首辅,估计能指着你的鼻子骂!”

    “至于李东阳,这是条毒蛇,也是个笑面虎,最好还是别他执掌大权!”

    听完汤昊的分析,小皇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内阁这三位大学士,为人性情都不一样。

    刘健是个循吏,按照规矩办事,偶尔也会破天荒地支持他这位小皇帝。

    而谢迁是个干吏,相比于规矩,他更加看重民生福祉,弘治朝多次上奏谏言,还揪着四卫禁兵挂空名领取军饷一事,阴了内廷一把。

    至于那李东阳嘛,小皇帝起初并不在意,结果现在听到汤昊的评价,他立刻就有些心惊了。

    毒蛇,笑面虎,可不是什么好评价啊!

    相比于谢迁和李东阳,那还是刘健更可爱一些。

    “行了行了,这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你准备准备就去走马上任吧,说好五年时间五万铁军,做不到朕……朕把你贬去做野人!”

    小皇帝还想放些狠话,结果想了半天,还是用最凶狠的语气,说出了最温柔的话语。

    汤昊原本就是个野人,所以他这威胁,其实跟没有差不多。

    不过汤昊却是不领情,而是看向了小皇帝。

    “五年时间,五万铁军,前提是钱粮辎重!”

    “你想好怎么捞银子吗?”

    捞银子?!

    小皇帝立刻兴奋了。

    “野汤昊你快说,朕就知道你这家伙是个人才!”

    汤昊闻言笑眯眯地开了口,道:“小皇帝,你确认要我说?那说了之后可就要去做!”

    “说啊!”朱厚照急眼了,“朕都穷得睡不着觉了,你这马上又要投入钱粮辎重,为了支持你练出强兵,朕还怕个屁!”

    “那好,眼下最佳的办法,就是……”

    汤昊面无表情地说了出来。

    结果朱厚照越听越心惊,越听越愤怒,直至最后豁然起身,一脚踹翻了案桌。

    “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啊!”

    “野汤昊,你方才所说可是真的?!”

    汤昊点了点头。

    “是真是假,你让东厂和西厂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但是你可要想好了,要是你真这么做了,那与后宫那边可不好交代!”

    “交代?”朱厚照暴怒喝道:“朕需要跟她交代什么?”

    “要是查出来是真的,朕还要想办法给她们收尾!”

    “难怪当年那叶淇要变法,这群人真是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