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死于忠义
这时,杨奇突然厉声骂道:“李傕胁逼天子,陵侮大臣,乱臣贼子未有如此也!”
梁兴顿时色变:“老贼敢尔!给我拿下!”
“不用你动手!”杨奇大喝一声,阻止刀斧手。
紧接着,他不慌不忙,整冠朝天子拜下:“未能使陛下安定,臣之过也!”
“杨公!”天子声音发颤。
杨奇再拜:“请陛下忍耐,天下之大,必有忠臣良将!”
之后他站起来,在一干同僚悲愤的注视下走到梁兴身边,睥睨冷哼,负手出门。
梁兴神情凶恶,高声命令:“押下去!”
紧接着又扭头看向天子:“老贼已认罪,请天子降旨!”
天子红着眼瞪向梁兴。
侍中刘艾见势不妙,立即挡在天子身前:“陛下!莫要辜负杨公!”
天子与刘艾对视,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什么,只得闷闷坐下。
刘艾看了一圈,同僚皆避开他的眼睛。
胡邈长叹一声,收剑道:“我来拟旨吧。”
说着他看向梁兴:“梁将军,岂可对天子示刀兵?”
梁兴见状,神情也稍稍放缓:“如此,我在外等候。”
他带领刀斧手退出厅堂。
过不多时,胡邈持着诏令出来。
任务完成,梁兴笑着接过诏令,朝胡邈拱手道:“胡侍中还要多看着些天子,免得叫大司马为难。”
这居高临下的态度叫胡邈心中不满,但情势逼人,他不得不拱手应下:“诺。”
目送梁兴离开,胡邈回到屋内,却见天子垂泪:“杨公不负朕,朕负杨公!”
“陛下!此我等罪过!”侍中尚书们也都涕泣不已。
胡邈轻叹,默默坐到角落。
次日一早,杨奉营中早早做饭,甚至连营寨都没拆,吃完后直接就往祋祤去。
李傕还没起床,就被亲卫喊醒,告知这个坏消息。
他甚至来不及斥骂杨奉,反应过来之后,脱口而出:“坏了!黄白城!”
黄白城正好在前往祋祤的路上。
李傕以为杨奉是要去偷取黄白城,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朝外跑:“快!派快马通知黄白城!杨奉反了!”
除了派人通知黄白城,李傕还立即安排骑兵追击杨奉。
他这边一动,高陵的杜品与三陵的徐晃立即收到消息。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样的异常必定要试探一番。
于是徐晃立即发兵长平坂,意图进攻池阳。
与此同时,高陵的杜品也派出庞德率领骑兵袭扰从池阳往黄白城赶的李傕军。
一番激战后,徐晃退回长陵,杨奉过黄白城而不入。
当天晚上,郭汜见到了李傕派来的使者。
于是他连夜召集将校谋士。
“李傕来使,说要以子为质,可也?”
长史问道:“只是共击沈定?”
郭汜点头:“只是为沈定。”
“那天子怎么办?”
郭汜皱眉,有些迟疑:“我本欲往益州去,与天子无关。”
长史点头:“若是如此,可从之。”
但司马补充道:“还应当叫李傕先将诏书送来。”
郭汜立即合掌:“正该如此!”
但第二天,李傕回信却改了主意,说是妻子爱惜小儿,不愿出子为质,希望能换成女儿。
郭汜将信纸递给长史:“说是只要同意,他先送来诏书。”
信传了一圈,司马最先开口:“恐怕傕不爱其女。”
郭汜皱眉:“那当如何?”
长史建议道:“拿到诏书,可虚应其事,遣兵先入汉中。待傕、定相争,将军抽身而走,岂不美哉?”
“妙哉!”郭汜赞了一声,“我这就回信!”
长史又道:“前次樊稠在时,将军曾使人联络其部曲将校,如今稠兵尽归沈定,将军不若再使人诱彼等叛定以奔将军。”
郭汜若有所思,但紧接着皱眉:“如此一来,削弱沈定之众,岂不是会便宜了李傕?”
长史劝道:“若是彼等会背离沈定,即便不投奔将军,也会投奔李傕。与其留给李傕,不如带去益州为将军驱使。”
郭汜当即笑道:“此言得之!”
紧接着看向司马:“此事就交给你来处置。”
长安城内,一行人在尚冠前街缓步而行。
领头的乃是沈定,饶是寒冷冬日,他也只是穿着稍微厚一些的绛色长袍。
身后乃是张既、贾诩、韦康等人,一个个缩在厚裘之中,手上还套着手衣,也就是连指手套。
“这个冬天有些难熬了。”
沈定无奈摇头。
他们刚在城中转了一圈,主要看各亭里有没有可能冻死人的情况。
结果情况不容乐观,今年的旱灾蝗灾以及随之而来的饥荒,导致冬天能用的柴火较往年都少了许多。
也就是今年三辅已经死了不少人,用柴的家庭变少了,好歹缓解了柴荒。
“长安宫殿还有不少没烧完的木头。”张既给出建议,“取出来用了便是。总归不能再用到宫室上。”
沈定眼前一亮,“也是。就照此办!”
张既点头,这都是他京兆尹的事情。
站在京兆官衙关门,沈定转身看向贾诩:“文和你看这长安如何?”
贾诩摘下手衣,拱手道:“将军有济民之志,张德容有治政之能。”
沈定闻言,哈哈大笑:“总不至于埋没你的才能!”
沈定转身,一边朝里走一边叮嘱韦康:“水渠一事若是看泥土冻住,就停了。但屯民不能放。”
“明公放心。”
抵达厅堂,一行人换衣脱靴。
厅堂中铺了厚厚的席褥,不穿鞋踩上去也不会太凉。
就是这里没人的时候不会生火,刚进来天然就带有寒气。
四人坐下,待仆役将铁炉中的柴火点燃,奉上热汤,各自退下。
沈定才继续道:“时近新年,也给屯民们歇息一阵。屯民有女,二十不嫁者,口粮减半。元将你看有多少寡妇,一并劝嫁,趁着冬天没什么事。”
乱世相争,一个是粮食,一个是人口。
粮食靠屯田,人口就只能是劝嫁劝生。
“唯。”韦康应下。
沈定又看向张既:“郡中口钱暂且取消,更赋同样。”
口钱是七岁到十四岁的未成年儿童,每年二十三钱。
武帝时期曾经一度放低到三岁,也是他把口钱从二十钱增加到二十三钱。一直到元帝以后才恢复到最低七岁,但钱数却是固定在二十三没有降低。
更赋则是成年人每年要去边疆服役三天,如果不去,可以交三百钱代替。
这都是灾后的应有之义,不过往常一般是由朝廷诏令减免。现在天子之诏不出宫室,朝廷之令不出城,减不减都没人管。
但沈定决定减免,张既自不会拿朝廷没有诏令来反对,十分干脆地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