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哈哈，棋差一招啊，你的大龙终究未成，可惜可惜。”

    啪嗒，老道似乎什么都没听到，径自有条不紊的落子，一黑一白，一来一往，未几，又过去了几十手。

    【半死围中断，全生节外分。道友，看来你也未占到什么便宜啊。】

    棋至中盘，老者抬头，道袍白发，却正是陈书言的师傅。

    他看了看身周暗沉沉的虚空，抚须道：【而今，棋成半死，终于在短期内形成了共生的局面，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

    老道对面那道朦胧的人形光影闻言，信手在棋盘左上角落下一子，“怎么做，那就要看我们对书言的期望有多高了。”

    【玉不磨不成器，这点压力他应该还是受得住的。】

    “这点压力？若是封印转移，那他可就时刻处在生死竞速中了，介时，谁都帮不了他。”

    【人行人道，鬼过鬼途，这才是最优解不是嘛，与其铺平道路，押宝于一人，不如道分双途，棋行两路。】

    啪，与白子相对，老道于棋盘右下角落下黑子。

    【更何况，这终究是他的人生，因为我们的原因，万钧重担已压在他的身上，具体的过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让他自己选择吧，看看他是想走那康庄大道还是那崎岖小径，我想，他不会让我失望的。】

    “呵，你倒是有信心，也罢，就看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朦胧的人形光影边说边站了起来。

    “阴阳已颠倒，人鬼不殊途，人非人，鬼非鬼，乱象纷呈啊！”

    不期然间，人影模糊，虚实变换，朦胧的人形光影在一阵波动中化为了对面的道袍老者。

    两人一坐一站，一执黑一执白，如孪生双子一般看着棋盘，默然无语。

    不一会儿，老妪面前浮现出了文宝愿笔的虚像，随后径自射入了陈书言的手中。

    正在陈书言茫然无措间，一声天音响彻众人耳边。

    “你想救他嘛，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谁？”陈书言低喊出声，随后一个激灵，自语道：“界灵？我想救她，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救她，不难，如今她将自身化为封印携裹住了异界界灵的本源力量，也因此断绝了与她身体的联系，在外人看来便是魂魄不存，香消玉殒了，想救她只要将将封印剥离让她的意识重回体内就好了。”

    “我该怎么做？”

    “在这之前还是先告诉你这么做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吧。

    你自小就有封印在身，如今陈墨羽以自身为替，帮你剥离了封印，若封印转移，你就只能靠着你在精神世界残存的力量进行压制，但它终是无源之水，难以长久，一旦封印之力突破压制，你会在瞬间被碾碎，十死无生，谁都救不了你。

    若想一直强压着它，甚至将它化为己用，你就必须不断变强，以自身之力填补流失的力量，这是一场时间竞赛，你的修炼速度必须压过它突破封印的时间，最终凭自己的力量消弭它。

    而且纵使你将封印转移了，她也只是有了一线生机，毕竟在这场争斗中，她的精神意识损耗太大了，哪怕有黑天鹅一族的蜕变仪式，也仅有一线生机，而且精神力量是会被磨灭的，以她如今的状况，纵然成功也很有可能会迷失过去，那时你的存在就会从她的生命中抹去，值得吗？”

    “只要她人还活着那就值得。”

    “那，界灵大人，书言的修行速度要达到什么地步才能持续压制封印。”

    林馨儿嘴唇微颤的问道。

    “以常人论，人之修行如翠竹之种发芽成长，自下而上；异力破封如流水穿破竹，自上而下。

    两者一从种子长至巅峰，一从竹尖流至根部，速度的差异差不多就是如此。”

    惊世骇俗的话语在平静无波的语调下被缓缓道出。

    闻言，林馨儿瘫倒在了陈昊的身上，双手死死攥着丈夫的手臂，一道道的血痕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搂着妻子颤抖的身躯，看着她决堤的泪水和紧紧抿着的双唇，陈昊也只能紧紧闭着双目。

    “相信书言吧。”

    “只是如此吗？”陈书言闻言却是灿然一笑，“虽然你一直言而不尽，但就你现在透露的这些，我也知道，时间对我来说本就是奢侈品，我本就没有资本慢慢修行不是嘛？债多了不愁，嘿，有多大的压力就有多大的动力嘛。”

    “更何况，若我失败了，死亡了，那你们不是还有时间早做打算，再不济还能垂死挣扎一下，不是吗？”

    随后，声音转低，一抹苦笑现于嘴角。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不说什么了，那小姑娘的封印是源于那半首诗的力量，因此只要你成功地将它在精神空间内重新书写出来，就能牵引着他的神魂通过胎记的联系重新导入这个小姑娘的体内。

    但也因此，封印之力会重新潜伏在你的体内。”

    陈书言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胎记，惨然一笑：“还好啊，若是过个一两天我可能还真就没了这般舍身成仁的决意，不过现在嘛，正上头呢，这点坚持，我还是有的。”

    言毕，陈书言右手握住愿笔虚像，意识沉入精神空间内，神情专注的在虚空中一字一顿地将夏日绝句写了出来。

    当写完生当作人杰之后，陈书言微微顿了顿，猛的喘了口气，随后右手加了一分力，继续书写了起来。

    死，亦，为，鬼，雄。

    十字落成，金光大放。

    一声微不可查的喘息传出。

    “呼，这次终于成了。”

    趁热打铁，陈书言笔走龙蛇的将随后的两句一并写了出来。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二十个泛着金光的大字悬空而立，但还不待陈书言退出精神空间，“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十个字飞速的由金转黑，翻腾着滚滚黑气，令人望之毛骨悚然。

    “恭喜你，成功了。”

    一声叹息。

    “然后呢，我要做什么？”陈书言大喊。

    “然后？尽全力活下去吧。”

    话音落，愿笔虚像崩裂成无数的碎片，冲入了陈书言的精神空间内，附着于虚空中二十个字上。

    受到这些碎片的冲击，十个黑字马上不堪重负，崩碎成一股黑气环绕在陈书言的意识空间内。

    “啊!”

    一声惨叫，陈书言手上的胎记也在此时被碎片携裹着与死亦为鬼雄五个字融合，随后化为一抹流光溢彩的锦被披在了陈墨羽的身体上。

    而此时陈书言手上只余下了胎记形状的疤痕。

    最后，金光闪灭间，生当作人杰五字也涌向了黑雾。

    金光与黑雾甫一接触，蒸腾的黑雾就烟消雪融，残余部分也极快地被逼入了陈书言手上的疤痕内，随后金光掠过，陈书言手上的疤痕除了一圈淡淡的印痕，竟有种光华如新的错觉。

    “呼，这样应该行了吧。”

    见状，陈书言再也支持不住，瘫坐在地，双目怔怔地看着陈墨羽，“别了，妹妹，把我这个倒霉蛋从你生命中抹去，或许是件好事吧，把她带走吧，不要，让我的付出白费。”

    双手松开，静静地看着陈墨羽躺在黑羽垫上缓缓的飞走。

    “既然事不宜迟，那就，直接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