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扬推开大厅的侧门，陪小凡一起走到室外。五月青海湖的夜晚，还是很有几分凉意。他让小凡稍等，转身回大厅抄起一件外套，那是涛哥表演功夫前脱下搭在椅背上的。他要小凡披上外套，小凡拒绝说不冷。沈扬想，可能是刚从暖和热闹的场所出来吧，她还没有感觉冷，就挽着外套，带着她走向一处高台。

    沈扬早就注意到酒店院子里的这个名为“观星台”的建筑。以前天黑就在室内待着了，今晚正好趁夜色登台，不负建筑师的良苦用心。青海湖区空气纯净，四围山色如墨，只有湖面倒映天光。正是观星赏月的绝好地方。

    小凡在沈扬护持下登上观星台，抬眼看东方的夜空，禁不住轻呼：“哇！”

    今夜真是良夜。深蓝的夜空没有一丝云彩，群星如钻，镶嵌在天幕上。中天之上，上弦弯月，如一叶银色扁舟，舟行前方约两条船身处，一颗银色亮星，如船头挑出的明灯，又像跳出水面的银鱼。星月互相追逐，银光交相辉映，泛行在湛蓝天宇之上。

    “木星合月。”沈扬说道：“难得一见呢！而且距离这么近。今天运气真好！”

    “那就是木星？”小凡问道。她除了中秋赏月，很少看星空。晚上即使到户外，入眼的也是都市的万家灯火。大城市的观星条件不佳，肉眼可见的星星寥寥可数。有两次草原游览，也曾为繁星璀璨的夜空震撼，但是星星确实不识几颗。

    沈扬很乐意跟她指点星空。先找到北斗七星，勺子的形状很好认。斗柄指向东南，正是春夏之交。正南星空，春季大三角熠熠生辉。西南角那颗亮星就是著名的天狼星，上边再偏西，是猎户座，已经快西沉了。

    猎户座中间挨得很近，呈一字排开的是福禄寿三星。

    小凡冲福禄寿三星作了个揖，祈求赐予好运，很虔诚。

    她问沈扬：“银河在哪里？”

    “看，那儿，山顶上的天空。”沈扬指向东边偏北的连绵群峰之巅。山顶上翘起一片暗沉的光带。沈扬沿着光带的走向，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一直延伸到天狼星下方的天际线。“这就是银河。”

    “看不到啊。”小凡疑惑道。

    沈扬告诉她，这边看到的是银河系外围，星星寥落，星光熹微，肉眼分辨不出光带。东边升起的那一片，是银河系中心方向，星海浩瀚，星光璀璨，现在正在织女星带领下流向高空。再过两月，这会儿就会看到牛郎织女正当中天，天河浩渺，纵贯天穹，最为壮观。“夏夜，抬头就能看到银河。”他煽情地说：“我们的家乡河，母亲河。”他想起了小时候在故乡的小河边，按照星空图辩识织女星、牛郎星的情景。

    “哦，你的家乡河够宽的！”小凡被他逗乐了，打趣道。

    “一条大河波浪宽，牛郎织女立两岸。我家住在河深处，日月为伍星为伴。”沈扬诗兴大发。他平时凝视星空，遨游太虚，脑海总是特别平静，大脑经常由这片刻心灵的放空得到很好的休息。今天小凡在身边，倒是思维活跃。

    “这诗不错！你作的？”小凡夸道。她又重复念道：“一条大河波浪宽，牛郎织女立两岸。我家住在河深处，日月为伍星为伴。…嗯…想想就神奇，我们就置身在这条我们经常仰望的长河中。唉呀不好！你暴露地球的位置了。”她看过《三体》，调侃道。

    “没事。外星人家乡也有条河。”两人哈哈大笑。

    “想不到你知道的东西还真多。你们开发游戏要用到天文知识呀？”小凡好奇地问。

    “对呀。不是还有星球大战的游戏吗。”沈扬答道。“不过，我是小时候读到星空科普书籍，才开始喜欢数星星的。”

    “你不是喜欢读兵书吗？”小凡质疑道。

    “为将者，不是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吗？”沈扬又解嘲道：“晚上困在山谷里能辩识方向啊。”

    “嗯。还能泡妹子。”小凡今夜和他一起看星空很是喜欢。想到他不知多少次凝视星空，也不知道和谁一起，调侃中有点点酸。

    “这个可泡不了妹子哦。”沈扬感叹道：“妹子们都喜欢聊什么星座运势，占星卜卦这些。”他想起来了，配星座，看手相，可都是富二代撩妹子的利器。

    “你真尝试过啊？”小凡质问道。心里有点恼呢。

    “还真没有尝试过呢。”沈扬忙澄清：“今晚是第一次陪妹子看星空。”他说的是实话。平时他晚上加班回宿舍，写字楼到停车位之间有十来米安静幽暗路段，只要天气好，走到这段路的时候，他都要停下脚步，仰望星空，用时长短不一。都能使颈椎、眼睛得到很好休息。同时，大脑也变得一片清明。他很享受这个时刻。“你做过冥想吗？”沈扬问。他自己常常在仰望星空时，放空脑子，神游苍冥。

    “我坐在瑜伽垫上听音乐，打坐冥想。”小凡得知自己是他唯一一起观赏星空的女生，莫名地觉得有些满足。“你怎么冥想？”

    “我最喜欢出神。这是我自己定义的状态。”沈扬告诉她，开发游戏多采用仙侠、玄幻小说脚本。小说人物修仙养真，有的境界就能元神出窍，凭空御虚。“我冥想就是魂游宇宙，神览星空。我借用这个元神出窍来定义我的冥想出神。每次出定，总伴随着寂寞悲凉的感觉。”

    “你现在冥想出神，我给你护法。”小凡玩笑道：“咱俩别成了两个神棍吧？”

    “我出会儿神。等我出定。”沈扬接受建议。今夜星空好，不可虚度。他静静地仰望星空，缓缓闭上眼睛，很快入定，开始出神。不过几个呼吸功夫，他就睁开眼睛，面带微笑，目中有神。

    “这么快？”小凡关心地问道。

    “嗯。比光速还快呢。”沈扬答道。

    “感觉怎么样？”小凡听他开玩笑，放下心来。知道他不是练气修士，还是现实中人。

    “感觉特别好。你在边上护持就是不一样呢。”他告诉小凡，这次神游太虚，感觉星空也亲切了，星光也温暖了。出定时神完气足，感觉特别舒适熨帖。

    小凡听了自然是很高兴，正想邀功，突然脸色一变，惊呼：“快看！流星！那边。”说着用手指向西边。

    “哪儿呢，哪儿呢？”沈扬转向西边。

    小凡捏着他的手，指向刚才认识的福禄寿三星位置。

    “看到了，看到了。又一颗！流星出现在猎户座方位。”沈扬回应道。

    小凡赶紧抓过他的双手，让他合上。自己也合上双手，说：“快许愿，快许愿！”沈扬看她许完愿，展开挽着的外套，递给她：“你的手冰凉。快披上。”

    小凡扬手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小声说道：“不要这个。我穿你的衣裳。”身姿有些忸怩，神情娇羞。一时把沈扬的心给融化了。

    沈扬赶紧脱下外套，披在小凡肩上。沈扬双手搭在小凡肩头，轻轻搂近，看着小凡，心神激荡。小凡微低着头，不敢直视沈扬，脸上羞态更甚。

    沈扬轻声喊：“小凡！”小凡仰起脸，望向沈扬。沈扬看到小凡眼里有星星，闪闪发光，甚至睫毛上也有星光跳动，这让他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出神进入到了这一个星空。沈扬定定神，再次轻呼：“小凡！”“嗯。”小凡也轻声回应。“我爱你！”沈扬这一声爱的告白，让小凡陶醉地闭上双眼，眼角有泪珠滚落，泪珠上星光熠熠。

    这几天沈扬想要向小凡表白的冲动越来越难以抑制。他心中自我设置的障碍，强行冻结的情感，早就在小凡向来与他亲近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下，完全消融化解。这两天他克制着，因为要办小越的大事。此刻，俩人单独处于观星台，感情的闸门终于在星空之下彻底打开。

    沈扬紧紧拥抱着小凡，在她耳边轻声耳语：“我刚才在你眼里真的看到了星星。”小凡仰起靠在他肩头的俏脸，笑看着沈扬，笑得很妩媚。她反驳沈扬，声音很温柔：“瞎说，哪有什么星星。明明眼里都是你。”男人如何受得爱人这般情话，沈扬轻捧小凡的脸，忘情地吻了上去。闭眼的瞬间，他分明看到她眼里的星光。

    拥吻的情侣，披着满身的星辉，驾着爱的小船，向着星辉斑斓处漫溯。

    小凡回到客房，小越也刚回来，正迫不及待想要跟她分享幸福。小越见她进来，忙迎过来，想要抱抱，小脸绯红。小凡抱着她，轻拍后背，说道：“恭喜你！”

    小越陶醉地说道：“今夜真美！”

    小凡完全赞同。她松开小越，拉她来到窗前，指着窗外说道：“今夜真美。今夜木星合月呢，木星和月亮挨得特别近。还有银河，正在升空，特别美。还有流星……。”她也很想跟小越分享自己的幸福。

    小越听着，看着小凡，眼睛越瞪越大，指着她：“你和我哥一起看星星了？”她知道沈扬对星空的迷恋。

    小凡点点头，脸蛋微红。

    小越越发激动，手指着小凡，乱点着说：“我哥，我哥跟你表白了？”

    小凡点点头，看着小越，抿嘴微笑。

    小越“哇”的一声叫，她跳起来，扑过来抱着小凡，又是哭又是笑，双脚乱蹦，激动难抑。本来她得到蓄谋已久的幸福，就已经让她兴奋欢喜。现在又得知小凡和哥哥突如其来的好事，她的欢欣如何能够控制？自己和爱恋已久的人在一起了，自己喜欢又和自己格外相得的小凡姐姐和哥哥在一起了，这是何等的幸事！

    小凡现在看着自然外表持重，其实内心的欢喜丝毫不亚于抱着她雀跃的小越。她期待沈扬表白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有时候她都恨恨地想，你再不开口，姐就再也不理你了…或者姐自己勉开金口，得逞了再天天整你！好在今夜沈扬抓住了机会，她就不计较他让自己苦等的恶行了。现在和心上人在一起了，还搭上了眼前这个自己喜欢的妹妹，嗯，还有厚道的妹夫，还有听说过很多事迹的善良睿智的公婆。想想自己这一家人，哎，想想都圆满啊。想着，又有些羞臊，这才哪到哪，自己就盘算着公婆了！亏自己原来还笑话有的女孩跟人才见上两面，就把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第二天，小凡早省父母。她心中得意，成心逗老两口。柳教授果然如预料般，挑头说起昨天小越的喜事。陆教授赶紧开始引申发挥，两人一唱一和，夸赞小越可爱，敢爱，善于把握机会，是一个聪明姑娘。然后又把话头引到沈扬，说小越的哥哥也不错，他们的父母好福气。

    小凡忍着笑，轻飘飘地说道：“沈扬说要跟我好呢。正想问你们行不行。”也不等回复，又接着说：“他一个北漂，没车没房，还刚离职，是个无业游民。”

    陆教授柳教授夫妻消化完这个惊人的消息，反应过来，赶紧说服女儿：“只要人正派上进，北漂不北漂有什么要紧！”“人勤快能干，有见识，有本事，干什么都能养家糊口。”最后，夫妻俩还对女儿交了家底：“爷爷奶奶留给你的房子你住着，本来就是你的。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将来也给你。没房没车怕什么！”“我们这些年也存了些钱。有**万呢。到时候都给你做嫁妆了，…。”

    小凡佯怒道：“你们就这么想要我嫁人呀？”

    可怜两位教授，小心翼翼说道：“我们觉得沈扬这小伙子不错，你还是考虑考虑。要不先交往试试？”

    小凡叹口气，无奈地说道：“既然你们觉得他不错，那我就答应他算了。”说着忍着笑往外走。

    边走边说：“那个嫁妆就不用了，你们留着自己花吧。沈扬账上有**万呢。”

    陆教授柳教授夫妻俩面面相觑，惊得嘴里能塞下个鸡蛋。半晌醒过神来，俩人决定，回去就报名参加豪华邮轮游，原来一直舍不得花那个钱。

    却说昨晚小凡和小越在房间里，还姐妹情深，庆幸能成为一家人。今天吃早餐两人就斗得一塌糊涂。先是小凡觉得自己拿的小布朗尼好吃，看沈扬两手占着，就喂了沈扬一口。小越看到了，也拿手上的食物喂了周涛一口，还挑衅地看一眼小凡。小凡玩心大起，也紧接着又喂沈扬一口，然后示威地看小越一眼。那小越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示弱。于是姐妹俩你一口，我一口，把沈扬和周涛喂得唔唔扭头抗议。这一番恩爱晒得观者偷笑，最后她俩自己也乐得不行。

    饭后小凡挽着沈扬，小越搂着周涛，在湖边漫步，小越想起小凡和哥哥昨夜看星星，就开始炫耀自己的占星术，热心帮他俩算星座运势，说自己和周涛，小凡和沈扬都是绝配，而且因为她这个妹妹的存在，那就更是好得不得了。说得沈扬直骂她自恋狂。小凡倒是听她说的挺高兴。后来她又突然想起来说道：“嫂子跟我都是处女座。我们都没有那些坏毛病啊。比如说，我们都没有洁癖。嫂子，是不是？”沈扬心说她有道德洁癖。话说小凡对小越称她为嫂子，早就坦然接受了。一行人说笑间，看到莹莹和王亮找来。莹莹看着两对佳偶，眉目之间满是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