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扬回复了小凡，看时间尚早，心中尚有疑惑未定之事，他决定再跟周涛探讨探讨。

    周涛也是刚给小越回完微信。见沈扬找他，他也想和沈扬讨论，沈扬心里到底想要达成一个什么结果。沈扬一开口，周涛就知道了，两人想的是同样的问题：想要把华眉、马建民怎么样？

    这个问题沈扬以前没有细想。刚开始是有点逞能。那时看到王亮焦头烂额的，想了个办法，暂时解除了华眉对大康老婆孩子的骚扰。然后柳莹莹也提出请求，就想着用同样的套路，把马建民也调过来了。现在想来，当时可能潜意识里就是喜欢小凡，要在她面前表现一下。华眉和马建民所作所为，的确可耻，令人发指。但是他既不是刑事警察，也不想当道德警察。作为一个有正义感的路人，做到如今这一步，就已经足够了。就相当于大街上看到有人挨揍，你上去把打人者拉开了，让挨揍的暂时安全了，你就可以置身事外了。至于揍人的和被揍的，有什么恩怨过节，以后怎么化解处置，那就不关你的事了。只是因为柳莹莹是小凡的表妹，王亮也转弯抹角地跟小凡扯上关系，沈扬才一直在掺乎这个事。现在也是因为华眉和马建民无理攀扯，辱骂威胁小凡，他才亲自下场，并暗中去会了会二人。

    但是接下来要怎么样，沈扬心中是并不确定的。能把华眉、马建民怎么样？他有些茫然。前一阶段，目标很明确，通过刺激二人的占有欲、妒忌心，激发怒气，诱使二人追过来。二人连日长途跋涉，应该疲惫不堪。他的目的基本达到了。

    沈扬曾经心中不安，二人长途驾车，路上发生事故，或者水土不服，疲劳生病，自己应不应该担责。后来他想通了，自己完全不必有任何道德负担，无论二人病、残还是死。对此，小凡也和他有默契。讲心里话，他巴不得这样的人从世上消失。沈扬估计，有这样愿望的人不在少数，起码王亮和柳莹莹等人就是如此。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今天已经短兵相接。刚才沈扬和周涛已经研究透了安排的路线。正如沈扬给小凡回的诗中表露的，他已经不知不觉中视二人为敌，将下面的路线当战场了。沈扬问自己：我难道是要战场歼敌吗？发现这个问题，他悚然一惊。突然间，沈扬心中没了底。

    不行！即使华眉、马建民该死，那他沈扬也不能出手，而且他也不能让周涛出手。下午在二人落脚的宾馆，他就拦住周涛没有让他动二人的车辆。不仅如此，即使王亮或者柳莹莹要动手对付华、马，他也要阻止。毕竟王亮和柳莹莹现在也算自己的朋友，不能让俩人干违法犯罪的事。

    沈扬向周涛全盘托出自己的想法，包括自己当初卷入此事的可能动机，以及刚才两人制定的方案可能置华眉、马建民于死地，应该作重大修改。“你本来就与此事无关，没道理去冒法律和道德风险。我因为小凡的缘故，沾上一点因果，但我也不会去弄险。小凡也不会同意的，她有点道德洁癖，就是所谓圣母心。”沈扬对周涛说道。

    “哦，像西方的白左。我认识的白左，人都还挺好的。”周涛笑道。

    “她很善良。我也很喜欢她这一点。”沈扬接着又说：“偶尔爱心泛滥。她从小生活的环境比较友好，没受过生活的毒打。”

    “小越就爱憎分明。跟我一样！”周涛有些得意地说。

    周涛为人仗义，爱打抱不平。这一次的事，他不完全是帮沈扬维护小凡，也是同情王亮和柳莹莹，憎恶华眉和马建民，都准备亲自出手惩恶扬善了。最终，他接受了沈扬的观点：现在是法治社会，不是游侠时代，不能做行侠仗义、仗剑走天涯的侠客义士了。为此，周涛还颇为遗憾。他想着旅行结束后是不是再去搞一个仙侠游戏，毕竟现在只能在游戏里快意恩仇了。

    沈扬和周涛对方案做了重大修改，放弃原来刀光剑影的飞车追逐，改为轻松观光，吊着华眉、马建民穿过柴达木盆地和塔里木盆地，然后找机会甩掉二人的跟踪，同小凡小越她们汇合，欢享本该有的快乐旅行。当然，一路上有迷惑戏耍华眉和马建民的机会，沈扬他们也不会放过。

    至于华眉、马建民二人被甩掉以后会干什么，沈扬和周涛决定尽量少料理了。也许华眉、马建民折腾一番累了，从此消停了呢！当然更大可能是回老家后继续骚扰纠缠王亮和柳莹莹。那恐怕要他们自己解决了。小凡已经决定回去就辞职，被牵涉到的风险就很小了。当然如果小凡要让沈扬帮助表妹甚或帮助王亮，他也会出把力。沈扬和周涛甚至都想好了一个方案，彻底消除华眉和马建民带来的麻烦。

    沈扬和周涛分析研究了华眉和马建民二人的弱点。华眉贪婪，习惯于用身体和感情获取利益。马建民除了暴躁、路怒症外，还有好色、好面子、爱充大头。这一点从他给柳莹莹打赏一掷千金就可以看出来。另外，马建民也贪财吝啬，所以他又把打赏的钱要了回来，还勒索柳莹莹，要高昂赔偿。沈扬说自己书里、网上和生活中阅人无数，发现上天惩罚坏人，最常用的手段，就是让两个坏人互相折磨。

    沈扬和周涛想的方案就是制造机会，让华眉和马建民两人搞到一起，这样王亮和柳莹莹就彻底解脱了。沈扬还准备启用富二代，和周涛一起，给马建民创造暴富的商机。让王亮给理财总监华眉提供高端投资聚会，在那里让马建民被华眉盯上，于是天雷勾地火，干柴遇烈火，燃烧起二人的爱情、事业熊熊大火。周涛对这个方案兴奋不已，跃跃欲试，迫不及待想要进入剧情。沈扬提醒他，这事也是很麻烦的，而且，原本王亮和柳莹莹才是主角，周涛和他本应该是友情客串，别最后搞得喧宾夺主了。再说，人家王亮和柳莹莹没准别有妙招呢。比如说，到国外留学啥的。

    沈扬和周涛敲定大修过的行动方案后，长松了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吊着对手观光旅行，既没有良心负担，也消除了临战紧张。现在沈扬感觉格外轻松惬意。他点开手机，取消了早上的闹钟，还是按照生物钟作息。小凡又给他发来微信：“诸葛一生惟谨慎”。小凡担心他行车安全，也怕他和华眉、马建民冲突出事。他赶紧回了“吕端大事不糊涂”，又怕小凡还不放心，详细补充说自己和周涛轮流驾驶，不会疲劳开车，会注意安全，遵纪守法，不但不会和华眉、马建民发生直接冲突，甚至都不会有任何接触，让她踏实睡觉。写完感觉自己有些啰嗦，会不会让她觉得烦。不料小凡马上回了他一个大大的赞的表情，说了一句“吻你”。这一吻让他耳热心跳，他反倒睡不着了。

    小凡倒是抱着手机睡着了。她收到沈扬发来的四句诗：祁连山下风声急，楼兰古道惊遇敌。且待月下重逢夜，却道今夜谋戎机。来回念了几遍。这几句很有点古代边塞诗的韵味，而且祁连山下、楼兰古道都是实景，并非借用，所以特别自然。并且很巧妙地回复了自己发去的月下重逢的祈愿，许诺到那时给自己讲今夜是怎么谋划对付敌人的。小凡觉得自己和沈扬这样交流也很有趣，俩人很能搭上话。另外她真认为沈扬回的诗句有韵味。但是这个韵味，要是无关的人可能会欣赏，而她这个关心的人，品出来的却是担忧。沈扬诗中有一股紧张气氛，还隐隐透露出一丝杀气。这让小凡不安，她怕沈扬出事，怕他疲劳驾驶，怕他开车走神，怕他超速发生…车祸——小凡内心不愿想到这个词。还怕他和华眉、马建民发生冲突，特别是在道路上发生冲突，尤其那个马建民不是有路怒症吗？小凡越想越害怕，她都不敢想下去了。她不要去想沈扬有任何闪失，她要提醒他，嘱咐他：小心啊……他会烦我吧？会说我事儿妈吧？他一向说话言简意赅的，刚认识的时候自己就觉得这人酷酷的，不苟言笑。现在自己唠唠叨叨地千叮咛、万嘱咐的，他会不会嫌自己聒噪？小凡思来想去，最后给沈扬发了个“诸葛一生惟谨慎”，提醒这个小诸葛。沈扬的回复让她很满意，“吕端大事不糊涂”，就还好，中规中矩，就是接上茬了嘛，也只是话语对上了。后面沈扬啰哩啰嗦的应承保证会谨慎小心，确保平安无事，不但让她安心，还让她觉得知心，明白她所思所忧。沈扬罗里吧嗦的回复，小凡看了好几遍，她扬起嘴角，心说你不是挺酷的吗？怎么也啰啰嗦嗦的了？想着，心中甜蜜，抱着手机睡着了。

    第二天，两队人马都要重新上路了。

    沈扬和周涛重新制定了方案，一下子就轻松了。以前想的是怎么接敌、对敌、制敌，心中就充满凝重、紧张。制订的措施也有点激烈甚至冒险，比如突然变速，急转弯，紧急变道。新的方案是由“斗敌”变成“逗敌”。他们只需吊着华眉和马建民远远离开大团队，然后在合适的地点甩开这两人，他们就可以归队了。当然，过程中可以尽情迷惑戏耍二人，使其心力交瘁，即使不能让二人彻底消停，至少也能让这俩花费时日才能缓过劲来。

    沈扬四人从容吃完早餐，驾车出发。今天的目的地是楼兰古城。沈扬让王亮和柳莹莹在朋友圈把这个信息发布出去，还顺便又加了一家条件不佳的宾馆的链接。至于华眉和马建民还会不会应声入彀，沈扬也不甚关心。王亮有点犹豫地提出，今天路程有点远，九百公里左右，国道多经过无人区，导航给出的时长将近十一个小时。柳莹莹听到说要跑九百多公里，开车就要十一个小时，脸色有点发白。

    沈扬笑道：“我们只是提出这个目标，今天抵达有困难，咱们就明天到。中间歇一个晚上，也不碍事。咱们就吃好、玩好、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