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红楼多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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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白卷题名时

    新一年,又一岁。

    眨眼间,上元佳节到了。

    等到入夜后,满城花灯挂起,京都百里城廓,如同火树银花,光彩烁目。

    城里的贵人们,披上狐裘,赏着灯,猜着谜,一片欢声笑语。

    哪里又有人知晓,每年都有些破布烂衫的乞民,冻死在灯火绚烂的角落,变成这盛世好景里微不足道的一笔。

    ……

    皇城,太子东宫。

    隆盛帝李谦端坐在御案前,翻阅着老圣人昨夜批过的奏折。

    看完后,他将奏折一一摊开,拿起印章,在圣印下方,工工整整加盖上皇印。

    事毕,隆盛帝舔了舔印章。

    “李谦啊李谦,这印章哪里会苦,苦的是朕这个傀儡皇帝!”,隆盛帝长长呼出一口气,暗叹道。

    “皇上,姚祭酒来了”,内相戴权站在隆盛帝身后,瞧着有人走进殿内,轻声禀告道。

    来人是国子监祭酒姚慎礼。这位姚祭酒,与扬州盐政林如海是同年。当年那场殿试,姚慎礼是榜眼,林如海是探花,二人曾经同入翰林院任编修。

    老圣人很喜欢姚祭酒的文章,觉得他用字得体,辞意斐然。自从姚慎礼接替李守中掌管国子监后,大齐的邦交文书、朝堂诏令,都从礼部转由他起草。

    头回的恩科,便是钦点姚慎礼为主考。

    今儿是上元佳节,也是恩科放榜的日子。

    “陛下,这十份荐卷,狗屁略通,可挑选出三份,拟为一甲,赐生员及第”,姚祭酒行完叩拜礼,俯身递上一摞文卷,恭声道。

    隆盛帝接过文卷,饶有兴致地翻看起来。

    看着看着,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这些狗屁文章,哪里略通了?

    简直是一窍不通,迂腐至极,乏味至极!

    连贾雨村的脚趾头都赶不上!

    隆盛帝冷着脸,一卷卷撕开弥封的姓名,瞧着没有冷水寒的名字,神色才稍稍缓和。

    “为何那义忠仆的答卷,不在此列?”,隆盛帝望向姚祭酒,问道。

    “老圣人可是特意为他开的恩科啊。”

    “臣阅卷时,留心过一番,那小子交的是白卷”,姚慎礼略显犹豫,面色古怪道:“贡院监视官说他答卷时,行文落字不沾墨,也是荒唐得很。”

    隆盛帝听了,心里不免又是一阵感慨。

    好,好,好!好一个冷水寒,为了向朕表明忠心,宁可用白卷拒受老圣人恩典。

    有卿如此,朕复何求!

    可惜还是太年轻,竟不知过刚者易折的道理,倘若老圣人得知此事,哪里会有好下场。

    幸好,有朕在。朕又岂会坐视他陷入险境!

    “姚爱卿,老圣人很喜欢那义忠仆。此次恩科,若是他名落孙山,白卷事泄,你和朕,不就是在打老圣人的脸吗?”

    “朕惶恐得很啊”,隆盛帝拍着胸口,痛心疾首道。

    “臣不敢,臣该死”,姚祭酒闻言,立刻跪地,叩首道:“一切请陛下裁夺。”

    “哎,只能如此了!”,隆盛帝叹着气,一面说,一面随手拿起一张荐卷,划掉原先的名字,然后亲手挥墨,写上“冷水寒”三字,拟定为一甲头名。

    ……

    荣国府,周瑞家的小院。

    天还没亮,周瑞家的就把冷水寒从床上拉了起来。

    一瞧,才发现拉错了人,睡在厢房里的是袭人和茜雪。

    一问,才晓得冷水寒这几日跑到西北偏院睡去了,那边空房多。

    周瑞家的气急,把冷水寒叫回后,早膳也不用,拉着他一起,焚香拜佛,烧纸请祖宗,保佑今儿恩科放榜,冷水寒榜上有名儿。

    冷水寒心知交的是白卷,怎么可能上榜,就泼起了冷水,劝道:“姥姥,奴籍已经拿回来了,还管那恩科作甚!”

    周瑞家的听了很不高兴,忙道:“这可不是一回事儿。考了秀才,便是读书人,往后再考个举人,就是老爷,光宗耀祖得很。便是那高门侯府里的姑娘,也不会轻看你。”

    原来,这史湘云,自从上回被冷水寒亲了嘴,就不再来了。周瑞家的哪里知晓这事,只当史大姑娘变了心,亲近冷水寒图的是一时新鲜,水性杨花得很。

    冷水寒无奈,只好饿着肚子出门,来到贡院。

    贡院门前那颗槐树下,早已挤满了人,不少还是束发戴冠的学子。

    有的脸色焦急,有的神色虔诚,还有的凑着热闹使着坏。

    比如那青衣书生,大冬天的,手里还握着一把纸扇,看着道貌岸然,举止却是一言难尽,一面推搡着别人,一面喊着“别挤,别挤”。

    真是一群沐猴冠冕,牛马襟裾的现世宝啊。

    这群人里,穿着粗布麻衣,奴仆模样的考生很少,大多是满口之乎者也的长衫学子。

    据说,不少学子是在开考前,咬着牙放下脸皮,卖身为奴,获得参考的资格。只因这恩科,是老圣人开设,又是头回,若是考中,说不准能在老圣人跟前露露面,这可是一步登天,简在圣心的机会,岂有错过的道理。

    冷水寒皱着眉,左右腾挪,悄悄挤到那青衣书生身旁。

    一个不小心,冷水寒被挤倒在地,顺手扯掉了那厮的裤子。

    “哇,好小的鸟”,冷水寒趴倒在地,怪叫道。

    众人闻言,齐刷刷望了过来,片刻后,哄笑不止。

    青衣书生恼红着脸,刚把裤子提起,不想又掉了,仔细一瞧,袴带竟被冷水寒扯断了。

    “你这人好生无理,胡说八道些什么?”,青衣书生干脆破罐子破摔,任由裤子滑落,伸出手揪住冷水寒的衣领,怒喝道。

    这时,旁边也有人起哄道:“小鸟,揍他,揍他!”

    青衣书生听了,更加怒不可遏,作势要打。

    眼见一场冲突不可避免,忽然有人高声喊道:“放榜了!放榜了!”

    接着又有人喊道:“头名冷水寒!”

    青衣书生闻言,哪还顾得上打人,一步一步跨着,朝着榜文慌脚走去。

    “头名?!”,冷水寒站起身,笑了笑,暗道:“不愧是我!白卷都能头名!”

    随后,他拍了拍了衣角,也不去看榜文,径直离开了贡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