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烽火燃山河
“儿臣斗胆……”,隆盛帝犹豫半晌,迟疑道:“圣人必有谋划,并……绝非为了重修陵寝!”
“不错”,老圣人抓起李谦的手掌,轻轻拍着,感慨道:“往后啊,这江山,交到皇帝手里,孤放心了。”
“儿臣惶恐”,隆盛帝忙忙垂首,低眉恭声道。
李秀摆摆手,继续道:“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孤一心敛财,便是为了厉兵秣马,绶赏三军!”
“遥想高祖皇帝,戎马一生,开疆拓土,镇赫四方,终是力有不逮,未能从后金讨回辽东。”
“如今孤执掌大宝数十载,蒙恩受泽,此生,定是要收复辽东之地!”
“孤,要交给皇帝你一座从未有过的大齐江山,一座包含辽东的大齐江山!”
老圣人说到此处,面色激昂,两手高抬,字字如誓。
隆盛帝听到这里,更是热泪盈眶,情难自禁。
见情景差不多,李秀便清了清嗓子,搀扶起李谦,盯着他,沉声问:“那,皇帝可愿代孤,御驾亲征,拿回这辽东之地?”
“啊?”,隆盛帝错愕不已,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儿臣……”
“你不愿?”,老圣人问。
“儿臣……”,隆盛帝神色慌乱,吞吞吐吐。
他骑射平平,那边关沙场,刀枪无眼,哪是他能去的。
“你不敢?”,老圣人再问。
“儿臣……”,隆盛帝眼神闪躲,结结巴巴。
他手里半点兵权没有,便是亲赴了那疆场,又有谁会效忠于他,护他安危。
“哼!”,老圣人冷哼一声,轻挥圣袖,厉声喝道:“皇帝啊,孤看你是不配!”
李谦听了,再次忙忙跪地。
此刻,他便是再不愿,再不敢,也断然不能再说一个“不”字。
隆盛帝眼含热泪,颤声应道:“儿臣领命!”
“儿臣定不负圣人所托!”
“儿臣愿为圣人,领兵出关,不破后金,便不归!”
“儿臣愿为圣人,杀敌擒寇,不复辽东,便不归!”
“儿臣愿为圣人,成就大齐第一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好!”,老圣人闻言,嗤笑一声,合上圣袍,大步走回龙椅,高声道:“皇帝啊,你要记着,你不单是孤的好儿子,更要是孤的好皇帝!”
“待皇帝班师回朝之日,便是孤还政与你之时!”
“退安罢!”
……
隆盛十四年,五月初八。
辰时,京都满城哗然,人人震惊。
三千龙旗卫,拔刀列队,立于皇城外。
不多久,但见义忠亲王府走水,火势滔天。
接着便有消息传出,老千岁李淳,因“结党谋逆”罪,于自家府中,被老圣人赐死。
牵涉此案的,还有朝堂大员都转盐运使魏安民、淮安守备朱琅、以及漕运总督罗世荣。
这三人,均被老圣人以“谋反夷九族”惩处。
同时,老圣人又亲拟敕旨,对于破获此案的贤才能臣,一一嘉赏。
着两淮盐课提督太监孙荣,迁叙“司礼监掌事公公”。
着扬州知府吴新之,迁升“顺天府尹”。
着巡盐御史林如海,迁授“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满朝文武听闻此消息后,唏嘘不已,纷纷以为此案落地后,隆盛帝李谦再无绊脚石,即将踏上主政之路。
不曾想—
巳时,另一个更为轰动的消息,再度席卷京都。
隆盛帝李谦,在九贤人夏秉忠护送下,亲赴大祀坛,发讨金檄文,以“十大恨”告天。
不日,他将领兵出关,亲征后金,收复辽东。
李谦还三叩厚土,六拜黄天,以刀割掌,立下血誓,自称:辽东不复,便不归!
京都的大小官员,知悉此事后,更是惊得犹如蛇钻裤裆,被唬直了眼儿。
相较之下,那贾家族长贾珍,昨夜亡故的消息,简直是微不足道,再不值一提。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昨夜哭了半宿,至天亮时分,好不容易才合眼睡下。
哪知褥子还未躺热,忽有门子来报,说宫里大姑娘元春,差人送来一封十万火急的密信。
老太太便强撑着眼皮,在丫鬟鸳鸯的搀扶下,又爬起身。
看罢信,贾母这才知晓,京都变天了。
一想到贾家的命运,从此就如同颠簸在狂风大浪里的小舟,老太太不禁悲苦难抑。
她心底的茫然辛酸,又能与何人说。
回过神后,贾母又忙忙遣人去东府,寻贾赦、贾政。
这俩兄弟,前脚还在东府张罗着贾珍丧事,此时惊闻朝堂剧变,宫里还来了消息,便匆匆撂了挑子,急急赶回家。
少时,贾政、贾赦依次接过信,细细看完。
元春在信中将今日之事一笔带过,只言隆盛帝此番出征,并无可信之将、可信之兵。
她想请贾府出面,借用老国公昔日在军中的人脉与香火情,凑出一支嫡系亲军来。
“老太太,你看,大姑娘……”,贾政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很是不安地望向贾母,开口道。
“唉,唉!”,不等他说完,贾赦就叹着气,打断道:“老祖宗,你看,这大姑娘,莫不是在皇帝身边待傻了不成。”
“咱府上,现今这光景,便似人老珠黄的窑姐,注定了是一年不如一年。”
“此刻,还趟这浑水作甚?!”
“那皇帝,好的时候,没想着咱们,这会子有难了,倒念起旧人了。”
“莫说是一支嫡系亲军,便是替他凑一队亲兵,都不值当咱们去费那口舌!”
“退一万步说,真凑了,那建奴,可是好打的?万一折了……”
“大哥,你少说两句风凉话”,贾政闻言,心里很不是滋味,悲声道:“当年,元春好歹也是为这个家,才进宫的!”
“当初我就不赞同这事儿,那老圣人,还高寿着呢”,贾赦听罢,瞪着眼,还要再说:“你偏要未雨绸缪,这下……”
“好了!”,贾母强忍着贾珍亡故的悲痛,打量了两个亲儿子一番,直截了当道:“元春这丫头,是个要强的。”
“不到不得已之处,她是不会烦我的。”
“我总说,我一生没养个好儿子,我那孙女、孙儿,却都是极好的。”
“珍哥儿就不说了,他若是还在,这点屁事,早办妥了。”
“患难之中,更见骨肉情深呐。”
“那天家啊,也是肉体凡胎,哪有爹娘不疼孩子的。”
“我看呐,老圣人这是在给皇帝,授最后一课!”
“此次皇帝若能得胜归来,他老人家,自可颐养天年了!”
“大老爷,你便受点累,去定城侯府走一趟,谢敬他那孙子谢鲸,可领着一营京兵不是……”
“二老爷,你且多费费口舌,去神武将军冯唐家坐坐,他歇这些年了,该动动筋骨了……”
“咱们家元春,这番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皇帝再回京都时,高低得给封个贤德妃!”
……
荣国府,荣庆堂,偏院。
林黛玉正闲在屋里,捧着书,懒懒地看着,半晌,都未翻页。
“姑……姑娘”,丫鬟紫鹃一顿小跑,急急的撩开门帘,探进来大半个身子,胸脯跟风箱似的,一起一伏喘着气儿。
“可把你急死了”,林黛玉浅浅斜了她一眼,笑道:“甚么事儿,你不能歇歇再说。”
“姑……姑娘”,紫鹃眼底像是浸了蜜,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缓了半天,喜道:“我……我听鸳鸯说,林老爷在扬州办案,获圣人嘉赏升官了,马上就要来京都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