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编年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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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曙光下的婉转

    旭日初升,就像是笋一般拼命地升、拼命地爬。它将脚放在星星上,一点一点地向上爬升,光芒也吞噬了刚刚出来黑夜连同星火。

    在晚霞落下的那抹红,现今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了,它像是画家撒下的朱砂,渲透了天幕,蚕食着画纸的每一缕白色,就要将东方飘渺天际中的所有云染红了。

    “祭若”抬起头凝视太阳,无语良久。

    当她看到太阳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寂静下来了,听不到风声、人声,只有她眼中的阳光愈变愈强,愈变愈闪耀了。太阳初生的蓬勃生机吸引着“祭若”,让人随时会坠入阳光的温和之中。

    待“祭若”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不知过了多久,但见太阳并没有攀升太多,大抵并没有出神太长时间。

    想到这里,她的耳畔突然响起了声音。

    打破此刻安静的是少女悠扬婉转的歌声

    ——这歌声似乘兴而起,又如随心所唱,信手拈来之间,动人的歌喉让所有听到歌声的人沉醉了。

    “祭若”惊讶的目光扫视过了身畔的姬法·诺尔斯,她没有想到后者竟然能唱出……如此动听,如此动听,如此动听啊——清闲、自在、随意和悠长、广阔、辽远的意境交错参差,这歌声仿佛将人带到了浩瀚无垠的星汉灿烂之中,有无尽的星流化作淌河包裹着听歌者。

    “追逐月,在那方向。”

    “追逐繁星的孩子,追逐梦想的影子,追逐童年的泡沫。”

    “睡啊。睡吧。睡呀?”

    “冬眠舱里的孩子们是最坚强的吧。”

    “妈妈妈妈,我正走向繁星。”

    “妈妈妈妈,我陷入了黑暗。”

    “妈妈妈妈,我触摸到了孤独。”

    ……

    姬法的歌声越发嘹亮,她唱得沉醉了,陷入了,痴迷了。身旁的艾琳芙蕾坐在地上,瞑目携笑而闻,倾听地十分认真。“祭若”则一边坐着,一边昂首。她这次看的不是太阳,而是直视少女的脸颊,嗯,她在看星星,嘴角不觉微扬。

    她们和周围的一切,组成了一张美好的画卷,定格下这美好的永远一瞬。

    歌声唱了许久,直到姬法兴尽,才戛然而止。

    空气之中是逼人的寂静,远处是松林颤动的一声婆娑!

    歌罢,曲终,人乐。

    艾琳芙蕾由衷地鼓了鼓掌,然后将目光倾视向斜后方,那对黑色的东方人的瞳仁跳跃出一股不满,然后突然冷声道:“神卫大人应该是不会介意在这里唱歌的吧?”

    话音刚落,身旁二女的视线也投了过去,果真看到了艾琳芙蕾口中的“神卫大人”——瑞贝卡·罗塞里尼。

    姬法明显有些意外,她没有意识到这个人刚刚一直在这里。至于“祭若”,她感受到了来者并无恶意,所以便没有说什么,顺手将来人从她的注意力中抹去了。

    啪,啪,啪。是有力铿锵的掌声!更像是来者不善的前奏曲。

    掌声的发出者带着笑容看着歌唱的姬法。

    “真是一场曼妙的歌唱。”瑞贝卡发出了看起来非常真切的赞叹。她的身影高大伟岸,眼神之中浩瀚而汹涌着波涛,却举止之中大体端庄,有一个神卫级别存在的风度。

    姬法挠了挠头,趔趄地笑了笑,被神卫夸了之后竟有些不自在。艾琳芙蕾则是眼神中带着戒备和敌意,因为她和这个瑞贝卡对战过,她从这个女人招式之中挥杀出来的一阵阵意念力中,感受到了对方心中的狠辣肃杀、冷峻凶厉。

    艾琳芙蕾印象最深刻的是:说话时候的瑞贝卡,优雅大体、端庄怡然。而战斗时候的瑞贝卡,心里装着的似乎只有手中的大剑,像一个持剑狂战的角斗士,和卡比尔的感觉很像。

    “愿这悠扬的歌声能够带走那些害怕寒冷的英魂。”姬法有些不好意思地表达了自己的祝愿。

    瑞贝卡轻轻一笑,她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像西伯利亚雪里的钢铁般澄澈坚毅,只听见她道:“阿波契亚的战士,不会也不应该害怕寒冷。在篝火中燃烧自己的木柴,怎么会畏惧冰霜呢?”

    风雪拂去,留下了一派清明。冰霜是孤独的女儿,跟随着旅人的步伐,席卷走了过去,推着命定之人驶向规划好的未来。

    ……

    几个时辰后,酒店里。

    两个少女的身上香喷喷的,浸润了共同躺着的床铺,可是其中一人却并未入睡——“祭若”睁着眼睛看着姬法红扑扑的脸庞。由于两人头靠的很近,姬法吹弹可破脸蛋的轮廓在“祭若”的眼中是一条优美的弧线。

    她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熟睡的姬法,聆听着身畔平稳而清晰的呼吸声,只有那对眼睛不再全都是血红色。

    祭若右眼的虹膜颜色正在从猩红向瞳孔渐变到灰白。灰白的面积不断增大,直到吞没了靠近眼白部分的最后猩红。

    她那双左红右灰的异瞳回归了,那另个自己也回归了。

    她不再是“祭若”,而是祭若。

    酒店外面传来了几声孤独的狗吠,可能是流浪狗知道了这时候没有人会理他,又不再叫了。酒馆里面的人早就散去了,明天还要重建工作,大家都回到了家里准备睡一个舒舒服服的觉,以慰自己白日的惊恐和疲惫。

    这,是坚冰之都终于安静下来的一刻,极昼的光不会落下,人们却总是会疲倦的。寒风还在吹着,却比春风还要柔顺,街道上顶是看不到人的,最多会有晚归的醉汉的脚步声,这些人大多是流浪街头的穷汉,平时都在角落混口酒喝,劫后余生便更加快乐地痛饮了。

    “祭若”和另一个自己对视着,思考着。她们之间并没有交流,只有和外界一样的沉寂。

    沉默!沉默!沉默!就像是潜行军队一样,你永远别想从他们那里接收到任何无线电,只有永无止尽的静默,让人陷入他们是否存在的猜疑之中。

    都是自己,却又都不是自己。

    “你是祭若,我也是。”

    “祭若是你,也是我。”

    少女合上了眼皮,苍白的天空中传来了雪鸟的脆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