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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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婚》连载19

    《三婚》连载19

    这种自由职业上正轨的日子,使雨晴表面获得了松弛感,内心却蛮紧张的。尤其是天墨羡慕与期待的眼神,以及毫不忌讳的表达:你就是大树,以后就靠你了。让她在育儿之外,又担了一份家庭顶梁柱的重任。

    其实她并不喜欢做营销,虽然目前这么干比较赚钱,她感觉自己在此方面的兴趣并不大,这不是她的准确定位。好像是歪打正着,她进入了一个竞争很小,对手很少的新领域,她赚到的钱不过是抢占了先机而已。正所谓踩在了风口上,谁都能借势捞上一把。

    这种隐忧她没告诉天墨,不忍心破坏他的好心情,只是在自己心里胀起了一个萌芽。

    天墨是那种不能共苦,只能同甘的人。雨晴辞职在家做自媒体,起先他是支持,后来看着她的业务快速发展壮大,替老婆高兴的同时,自己也飘了。他跟哥们在酒桌上讲老婆能干,挣的多,引起朋友的羡慕。在羡慕之余,朋友们也鸡一嘴鸭一嘴地给他支招:家里有人托底,你没压力,你自己也应该干点什么,说不定也快速成功了呢。

    成功一旦跟快速沾上边,就有暴富的意思,博弈色彩就浓了。

    天墨因为心情好,陪伴老婆的时间也主动多起来,虽然雨晴总是很忙。他白天倒休的时候,有时候要求拉着老婆的手,陪她到家附近的家乐福里转一圈,买点吃的,甚至吃一顿饭。他记得,这是他们结婚之前最喜欢的消磨时光方式。他是个念旧的人,老婆以前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他都记着不忘,并长期遵循这个习惯指导自己的行动。然而却不能思想朝前发展,去认真体察老婆当了妈妈以后,她的喜好和习惯的变化与发展。

    在这么一段天墨乐于陪伴的日子里,雨晴尽量压缩时间,凡是老公要带着她逛街轧马路,她都愉快地配合。她打心里高兴,经过了之前那么慌乱的日子,他们终于平静下来,又有了面对生活的平和的憧憬与姿态。

    元子已经六岁了,到了报名上学的年龄。天墨心满意足地去给儿子登记他心仪的小学。他所心仪的小学,正是他的母校小学。他为了让儿子上这所他心目中最好的海淀小学,也为了他自己的大男子主义,他在元子出生以后上户口时,跟雨晴软磨硬泡,让她放弃了孩子的西城户口。雨晴也是太惯着他,而且觉得西城海淀也区别不大,海淀又离他们的家近,就遂了老公的愿,让元子的户口挂在海淀的学区上。

    现在孩子到了上学年龄,天墨去给儿子报名,春风得意地去学校,蔫头耷脑地回到家。他跟雨晴汇报结果:学校说元子也不一定就能派到那所海淀名小学,有可能是旁边的菜小,因为妈妈的户口不在一起。

    怎么是这个意外的结果,当初没打听清楚吗,天墨可是信誓旦旦在家里打了包票的。现在怎么成了只有一半的定数,倒好像雨晴成了多余的人。天墨此时又默默地补上一句:学校说,如果孩子只有爸爸一个监护人,又跟爸爸在这个户口地址,那就铁定可以上我们小学。

    。。。。。

    什么!只有爸爸一个监护人?那就是离婚呗!雨晴听到这个主意,起初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头上都是黑色蘑菇云。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委屈求全地放弃了儿子的西城区户口,为了上这所海淀小学,竟然还要再委屈求全地离婚,孩子的监护权也交给爸爸。

    天墨黑着脸不置可否。他把选择权离给老婆,但显然他是偏向于离婚的,因为他没说反对。甚至于他要真反对的话,就不会把这个主意带回家来,而让它永远封死在学校里。

    他没有,他心里是希望自己干成一件“大事”的。这件事就是早在六年前儿子出生时,他向老婆拍着胸脯承诺让孩子上最好的海淀小学。雨晴当时就不明白了,哪有什么最好的小学,西城多好,自己就是在西城的普小毕业的,不是也很好吗。她爱西城,她土生土长的地方,为了天墨才跑到西五环生活,现在她生了孩子,仍要扎根在这个地方,她不甘心。但她还是妥协了,为了爱人呀。

    可是现在,眼看着仿佛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第一次严重地埋怨天墨:“你怎么这么不靠谱!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

    天墨愣在屋子中间一言不发。元子感觉到气氛不对,停下了手上摆弄着的玩具,靠进妈妈的怀里。

    雨晴搂着儿子,她真想跟天墨大吵一顿,她有足量的火气要暴发,可是她没嚷,她感觉嗓子太干了,她的两只圆眼睛瞪着天墨,好像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射向天墨。

    天墨完全接收到了这一团怒意。可是他一字不吐,既不服软认错,也不说出自己的想法,好像这样老婆就能消气,然后就一切太平了,孩子就有好学校上了似的。

    雨晴搂着孩子,感觉他们是一对可怜的母子,被抛在了荒原中无人过问,自生自灭。离学校下发录取通知只有一周时间,她自己调动户口也来不及,何况那个学区不是那么好调动的,何况她自己也不想投奔到海淀去。唯一确保孩子不落到菜小的办法,短时间能采取的行动,就是离婚。

    她大脑充血,“那就离!”她重重地抛下这句话,肺要炸了。这时候天墨如果抚回一句,说句软话,都有回旋余地。可是他同意了,好像一个无比听话的侍从,就这么办。

    反正又不是离第一次了。雨晴冲动地想,我怕什么。天墨表面上并不冲动,他大概是觉得,反正不是离第一次了,离了让孩子上学,然后再复婚,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离婚以后孩子的抚养权在天墨名下,雨晴委屈极了,哪怕这种状况只维持一天她都能大哭一场,实际上她晚上确实悄悄哭了。自己为了孩子付出那么多,从怀孕开始天墨就吊儿郎当,天墨天天开车上班,雨晴却挺着大肚子坐地铁。孩子生下以后,好长一段时间她都像在孤军奋战,天墨因为不适应新生命的加入,消极怠工。幸好婆婆那段时间是个好帮手,才让她有喘息之机。带孩子刚有点眉目,婆婆就得了癌症,折腾一年去世了。然后就是雨晴担忧未来,钱不够花,自己创业单干,付出那么多辛苦。儿子现在要上小学了,剧情却大反转,并不一定能上当初天墨承诺的,放弃西城户口而得到海淀牛小的学籍。

    如今站在十字路口,仿佛要让雨晴放弃十年的爱情与婚姻,兑换一个天墨想要的小学名额。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为别人做嫁衣。天墨此时没表现一丁点眷恋的意思,为了他自己的执着念头,说离就离。

    行。孩子的抚养权不是要在你名下吗,那房子搁在我名下吧,公平吧。天墨想了想,这他同意。说不定在他镇定的外表下,心里装的都是老婆孩子呢,房子他并没在意。过几天孩子顺利上了海淀牛小,他是要复婚的啊。

    可是,俩人谁也没防范到,隔墙有耳。雷大炮听到了他们的决定。他不在意孙子上什么学校,也不在意孙子的抚养权是谁,更不在意儿子和儿媳的家会不会因此散了。他心里只有一个他自己,他的金钱与享受,以及在这个家里耗到死。雷大炮扯起自己的老赖作风,从中作梗:“你们怎么都行,爱离不离婚,爱上不上学。都随便,只有一点房子必须在雷天墨名下。”

    雷天墨这辈子倒的最大的霉,就是放纵他爸爸在他的小家庭里胡作非为。如果当年死的是他爸而不是他妈,天墨的日子会顺顺当当,甚至他爸爸再早死几年,在天墨结婚以前就嗝屁了,他们家就连那套老房子也不会白白损失掉了。

    可惜,好人不长命,烂人活万年。老赖如今硬朗着呢,他底气十足地横在他们小夫妻中间,好像给儿子撑腰掌舵似的,要儿子跟老婆离婚,并且把房子孩子都弄过来。

    天墨面对爸爸的蛮横,屁也不放一个,乖乖地听命,以前夫妻间的计划全部推翻,他听爸爸的话。

    雨晴气的无以复加,天墨这是要跟他爸爸过一辈子,有没有老婆孩子都无所谓。她暗暗堵气:这个婚必须离,真离,再不复婚。房子不是我买的我不要,孩子是我生的我带走。

    雨晴嗓子眼里像塞了一块石头,堵的她只想哭。在民政局,他们黑着脸,耷拉着眼皮,呼出的气好像都带着叹号,把办理离婚的小屋里搞的愁云惨雾。工作人员看这架式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就把离婚证给他们赶紧办了。

    白雨晴的离婚协议,是这世界上最丧权辱人的一张纸。上面规定,房子、车子、孩子,全在雷天墨名下,没有一毛钱是属于她的。她十年的爱情与婚姻终结于一张纸,她自己净身出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