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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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婚》连载25

    和她一起变化的,还有全世界的健康大环境。

    帝都群众突然在电视新闻里看到,武汉这个地方,好多人一夜之间得了肺炎,又在一周之内抢救无效,纷纷死了。

    武汉通往全国各地的交通骤然都停了。正值春节期间,全国人民在电视前,替武汉捏一把汗。全国各地的好心人,用非常原始的募捐方式,为武汉献爱心。支援的医疗物资和人力过去的比较慢,这个突发的病症还没有被摸透是什么情况,医生要一边救人一边自保,传染太快了。

    信息更新的更快。肺炎在全国各地乱跑,让医学界措手不及,让没有传染病防护经验的群众心慌慌。它索命似地席卷到帝都来了,全国每一个叫的上名字的角落,都没有幸免的人类,只有荒原上的无人区不被打扰。

    学校停课了,打工人不用上班了,社会停摆了。全世界都疯狂了,它迅速成为全球一大灾害,它被命名为新冠。

    每一个家庭都被紧急锁在了自己的小家里。元子以为,他不用写作业的快乐时光来了。雨晴自觉霉运降临。在家荒着,别说做生意卖东西,连自己买菜都难。

    有那么一段时间,出不了小区,进不了超市,在网上下订单买菜和生活品,快递小哥被拦截在小区的铁栅栏外,把顾客的一包包东西从缝里顺进来,搁在地上,等待来人取。三年级的元子,蹬着他的电动平衡车,像哪吒似的火速赶到,跟快递对上取货暗号,拎走自家的菜。

    八、九岁的小孩客串这个工作角色,乐此不疲地每天出门放风。又过了一段时间,快递小哥都不能确保出工,网店偶尔也不能正常下单,群众一夜之间疯狂担心:吃菜不保了。

    随之开启了全民的疯狂囤菜行动。有人进入正常营业的超市,见什么装什么,不要钱似的扫货。有人在网上蹲点抢购,制造秒光传奇。雨晴一次也没参与,她没这个实力,她近乎冷漠地把心放到肚子里,等待着局面的扭转。

    危难时候人心整齐起来。他觉得自己应该为孩子能吃上菜出一份力。他发现公司附近的一个便民菜店一直坚守着供应,他还在错峰上班,在这特别恐惧时期成为一个没有光环的劳模。

    在菜店的供应范围内,他装上两个萝卜、三捆青菜、一袋面包,想象着老婆孩子需要的和爱吃的,趁着还没抢空买到手,开着车送过去。

    他也不进小区,安检太烦琐,还得回去上班。电话里问问没什么事的话,他也从铁栅栏递进去,交给哪吒儿子拿回家。俩人都戴着口罩面对面,隔着一层空气,说两句简单的话,以极普通的方式见面、告别,像过家家似的。元子觉得反倒这个很不方便的时期,他见爸爸倒是更方便了,而且爸爸像个温柔善良的大使,每天给送吃的,过问学习也是轻描淡写地一提。

    这个时候保命要紧,谁还跟生死之外的小事玩命较劲。

    全体家里蹲的这段日子,网课快速潦草地上马了。学生们按照课表时间,打开电脑上网,点开老师发的链接,简单快速地进入了课堂直播间。很多低年级学生的网络新世界,从这个时候正式启动了。与其说上课,不如说是满足孩子的好奇心。元子在几个小窗口之间点来点去,耳朵里灌进老师的话,眼睛偷瞄同学的聊天,心情激动地随时准备插话。

    新课堂新模式,创新低的上课效率,使家长们十分不安,有能力的干脆自己下场亲自教学孩子了。

    大部分学生的书本作业锁在了学校里。因为突然下达的居家命令,使他们跟学习资料隔离了,网课上的比较寂寞。仅靠老师在网上传的一些图片,来维持每天上课所需。

    于是线上机构的网课大行其道起来。有些孩子比每天背包上学还累,线上两套学习系统,一套是给学校打卡,一套是自己吃小灶。眼睛不堪重负。

    元子每天的户外时间,保持在取菜的往返路径上。体育老师的课程内容中,在屋里做仰卧起坐是个不扰民的好活。

    有一天元子在房间里上篮球课,一面墙隔着两户人家,邻居正在自家墙下开视频工作会,被球弹在墙上的声音震了几震,男人怒火升腾,手握一根晾衣杆,咚咚咚在门上大敲特敲,好像要把自己被迫接收的噪音都扔回给去似的。

    物业在双方之间调停,这种互扰每天都会有几起,严重的还得找警察来干预。

    居家的日子太长了,三年,让一个长期居家的普通人都会有点疯颠。

    更糟糕的是,因为长期不能出门工作,有些人就长久失去了工作。网络诈骗新兴起来。以前手机上还显示的还是0开头的境外号码,很好识别,直接挂断不接就摆脱了。而如今正常显示的境内手机号码很迷惑人,你接了,对面八成会说出一件貌似正常的事件,把你往上面靠,引你入圈套。

    雨晴也分辨不出这一次电话里听到的网信办是真是假,她只好打一一零把真警察请到了家里。警察听了她的描述,也不辨真假,只是用嘱咐所有报警人的话再跟她交待一遍:“不转帐,不点链接。钱就是安全的。”

    盯着你钱的不怀好意的眼睛,从四面八方而来。因为钱太不好挣了,失业人数上升,股市一路向下。比着下滑的业绩,还有雨晴的网店收入打了两折。所有活动和旅游在疫情初起时就全停了,只有部分团购业务为她的收入贡献微薄之力。

    忽然怀念起以前在阳光下自由行走的日子,在咖啡店里闻着带苦味的香气,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跳舞,写下一篇篇召唤人心的游记。听着手机里叮叮地收到订单的钱到帐的声音。那时候元子在幼儿园里,天墨对自己又爱又羡慕,时而挽着手走进阳光里。

    生活有时候突然就进入了下坡路,是自己不够努力,不够优秀吗,还是网上所说的,时代的红利吃到了尽头。所有的因素都有吧,然而人在这种氛围中,要怎样逆袭呢。

    雨晴看到了李佳琦的如日中天,她倒回去想,如果当年自己拉起队伍,成立公司,与时俱进,上团购,搞视频,现在是不是也闯出去了,不为钱而忧心了呢。

    一万块的租金以前只占她收入的一小部分,牛市时每日波段的毛毛雨。以前她的收成是按天计的,今天有没有突破千元大关。现在她得拉长看一个月,是不是去掉了所有消费之后还有赢余。

    元子的所有课外班在疫情之后全部被动停了,这对她也是好事。安静下来好好想想,那么多课加在孩子身上,累的小眼睛都戴上眼镜了,值不值,有没有必要。

    钢琴实在练不下去了,有陪练也不行。孩子好像突然遗失了这项技能,弹不好,又不愿千百次重复练。现在租的琴都退了,没有压力一身轻,原来他更喜欢的是篮球。

    在疫情停课和双减的掩护下,雨晴和元子捋了捋不必要、不喜欢的课外班,全退了。俩人互相减轻压力,彼此常常笑脸相对,现在妈妈带着儿子,每天吃饭的时候追一个《觉醒年代》的剧。

    雨晴的育儿理念随着年龄增长,和见识的开阔而发生转变。学校开展学习的家长课堂让她了解到,很多孩子在小高年级就抑郁了,吃药的,休学的,轻生的可不少。她第一次对上了北大的学霸跳楼事件感到无比震惊,这让她重新从另一个角度考虑学习到底是什么,将去向哪里,家长在孩子不同年龄段的作用又是什么。

    她虽然也控制不住时而上头的糟糕的脾气,跟元子嚷一嚷。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小儿童的元子,也顶嘴气她。不过这种情况逐渐减少。雨晴告诉自己,要向积极乐观的方向转变,适应当下生活与角色,对待工作与孩子,重新出发。

    看书学习在她的日常生活中占比更大了。她同时反思,自己的价值到底在哪里,走到今天是为了什么,又将去向哪里。

    想不明白的时候居多,她试图从书中找答案。每个人都会从书中汲取不同的营养,她感觉自己用大历史观去看待现在的生活,格局变大了。

    每天带儿子追个正剧,她认为也能让孩子启发思考,加深认知。这是剑走偏峰,别的家长大概很少有这么做的。

    顺溜的日子是内心平静的,心情舒畅的。天墨也能从雨晴平静的沟通中体察到安宁的气氛,这对男人是一种吸引力,他们不是从始至终就追求淑女,而排斥泼妇吗。只是很不幸大多数女人,都因婚姻和育儿这道界限,从淑女跳到泼妇。雨晴生活中的这道界限已经没有了,她经过生活的历练,正在回归那个初心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