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张

    照顾孩子暂时是由爷爷奶奶负责。

    在母亲睡着后，凯瑟琳走到奶奶那，蹲下来静静看着曾智轩的脸。她牵起曾智轩的小手，看了眼奶奶的笑脸，又看了看另一边躺在床上的母亲，轻轻地把曾智轩的手撞在奶奶脸上。

    奶奶又是一阵嚯笑，唾沫星子乱飞。

    她看见曾智轩的父亲出门，跟了出去。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烟，靠墙抽了起来，烟味难闻，凯瑟琳咳嗽起来，又回到病房里。

    爷爷在照顾醒了的母亲，曾智轩这时候哭了出来，奶奶知道这是饿了，带着孩子到母亲面前，要求喂奶。

    母亲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孩子，把孩子接到怀里，无力地撩开衣服……

    凯瑟琳凑得很近，所以能看出曾智轩咬的很紧，母亲的表情也很痛苦。没一会，受不了疼痛的母亲推开了孩子，孩子嘴边一点奶也没有。

    奶奶生气地大骂，又抱着孩子把她送到母亲乳房前允吸，见依旧不出奶水，奶奶直接用两只手捏住母亲乳房，向内挤压，母亲疼的大叫出来。

    “啊……”

    见依旧挤不出奶水，奶奶气愤地抱走孙子，叨怨了几句后出了病房，凯瑟琳怜悯地看了眼母亲，跟上了奶奶。

    抱着孙子的奶奶跟门口抽完烟的父亲说了几句话，表情凶煞。奶奶离开后，父亲回到病房，对自己的妻子说了些什么，内容凯瑟琳不知道，但从母亲失望的沉默中可以看出，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凯瑟琳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才急忙跑出去再跟上奶奶。

    奶奶从楼梯走下去，凯瑟琳好奇地看了一会旁边开门的电梯。

    来到医院大厅，气氛沉闷，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凯瑟琳看到很多人低着头流露出悲伤的表情，隐约还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哭声。

    门外摆满了汽车，门旁坐着一个拿着气球的小贩，气球很大，上面的图案是一些动画片角色。地下摆了很多凯瑟琳没见过的玩具，像是水枪、泡泡棒、风车、彩虹圈、陀螺、奥特曼。

    医院外的一家小店，奶奶在跟老板聊些什么，两人走到货柜前，老板从上面取下一盒三位数标签的奶粉，打开给奶奶看，奶奶闻了闻，摇头。

    像这样看了很多盒奶粉，奶奶终于点了头，把一张小额钞票交给老板后，拎着那盒最便宜的奶粉走了。

    回到病房，奶奶一边说着好香好香，一边把冲好的奶粉喂给曾智轩，曾智轩哭着把奶吐出来。奶奶一边摇晃，一边轻轻拍打，说些让孩子快点喝的话，但无论怎么样曾智轩都喝不进去。

    这样持续了很久，没有耐心的奶奶生气地嘟嚷曾智轩，把孩子扔给了母亲，让她自己去喂。

    母亲犹豫地接过孩子，看了眼奶粉，和奶奶聊了几句，默默把手中的奶粉放下。她又撩起衣服，忍耐起痛苦来。

    奶奶很不高兴，跟爷爷离开了病房。

    母亲总算挤出点奶水来了，代价是留在乳房周围的牙印。

    在允吸的过程中，母亲感到一股暖流淌过身体，她掀开被子——是曾智轩尿床了。

    父亲不情愿地接过孩子，放在一边，说着嫌弃的话，把自己的妻子稍稍移动到没湿的地方，去门外接了盆热水回来。

    擦拭好后，床上只剩下一半能睡的位置，如果不是有护栏，一不小心就可能摔下床。

    到了晚上，父亲从外面带了一包纸尿布和一碗粥回来，一点点喂妻子吃。

    父亲不太细心，总是还没吹凉就把粥送到妻子嘴里，妻子抱怨几句，父亲就撂下粥让她嫌汤自己吹。

    这一晚，母亲一夜没睡。她抱着自己的孩子，孩子的哭声只有她照单全收。

    凯瑟琳也没有睡，应该说一点睡意也没有，她陪伴着母亲度过了孤独难熬的夜晚，见证了从空洞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无助与委屈。

    第二天一早，奶奶带着一大堆馒头来了，她说产后吃这个好，强行塞了好几个给母亲，吃完后的母亲感到胃部一阵难受。

    中午，恶露又把床单染红了，所有人都在嫌弃这位尽给人添麻烦的母亲，都不情不愿地照顾她。母亲只能忍受这样的目光。

    母亲产后排尿困难，来小便时只能躺在床上通过导尿管排出，这给了她极大的羞耻感。

    孩子哭了要母亲哄，孩子尿了也要母亲换尿布，明明是这样的特殊时期，却还是什么累事都交给了母亲来干。

    到了喂奶的时候，奶奶显得一脸自信，把孩子凑到母亲乳房前，可挤来挤去，奶水也没有多少。

    奶奶又喂母亲吃了几个已经冷掉的馒头。

    晚饭给母亲做了碗清水挂面。

    又到了所有人都睡觉的时间，母亲还是一个人醒着，一只手抱着刚睡的婴儿，另一只手捂着肚子，凯瑟琳能听到从胃里发出的翻涌声。

    “啊……”

    母亲身体颤抖着把头埋进被子，小声啜泣，泪水打湿棉被。

    凯瑟琳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