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七弦动、风霜舞/ 01 诗者
“茫茫北地万里雪,林海冰峰瞭无垠,
狂海怒啸魔鸟宿,龙骨环绕世界屋。
天地苍穹孕异种,傲立风雪勇为尊,
纵使英雄多豪杰,遗恨空伴风霜雪。”
诗者拨着琴弦,纵情高歌,将一曲《北地吟》演绎得酣畅淋漓,引得围观的佣兵们纷纷叫好。
相传《北地吟》是北国勇烈先王冬日所创。当年佣兵王挥师北伐,历经多年鏖战,方始平定北地。有感于极北蛮荒苦寒,群英浴血凋零,乃作此《北地吟》。冬日发崛于行伍,自幼任侠,字里行间少了些文人墨客的雅致,却多了几分古直和豪情,多年来,一直在北国广为传颂。
诗者弹唱时,追思佣兵王当年的心境,曲调高亢激昂中又略带一丝感怀和惆怅。
北地佣兵俱是刀头舔血的铮铮铁汉,虽不通文墨音律,却也听得心情澎湃,连声称赞。
诗者向四方回礼,嘴角含笑,心中不无得意。
“勇者之乡啊,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诗者这般想着,弹出一个欢快的音符。
他的手指修长而柔韧,一息可拨弦三十六次;他的嗓音甜美,比黄莺还要动听;他精通词赋,五言、七律、乐府、杂文无一不精……他天生注定,便要成为一名流传千古的诗者。
遗憾的是,他的父亲并不这么认为。
在诗者的眼中,父亲永远是那么的威严,不苟言笑,他认为音律、词赋、歌舞皆是无用的消遣,非君子所应沉迷,更不用说以之为人生目标了。
“你要让别人为你写诗,而不是为他人谱写篇章!”父亲这般告诫他。
为了让诗者能够成为一名真正的强者,父亲将他派来了北地,希望这赫赫有名的勇者之乡能够淬炼他的意志和体魄,让他踏上强者之路。
对于父亲的决断,诗者欣然接受。
他早就想要去北方辽阔的冻土瞧一瞧。那一望无垠的林海雪原,巍峨嶙峋的奇峰怪石,奔腾不息的狂海,环绕世界的山脉,勇者的牺牲和荣誉……《北地吟》中所描绘的一切,都深深地吸引着诗者,他一定要去看看那勇者的故乡,然后……把这一切都写进他的诗里。
北地佣兵生性豪迈,他们不在乎礼数,更不懂得文雅,用父亲的话来说,那就是一帮缺乏教养和底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但是诗者喜欢这些的汉子,喜欢他们的磊落和率真,而他们也喜欢他的诗,虽然未必能听得懂多少,可是诗者知道,他们喜欢。
对这次历练,诗者非常满意。
他在这获得了许多美妙的灵感,如果这鬼天气没那么冷的话,那就更好了。
“嘿,沙迦!”一名年长的佣兵大步向诗者走来,随手抛了一袋烧酒给他,“喝点酒,暖暖身。你们这些南方崽子经不起冻,多喝点酒能驱寒,你们那儿可喝不到这么好的‘烧刀子’!”
沙迦喜欢美酒,南方的果酒香醇清甜,甜美的像诗一样。
可这北方的烧酒却像是一团火,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苦涩和辛辣,诗者勉强喝了几口,从喉咙到胃里皆是一阵火辣,不禁锁起眉头:“该死的!老伊,你们这些北佬真的一点都不懂得酿酒!”
老伊夺过酒袋,猛灌了几口,咧嘴笑道:“嘿嘿,你们这些南方少爷就是不爽利!我年轻的时候,也在南方待过一阵,喝过你所谓的果酒。那酒软绵绵的,又甜又淡,一点劲都没有,那是女人家才去喝的东西!”
老伊是白蔓佣兵团资格最老的佣兵。
老团长还在世时,他便在团中服役,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这般岁数依然在服役的佣兵,即便放眼整个北地也不多见。老伊人缘极佳,性子又和善,团里的年轻人都很喜欢他,诗者更是经常缠着他,询问各种北地的逸闻趣事。
天空中响起阵阵雷鸣。
沙迦抬头望去,绯色的电光在云层间肆意穿梭,犹如一条狰狞的电蛇,肆意蹂躏着天空。
“红雷现,血月至,又是一岁寒冬……”老伊摇晃着脑袋,“也不知今年,能有多少弟兄活下来。”
听着老佣兵的感慨,周围的佣兵都不由得安静下来,气氛显得略有些凝重。
血色十月,北蛮南侵,那是所有北地佣兵心中最沉重的话题。
白蔓佣兵团自成立以来,一共参加过四次血月战争,正是那几次血战,让老伊的战友都变成了如今这些年轻人。尤其是去年的那场恶战,连老团长白蔓荆棘都壮烈牺牲。
白蔓佣兵团遭此重创,本该好好休养个几年,养精蓄锐。
但是老团长的女儿,新任的玫瑰团长是个极为重视荣誉的人,她立誓要继承白蔓荆棘的遗志,继续捍卫北地,所以不顾老伊等人的劝阻,毅然参战。
考虑到白蔓玫瑰的年轻,佣兵公会特意将他们安排在了第二梯队。在白蔓营地的前方,是骁勇善战的“山魈”、“云豹”和“千面狐”,那都是上百人的老牌佣兵团,久经沙场的虎贲之师。虽然有这些兄弟团挡在第一线,不过众人心中还是充满了不安,毕竟,他们所要面对的,是那些可怕的野蛮人。
“老伊,你就别操心啦!”在所有佣兵中,唯独诗者的脸上依然带笑。他倒是颇为想见见那些被称为异种的蛮族:“那些野蛮人要是敢来,我会好好让他们尝尝本大爷的厉害!”
看着沙迦自信满满的样子,老伊不禁笑了起来:“你用什么来招呼野蛮人?你的弦琴吗?还是准备唱歌给他们听?”
“是七弦琴!”沙迦更正道,“我的琴声是留给朋友们的,若是敌人来了,琴弦也可以是弓弦,一箭一个,包准让他们有来无回!”
老伊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忽听得营外传来一阵喧嚣声。老佣兵拍了拍沙迦的肩膀,笑道:“走吧,一定是团长回来了,不知道这次带回来的小崽子们中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