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溪镇光明村边那所始建于解放后的小学堂里，老师正认真地讲解着今天最后一节语文课。

    这是一所砖木结构的学校，整座教室的墙是用青砖砌成的，有上下二层，二层的地面是用木板铺成的，只要二楼学生一走路或者上课用脚轻踢楼板，一楼的学生就能听的清脆的声音。教室的外墙是用白灰抹的，但大部分由于时间久远风吹雨淋的，已经成了斑驳陆离的景象。几十处脱落后形成的形状犹如一张世界地图。粉刷一脱落，留在墙体内的青砖就暴露无遗的显示出这所学校已经年久失修。屋顶是用青瓦盖的，有些区块是刚翻新过的，看来只要瓦片有过被风掀掉的，或是漏雨的，学校则会不遗余力的加以修缮。至于墙面虽然看着不那么亮光，但结构牢固，学校也一直没叫人修缮过。屋顶上的瓦片除了有些是刚换过的新瓦片外，没换的也已经是黑糊糊了，瓦沟上也长出了许多不知名的杂草。

    学校四周的围墙是用黄土垒成的，没有任何粉刷，部分墙面已经被雨水冲刷成一高一低的驼背状。人要想进入只需抬脚一跨就能进出自由。

    操场是由沙子铺成的，靠在最左边是一块由水泥铺成的地面，上面竖立着一副陈旧的木制蓝球架，蓝球架很脆弱，只要一遇大风便会摇摇晃晃。

    虽然学校从建成到现在才二十来年，但看上去却像百年建筑。斑驳的墙面，黑糊糊的屋顶，驼峰一样的围墙，还有瓦沟间长出的不知名的杂草，二楼行走时发出隆隆的响声，不管怎样，这所学校不论从外看还是从内看，给人感觉已经是一所老学校了。

    现在教室里静悄悄的，语文老师手捧着那本快要翻烂的语文课本在教室里踱来踱去，一边朗诵着《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见有靠着书桌睡着的学生，便用手指轻敲了几下桌子，轻微的敲击声震醒了睡着的学生，他惊慌地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抬起头勉强地看着身旁的老师，只待老师走开没一会，身子便犹如没有骨架似的又缓缓的瘫下去了。

    大家默想着离下课铃声响起的时间应该马上到了。因此都在认真地听老师讲解课本，等着老师布置今晚的家庭作业。然而有一个人此时的魂早已不在课堂上了，还没等到老师布置家庭作业，却早早地把课桌上所有的书和练习本收拾好放回了书包里。

    他挺直身子仰头看着前面的讲台，不想让老师看出他那急切想要下课的心情，一只手却悄悄地放在课桌下紧紧地攥着书包背带。他想只要铃声一响他就可立即拉出书包第一个冲出教室了。

    老师继续讲解着课文，同学们专心地听着，但这最后几分钟的课，他已经是听不进去了。

    他时不时把头扭向教室窗外。

    窗外是一大片已经熟透的稻谷，在九月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

    他知道，此时窗外的太阳还火辣着，离夜晚的到来还有很长很长时间。

    只是这几分钟的课实在太长了，这让他坐立不安。

    下课铃声怎么还不响呢？他感觉应该响了，可是没动静。老师依然乐此不疲地讲课，其他同学专心致志地听着，可他已经神不守舍，他的心已经飞到学校附近的小溪里去了。

    他扭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见陈后生冯建设田伟光书桌上的书本也已经收拾好放进了书包，他们几人也坐立不安地一会儿望向窗外，一会儿抬头看着讲台上的老师，然后又转向张常恒。看来他们几人也已经心不在焉了。其他同学桌子上依然摆放着书本和练习本，正全神贯注地听着老师讲解。

    他向冯建设使了一个眼色，冯建设也同样使了一个眼色。那眼色坐在左边位置的陈后生是看见了的，也明白他俩在暗示什么。冯建设也同样向和陈后生坐在一起的田伟光使了同样的眼色，他们相互点了点头。

    叮——叮——叮，下课的铃声响了。

    张常恒一听下课铃声，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老师看了看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他还在继续讲没有讲完的课。过了几分钟后，课讲完了，老师开始布置家庭作业。

    “同学们，今天的家庭作业是抄写第五课语文单词，背诵课文第一段和第二段，希望同学们回家好好背，明天我要检查你们背的那两段课文，明天第一节课后班长把今天要做的家庭作业练习本收上来，送到办公去。”班主任停顿了一下，环顾四周后又补充了一句：“今天谁值日。”

    田伟光站起来指着陈后生说道：“是我们两人值日。”

    “值日的同学结束后要关好所有窗户，近段时间雨水较多，不要让课桌打湿了。”

    “好的。”田伟光回答。

    “那下课了。”班主任说完，胳肢窝下夹着课本朝门外走了。

    老师一离开教室，张常恒快速拉出书包挎在肩膀上，朝教室外跑去。他一口气跑到学校大门口外停住。回头张望其他同学才刚慢悠悠地从教室里走出来。

    他站在校门外，焦急地望着还没出来的几个人。其他同学却蜂拥般挤出了大门。

    冯建设林勇薛志朋紧随其他同学也出了学校大门口，只是田伟光陈后生踪影未现。

    “他们俩人怎么还没有出来，这么慢腾腾的。”张常恒问道。

    “你没有听田伟光说今天是他俩值日吗？等扫完地就出来了”冯建设慢条斯理地说道，他可没有常恒那么心急。

    他们昨天就已经约好今天下课后就去附近溪里游泳的，他也听田伟光说今天是他轮到值日，只是今天满脑子想着游泳的事把他们值日一事忘个精光了。如果没有忘记，他想也没必要急忙忙地把书本放进书包了。更重要的事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他压根儿没有听进去。

    他追上已经走出学校大门口的冯建设，问道：

    “冯建设，今天的家庭作业是什么？”

    “抄写第五课语文单词，背诵课文第一段和第二段，明天老师要检查我们背的那两段课文。”冯建设答道。

    他们四人来到学校大门外的稻田旁，在一块隆起的土堆上坐下等着田伟光和陈后生。过了许久，不见他俩出来，又抬头看看天色，日头已经没有中午时的炽热，但却表明离夜晚越来越近。他们望向学校大门，见人已经走的差不多，虽然偶尔看到有几个男生耷拉着脑袋从教室办公室里出来，他们一看就明白那几个迟迟出来的同学原本就是隔壁班里几个很调皮捣蛋的人，他们已经不止一次被叫到老师办公室训话了。今天不知犯了什么错又被老师留下训话了。

    学校一放学，就静悄悄了。听不到刚才那一阵朗朗书声。唯独听到的只是他们四人在轻声细语地讨论本次要去游泳的注意事项以及等待田伟光陈后生时发出的焦急心情。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这才见田伟光陈后生气喘吁吁地从教室跑了出来，那跑步速度跟前几十分钟前的张常恒差不多。

    六人集合后，相互悄悄地说了几句，声音很轻，只有他们六人才能听到，末了张常恒向陈后生问到：

    “你们刚才出来时，老师是不是全走了。”

    陈后生回答：“我们扫完地出来时是没有看见有老师在学校了，我估计他们全走了。”

    但张常恒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他退回学校大门，像做贼似的往里张望了一会后确定所有老师都已经走了，才返回稻谷旁说道：

    “我们现在去溪边游泳，回家后一定不要对你们爸妈讲，要不然他们知道了会把我们打死的。”

    大家点头保证不会说出去。说完大家径直往学校附近的溪摊走去，他们边走边回头张望，生怕身后有人跟着。

    来到溪边，他们在一棵茂密的柳树底下搬了几块鹅卵石坐下，随后把所有书包统一放到一块大石块上，大家相互聊了一会有关游泳的技巧问题，聊到怎样长时间憋气不冒头，游到对岸要多长时间。

    张常恒一边问田伟光一边又站起来走到溪边路口看了看前方那条平时农民从田里干完活回家时经常要经过的小路，见前后左右已经没有人后便马上返回来。当他回到柳树底下想开始脱衣裤时，看见冯建设林勇已经脱光衣裤，光着白皙晳的屁股踩着光滑又有些扎脚的鹅卵石已经往溪里跑去，一到溪里便扑通一声扎入水底里，然后又冒出脑袋抹去被水呛出的鼻涕对着岸上的几人高喊道：“啊，痛快死了，你们快下来。”

    大家纷纷脱光衣裤踩着扎脚心的鹅卵石朝溪里奔去。

    溪水不深，但清澈见底，溪两旁的柳树在晚风吹拂下轻轻地摇曳着。

    他们轮回从岸边游向对岸，又从对岸游回岸边。

    他们相互打水战，有时被水花呛得眼泪鼻涕流满脸，却不愿停手。

    他们沉入水底憋气，看谁憋的时间长。田伟光一次憋了二分零五秒，让大家直夸肺运动量实在是大。

    “田伟光，你的肺运动量怎么这么好的，能憋那么长时间，我半分钟都吃不消了。”张常恒擦去脸上的水珠，问，“我如果有这么好的运动量就好了。肺运动量好了，做什么事都不觉得累，像跑步一样，我总是跟不上你，你原来是肺功能强大才不觉累吗。”

    在他们几人中，大家都知道伟光的跑步速度极快。有时走起路来如同两脚生风经常把他们几人甩得远远的都浑然不知，他只好站在原地等着他们跟上。他们学校举办的运动会，伟光一口气跑完一千米到达终点，连大气都不用换一口。其他人往往跑到终点时已经趴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站不起来了。

    “所以我们要经常出来游泳，游泳也是锻炼身体的好办法。听人说游泳比跑步还要好。因为它的四肢活动展开时，更能增加运动量呢。”林勇游过来插了几句。

    “这个地方游泳确实比较好，还有这个潭相当深，可以在这里跳水，就是找不到一个跳水台阶。唉”张常恒感叹地说了一声。

    “爬到那棵杨柳树上去看看能不能跳。”伟光指着旁边一棵粗壮的杨柳树说。

    “树枝太多挡了，不行，哎，爬上去试一下也可以。不过要注意小弟弟哦，别让树枝钩破了。”常恒开玩笑地说道，引来大家一阵哄笑。

    伟光爬到那树的一根树杈上，他试了试跳水的姿势感觉确实不适合跳水，便蹲下身子后跃身一跳到潭中，水面上扬起片片水花。

    接着大家便轮流地爬上跳下。溪潭里溅起了阵阵水花。

    他们玩得忘乎所以，几乎把老师常在课堂上讲得严禁儿童私自下河游泳的安全知识抛到了九宵云外。

    “我们今天出来游泳的事，大家回去对谁都不要提起，如果谁说出去谁就是叛徒。”张常恒再一次强调了这一点。

    大家表示坚决保密对谁都不会提起。谁说出去谁就是叛徒，以后再也不叫他一起来游泳。

    “今天游的太舒服了，下次我们什么时候再来游泳。”

    “下周五吧，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一般课没下完就走了的，我们上到一半就跑出来吧。”

    “好，那就定下个星期五吧”

    ……

    这时天已经开始傍黑了，大家上了岸后穿回衣服，坐在溪摊上让晚风吹干头发后，挎上书包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