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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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教官

    可能是去的频率太高,也可能是伟光胆子略大,他这一来二去的,他很快就和那些集训的工人熟络上了,最后也和那个武装干部扯上了关系,而且二人的关系在别人的眼里可不一般呢。他们现在亲切的叫他为“教官叔叔”,而他却叫他俩“小田,小冯。”

    现在伟光除了下课后往广场上跑外,星期六星期天也会瞒着父母找出各种理由去广场呆上一天。

    建设除了有几次被父母拦住不让去外,最后也能凭借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骗过他们。只是星期六和伟光一呆就是一整天,傍晚很迟回来的时候让父母气的直跺脚骂人。

    “你这一整天死哪里去了,中饭也不回来吃,作业也不做,我中午问过林勇和薛志朋,他们都说不知道,平时你们挺会一起玩的,现在他们都在家里帮父母做点事外就是做作业,而你一整天连个鬼影都看不到,你到底死哪里去了,你这个游魂,说,”母亲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我……我去……去大操场看解放军叔叔打靶了。”建设说话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你真是闲的,别人在家做作业都觉时间很紧了,你倒好,作业不做,去那里鬼混,你看看你每次考试成绩,我都懒得提了,你不害臊我还觉得害臊呢,常恒伟光成绩都比你好,都还知道努力,你呢……”

    母亲边说边开始哽咽,眼眶里溢出了几滴眼泪,她拿起挂在胸前那块脏的有些发亮的围裙抹了抹眼角。

    见母亲眼里溢出了眼泪,建设一下子慌了神,不知所措,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看见母亲在他面前流泪,以前是他被母亲挨打时自己求饶的眼泪。

    他愣了愣,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他想了一会,想到明天还要和伟光去广场,去了肯定也还要很迟才会回来,这事迟早要说个清楚的。他见母亲这次不像以前会拿东西揍他,而只是流泪。

    见母亲坐在饭桌边低着头一言不发,时不时地拿围裙擦眼泪。

    “我是和伟光一起看解放军打靶的。”他说。

    母亲抬起头,一脸惊愕。

    “你说是伟光和你一起去的,伟光那人怎么会和你去那里鬼混呢,他可是要在家做作业的,那会和你一起去那里。”

    “真的,伟光真的陪我一起去的,你不信可以去问伟光。”他把自己陪伟光去改成了伟光陪他去。

    母亲半信半疑,她不明白伟光怎么会和儿子一起去那个地方的,她想问个明白,但话到嘴巴又收回去了。

    “我们还认识了一个军官,那个军官对我们可好了。”建设说。

    刚才母亲听建设说的那些话本是半信半疑的,殊不知他现在突然冒出个认识什么军官一事,让她感觉儿子又在撒谎了,这下她又开始否认儿子刚才所说的一切了。

    她又气又恨,想不到儿子现在撒谎到这种地步,竟敢胡说自己在外面认识什么军官。这事如果是别人说起她打死也不会相信,更何况自己这个平时撒谎到连脸都不红一下的儿子。面对着有些洋洋自得的儿子,怒火一下子涌上心头,她听不下去了,顺手拿起桌边的鸡毛掸子高高地举到头顶,建设一看又是那把让他尝试过多次皮肉之痛的鸡毛掸子,忙扑通一声跪地求饶,他声泪俱下地说:

    “妈,我说的是真的,我们确实认识了一个军官,他对我们真的很好。我不骗你。”

    他把和伟光去广场看人练习射击和怎样认识那个军官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遍,末了还补充说自己可以对天发誓,这次绝不是谎话,如果不信的话,她可以当面去找伟光对质,母亲见他这次讲话有些诚恳,不像撒谎,便逐渐把高举的手慢慢放下。虽然她心里依然犯着嘀咕,半信半疑,却没有先前那么气势汹汹了。建设见母亲有些消气了便也从地上站起,双手捂着屁股,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突然又不相信他的话,手中的鸡毛掸子随时便会雨点般的落下。

    母亲想了想,难到这次他说的是真话了,必竟在村里伟光是大家公认的一个好孩子,他不撒谎,不欺负人,对上了年纪的人都十分尊重,所以建设一提到伟光心里着实放心了不少。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什么时候他俩咋变得那么粘糊了的。

    她又一想建设和伟光在一起是可以放心的,自己也没必要过分干涉,还是随他吧。

    他感觉母亲又开始相信他了,说话语气也开始变得平和了。

    ……

    现在只要一到星期天,他和伟光一早吃过早饭就匆匆地往广场上跑,而且一去就是一整天,中午也不回来,家里有些需要帮忙的零碎活母亲也没叫他去做。

    民兵集训场上现在成了他俩每天非去不可的地方了。在那里他不仅能近距离观看他们练习射击,而且他们休息时,教官还会允许他们像别的民兵一样握着枪躺卧在地上练一会儿射击。伟光只要一摸到枪,立即就会进入射击状态,手中扣动板机发出的咔嚓声让他兴奋不已。

    有时教官会走过来看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伟光,见他握着枪练习射击时集中精力的模样,让他想起自己刚当兵练习射击时的模样如出一辙,从他的身上他看到了很多自己过去的影子。因此自从见到伟光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对他产生了好感,有时看着伟光躺卧在地方瞄准靶子时的样子,便会生出许多感慨,如果自己的儿子也能像他一样,长大了也让他当兵。

    教官是个急性子的人,平时特别注意民兵练习射击的一举一动,对那些注意力不集中,准心偏离靶子的人,他在几米外都能看出来。一旦被他发现前几次他还能语重心长地指导他们加以调整,但次数多了还没有改正,被他再次发现那就另当别论了,他会扯开他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喊道:

    “都练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连个靶心都看不准。”

    有时骂人夹带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让那些人感到很不舒服,必竟那些人不是小孩,是已经成年的大人了,许多人还有家室,这样被骂让他们如何面对一起来训练的同事。

    有时被骂过的人又会认为,教官只是脾气大了些,人倒不怎么坏,只是过于严苛的教法让大家感觉很压抑。

    他们一致认为自己是单位派来集训的,又不是什么正规军人,何必那么认真。但教官不那么认为,他一直认为既然来到这里了就得好好练习,要不然单位派他们来这吃干饭做啥。

    休息时总有些人私下嘀咕说现在都和平年代了,大家过着安稳平静的日子。他们现在来此练习射击只是完成上面派下来的任务而以,并不一定真要面对敌人的入侵,再说这年头那还有什么敌人敢来侵犯,等练完了大家也就散伙回家了。

    但教官不认可这种想法,他指出我们现在虽然处于和平年代,有谁知道将来某一天某一国突然发动侵略战争呢。如果都像大家想的那样过着安逸舒适的日子不去考虑来来,必竟有一天会后悔莫及的。

    但他对伟光自始自终都没发过一次火,也没夸过他。有时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旁边,弓着身看伟光瞄准靶心的位置,然后又眯眼看看枪的准心,他觉得准心对靶子十分到位,满意地离开了。

    教官走后,伟光继续躺在那一动不动的握着枪瞄准着前方的靶子,就连刚才教官站在他身边的几分钟里依然集中精力,教官移动脚步走开时他连头都没转动一下。

    建设躺卧在他的旁边,手里也握着一把枪,一只眼瞄准前面的靶子,扣动的板机发出咔嚓咔嚓声,过了会儿转过脸来看了看一动不动的伟光说道:

    “伟光,枪里没子弹,我们也不知道能打几环,我感觉如果有子弹,我一定能打个十环。”

    见伟光没有回答,便又转回身子对着前方的靶子扣动了板机。在这极短的短暂射击中,他扭动了几回身体,随后用一只脚摩擦了另一脚的裤子,有时又用手使劲的挠着屁股发出轻微的叫声。

    伟光依然卧在那里,对建设那些不安的动作置之不理。他已经完全沉静在射击状态中了,对他来说,瞄准前方靶子就是在瞄准敌人,射击时任何微小的举动都有可能遭到敌人的射杀。

    教官站在远处一颗浓荫的柳树下,静静地看着他俩,对坐在身边的青年工人说道:

    “你们看看小田,都躺在那里几十分钟了,一直都很集中精力,你们练习射击时就应该像他那样,训练场上能做到心静就能打出好成绩,不过他旁边的小冯还是有些不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心一直没静下来过,不是转身看别人,就是双脚动个不停,如果是打伏击战的话,早被敌人先撂倒了。”

    大家都转过脸看了看,他们确实佩服伟光的耐性,这么长时间能做到如此安静的趴在地上确实难能可贵了。

    突然人群中有人叫道:“你们看小冯,把手伸到裤裆里了。”

    “他在挠痒吧”另一人说。

    “可能是虫子爬到屁股里了,在挠痒呢,哈哈。”又有一人笑哈哈的说。

    “看他挠的多起劲,可能被毛毛虫咬了,我昨天背上也被毛毛虫咬过,痒死我了,回家后红了一大片,后天是用盐水洗了澡才不痒了的。”另一人说。

    “这地方怎么有毛毛虫的,真可怕,但愿不要咬到我哦,我是特别怕痒的。”又有一人说。

    “主要是广场旁边的树太多了,毛毛虫就是从那些树上掉下来的,大家练习的时候多看看旁边有没有,别被咬了。”另一人回答。

    大家见伟光依然全神贯注地瞄准前方,手指时不时的扣动板机,他的身子一动不动,仿佛一个沉睡着人。

    晌午的时候,有人挑来了馒头和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