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就是这里。“尹霓拉着邱陇在一扇教室门前停下，房间里的嘈杂声即使在门外也清晰可辨。门口正挂着一块灰色木牌，上面工工整整地刻着几个白色大字：一年四班。邱陇推开门，却见什么东西泛着银光，冲着他的眉心疾驰而来。邱陇急忙举起右手臂挡在脸前，却听一声脆响，那东西狠狠扎进了右手小臂，鲜血正缓缓流出。邱陇将它拔出一看，竟是一枚用纸折成的手里剑，边缘泛着淡淡的银色光芒。伸出食指在纸质的边缘上轻轻一抹，一道浅浅的创口便赫然在指尖显现。邱陇举头望向教室里依旧嘈杂的众人，却看见一位男子靠在教室的角落里，手里正摆弄着几张纸，眼神似乎正躲闪着邱陇的目光。正当邱陇死死盯着那人时，尹霓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大张纸巾和一卷纸胶带，将它们一股脑塞在了邱陇的手中。

    “没事，胳膊还能用。“邱陇对尹霓挤出一个微笑，拿着这些东西缓缓踱步到教室后排，选了一个离扔飞镖的男子尽可能远的位置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尹霓则是坐在了第一排，扭头望向邱陇，向他投来一个眼神，一个关怀的眼神。邱陇急忙手忙脚乱地把那些纸按在了伤口上，用胶带捆好，向尹霓比了个大拇指，她这才挪开视线。

    一阵脚步声，一个男人缓步走入教室，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强烈的音量反差不禁使邱陇揉了揉耳朵。他的身上散发着寒气，冰冷到可以将空气瞬间冻结固化。座位离他最近的尹霓打了个寒战，把桌子向后拉了几寸。男人自顾自走到教室前面挂着的一块老旧黑板前站定，全班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邱陇这才注意到教室里没有讲台，而那块黑板似乎已经饱受岁月催残，上面满是深深浅浅的划痕。

    “万令，一年四班班主任。“声音深沉且冰冷，仿佛任何一丝感情都会使他爆体而亡。

    他抬眼扫视着班里的几十号人，飘忽的眼神最终落在邱陇身上。当他的眼神对上邱陇时，邱陇静不禁颤抖了一下。那对暗淡的灰色眼睛里闪过一阵杀气，邱陇感觉自己仿佛被那道目光瞬间肢解开来。他看着万令的双眼在他的身上扫过，最终聚焦在他受伤的右臂上。在一瞬间，邱陇似乎在万令的眼神中读出一丝轻蔑的光芒。还没等邱陇回过神来，万令便已经转过身去，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支漆黑的毛笔。他用笔尖点了点左手手心，便在黑板上抬手写下两个白色字：圣灵。

    “可有人知道这是什么？“万令随手将毛笔扔在地上，转过身来看着在座的人们，抬起左手指着两个大字。不知是真的不知圣灵为何物，还是被万令无中生有的白色墨水震撼到了，没有人举手回答，却也没有人移开目光。

    万令几乎无法察觉地叹了口气。这年头，当爹妈的都不科普一下基本知识吗？

    见无人应答，万令一抖左手，一柄亮白色的短剑从手腕处弹射而出，径直刺穿了黑板，引得台下一阵惊呼。

    “他们都说老万一肚子墨水……“万令开口，这次带了一丝无法名状的情感，“但看看，这墨水也不是完全没有战斗力啊。这便是圣灵，是从神而来的恩赐，曾是万民角逐的终极目标。“

    “所有人都有吗？“

    教室的角落里有人发问，吸引了全班同学的注意力。邱陇扭头看去，却见用折纸袭击自己的男子正摆弄着手中的纸片，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把话从嘴里吐了出来。

    “恩典当然与万民同在。“

    “那怎么具象化呢？“

    尹霓扭头望向万令，却看见他的嘴角竟挂着一丝轻蔑的微笑。

    “少装蒜。“

    言罢，万令将左手从黑板里拔出来，随手一挥，雪白色的墨水便飞溅而去，滴落在男子手中的纸上。几乎是一瞬间，纸张泛出幽幽的银光，随后挣脱了他的双手，飞到万令面前，被一把攥在手里。

    “这纸便是你的圣灵具象化的结果吧。懂了就别再问了，浪费时间。“说罢，将纸搓得粉碎，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第一排的一只手举了起来。

    “说。“

    “万老师，请问到底怎么具象化？是所有人都能具象化吗？“

    尹霓夹杂着恐惧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

    “当然了，只要是被圣灵充满的人，都可以将圣灵具象化使用。“

    “那要是有人不能具象化呢？“尹霓追问。

    “在这所学校的话，会被立马赶出去。至于放眼世界……“

    左手一甩，已经残破不堪的黑板瞬间被一刀两断。又是一阵闷响，半块黑板砸在地上。全班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显然，在座的学生没有一个不明白万令的意思。

    “行了，“万令收起左手的袖剑，“你。“

    冰冷的目光落在尹霓身上。

    “姓名?“

    “尹霓。“

    “上来。“

    尹霓颤抖着起身，缓步走到万令面前。却见万令双手各凝聚起一团漆黑的墨水，一把抓住了尹霓的手腕。她瞬间感觉两股暖流从手腕开始，缓缓扩散至全身。再次睁开眼时，万令不知何时后退了几步，一颗球体正悬浮在尹霓面前。她伸手捧起球体，球体却化作一条浅蓝色的缎带，闪烁着丝丝银光。

    万令在自己心里皱了皱眉。电流……这种程度的具象化吗？由一个无形之物化为另一个无形之物，却又以某种形式显现了出来，这也算是个奇人。

    “下一个。“

    过了十几分钟，教室里的四十号人，凡是由万令帮助过的，都能具象化自己的圣灵了。由于万令必须集中注意力为每个人具象化，他作为班主任的威压以及自带的威压也不再那么强大了。教室里已经回归了尹邱二人刚刚进入时的喧嚣，不同的是，相比起以前近乎纯粹的吵闹，此时的教室里大都是各式各样的撞击声，从同学们头顶掠过的也不再只有纸飞镖了。

    “下一个。“

    最角落里的邱陇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拆掉裹在胳膊上的纸，快步朝着万令前走去。

    “姓名？“

    “邱陇。“

    他看到尹霓投来鼓励的眼神，看到万令手中又一次凝聚起墨水，他闭上双眼。他感受着冰冷的墨水拍在手腕上，化为暖流流遍全身，最终在胸口停下。紧接着，邱陇感觉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便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一瞬间，整个教室陷入了绝对的沉默。

    邱陇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眼前那片其他人的圣灵具象化出现的空地。那里现在空无一物，仿佛万令从未尝试为邱陇具象化圣灵。

    “这不可能……“邱陇听到自己喃喃自语着。他刚醒来时，脑中便只记得自己的名字，那场灾难，以及各种基本的行为，如行走和说话，别的一概不知。难道是因为自己记得的东西太少了吗？还是因为目睹了那些东西？万老师说了圣灵是神的恩典，难道我根本就没能领受神的恩典吗？不然又怎么会无法具象化出来呢？

    “想象你的圣灵化成不可名状的恩典，回到你的身体中。“

    又是他，那个浑厚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邱陇整个人便木了。大哥，我这圣灵都没有具象化，哪里来的想象它，让它回到体内呢？你能不能看好了再给提示啊大哥？

    “那就想象它的存在，再想象它化成不可名状的恩典，回到你的身体中。“

    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邱陇伸出双手，在眼前比划了一个圆，随后缓缓合上双眼，想象着圆扭曲变形，缓缓流入体内。不久，他感受到一股暖流回到了自己胸口。下一秒，巨大的吵闹声又一次在教室里爆裂开来。

    “我操，这人竟然他妈的没法具象化圣灵？！“

    “不不不，什么没有具象化，明明是没有吧。“

    “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帝的弃子吗，这人是造过什么孽啊？“

    邱陇扭头看向尹霓，却见她也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邱陇。“

    万令的声音，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冰冷的语调。

    “收拾好你的东西，准备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