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浩的手有些颤抖。

    他紧张的呼吸，都出现了哈气。

    他这才感觉周围确实冷了一些。

    一艘巨大的双桅帆船在迷雾中探出头。

    那船看起来很古老，至少是上世纪的产物。

    船上的帆船布已经破破烂烂。

    一条又一条地垂下来。

    随风摆荡。

    它明明没有帆作为动力。

    却能够航行。

    海面上无比安静。

    显然对面的船上是没有人的。

    正当冉浩不知所措。

    赵志却兴奋地跑出来。

    他拿着手机不断拍照。

    却发现迷雾之中手机什么都拍不到。

    拍出来都是纯白一片。

    不管什么像素的摄像头。

    这时候都不如眼睛给力。

    冉浩惊讶地看着赵志。

    但发现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

    就连对面的赵志都看不清了。

    他手边的金属栏杆好像有些粘手。

    他抬起手。

    发现手上满是赤红的铁锈。

    这是刚投入使用没多久的新船啊。

    怎么会满手的铁锈？

    冉浩蹲下细看。

    发现不只是栏杆上。

    地面上的油漆都翘起来了。

    裂缝之中，锈迹清晰可见。

    这艘船看起来就像是航行了上百年。

    冉浩有些时间错乱的感觉。

    蹲下的他正想站起。

    却发现一条腿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让他直接摔倒在地。

    他感觉自己的心情很烦躁。

    小时候的回忆不受控制地浮现。

    当初在学校里欺负自己的恶霸。

    如果再见到他，或许应该揍他一顿。

    他看见了自己正在脑子里殴打对方。

    他看着天空，发出沙哑的嘶吼。

    冉浩甩了甩头。

    他感觉自己明显不对劲。

    他颤抖着去拿自己的萨克斯。

    却发现身体没什么力气。

    就像是奔跑后虚脱了一样。

    好像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流逝。

    他只能用力攥住手里的关公吊坠。

    冉浩倒在地上。

    看见迷雾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穿梭。

    好像天空中的秃鹫。

    等待着进食。

    他隐约在天空之上。

    看到一团巨大的火球旋转流动。

    然后火球逐渐消散。

    他感觉自己的四肢开始抽搐。

    所有的情况都比刚才更加严重了。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上出现了尸斑。

    整个人要开始腐烂风化了。

    难道就要这么死了吗？

    “够了。差不多行了。”

    赵志的声音响起。

    声音好像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冉浩感觉自己已经很老了。

    好像度过了很悠久的岁月。

    连赵志这个人的模样，都想不起来了。

    赵志打了个响指。

    冉浩看到自己不自然地在地上凭空跃起。

    意识逐渐恢复正常。

    地面上的油漆恢复平整。

    栏杆和他手上的红锈全部消失不见。

    周围的迷雾变淡了一些。

    冉浩抬起头。

    看到一只巨大的干瘦人影。

    站在大海中间。

    海水却只到它的膝盖那么高。

    它佝偻着身子，弯着腰。

    用干枯的手握着那只双桅帆船。

    就像拿着一只小小的玩具。

    不如说，更像是一根勉强能搀扶身体不摔倒的小拐棍。

    冉浩用力抬头。

    也没能看到对方的脸。

    它实在是太过巨大了。

    稀薄的迷雾，依旧能够遮掩它的全貌。

    只能看到它偶尔呼出的气。

    燃烧起一团巨大的火焰。

    冉浩又感到一阵混沌。

    好像随时都能就这么睡过去。

    再也不起来。

    隐约能感觉到，对方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不管是迷雾，还是呼出的火球。

    都是在消耗对方的生命。

    冉浩按照赵志传递给他的知识对照。

    迷雾，应该是在逸散它下丹田的能量。

    喷出的火球，应该是逸散它中丹田的能量。

    而之前自己与船的异样。

    应该都只是它正常呼气造成的影响。

    赵志观察了一会。

    对这个大个子发出神识传讯：

    “喂。你还没疯吧？”

    大个子低下头。

    露出它巨大又干枯的脸。

    看向赵志，然后慢慢摇头。

    虽然已经脱相。

    但还是能勉强看出来。

    它很像人类。

    对方不说话，也不神识传讯。

    它只是又呼出了一口热气。

    然后就闭上了嘴。

    赵志愣了愣说：

    “你是打算自杀吗？”

    对方疲惫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想死啊？活着不好吗大兄弟？难得长这么大个。”

    赵志皱眉劝解。

    但大个子只是悲伤地摇头。

    又叹息出了一口热气。

    赵志把那团逸散的纯粹熵增能量挥散。

    对方传来一道善意的意识波段。

    波动中带着一股深深的歉意与疲惫。

    可见，对方并不想伤害任何人。

    这不是神识波，只是一段意识波。

    赵志具体读取了一下。

    然后他感觉自己困倦无比。

    神志一下子就模糊了。

    赵志用位格抵抗。

    这才没有睡过去。

    可就算醒过来。

    他也觉得头疼无比。

    就像是好久好久没能睡觉过了。

    熬到想死的那种头疼。

    此时这艘船上。

    除了赵志他们一家四口。

    所有人都睡着了。

    睡觉，是生命的本能。

    就算是植物，也是会睡觉的。

    树木的年轮实际上就是这么来的。

    课本上说那是因为季节变化导致的。

    可就算是热带植物。

    也是会有年轮的，只是颜色不那么明显。

    那是树以年为周期，进行的逆熵涨落。

    实际上就是在睡觉。

    和地球与太阳的磁极变化一样。

    都是十分正常的自然变化。

    可眼前这位。

    赵志挺过那股睡意之后读取到它的信息。

    它从来没有睡过觉。

    它也不知道怎么睡觉。

    它根本做不到睡觉这件事。

    但世界偏偏给它开了个玩笑。

    让它天生便无比强大。

    想死都费劲。

    它在无数世界中游荡。

    尽可能避开所有人。

    却没有一处可以安心的地方。

    赵志无奈地闭上眼。

    他已经知道对方是什么了。

    对方与熵增虫一样。

    都是魔头的宠物。

    是大魔创造的生物之一。

    或者是抓来奴役改造的倒霉蛋。

    永远不能睡觉。

    却无比强大。

    而且永远清醒。

    永远都不会疯。

    等它把自己折磨死亡时。

    这得是一个功德负到什么程度的灵魂？

    业障。

    是起心动念就会诞生的。

    毕竟世界也是识的一种。

    在意识中进行，当然也算是波动的一种。

    只是远远没有实际执行产生的波动严重。

    因为个人的意识，远远没有集体意识与这个世界来得强烈。

    可如果修为足够高了，起心动念都要小心。

    自杀。

    和杀别人没有区别。

    但这道波段，对内释放。

    可以触及到更高的能量层级。

    杀别人最多杀别人的肉体。

    杀自己却可以触及到自己的灵魂。

    所以波动也会被放大。

    就像是更高的能量层级，功德会放大一样。

    业障同样是波，凭什么不能放大？

    而这位的设计结构是怎样的？

    不断对内释放死亡的波段。

    灵魂永远清醒，不断承受放大后的波段。

    它的寿命波段，早就已经扣到不能再扣了。

    之前说复活时提起过。

    当一个波段扣到不能再扣的时候。

    就会扣功德代替了。

    它的功德，此时已经是负数。

    灵智早就磨灭了。

    但当初形成的大脑还在。

    它在死亡之前。

    还是能够正常思考。

    哪怕它本性很单纯，很善良。

    也无济于事。

    由于它寿命已尽，却偏偏还活着。

    所以它同时还承受着无休止的天劫。

    可它偏偏太强，能够扛得住。

    这种折磨。

    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它的存在。

    只是一个负面功德刷分机器。

    哪怕它有情绪，有思想。

    它也不是一个正常的生命。

    大魔把它创造出来。

    只是创造了一个生命。

    之后还把它放生了。

    没做任何过分的事情。

    但它的一生，就是这样。

    最后它死亡之时。

    灵魂肯定还是得回归到大魔身边的。

    成为对方收藏的天材地宝。

    关键时候能救命用。

    制造这大家伙付出的能量肯定不小。

    等待时间也足够久。

    所以收获也是足够大的。

    这已经算是比较善良的大魔了。

    最起码这个生物。

    不是主动攻击别人的那种。

    只是自己折磨自己而已。

    如果有其他神质问大魔。

    大魔也会说，如果没有他。

    它根本就不会诞生。

    它的生死就只是一段波动。

    一切都是假的。

    生命只是假象。

    空一场罢了。

    大魔甚至会对你讲一些充满禅机的真理。

    讲经论道，经咒道理，他都不怕。

    甚至比你懂得更加高深透彻。

    所以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这才是真正上档次的大魔。

    现代文化作品中的那些魔都是什么玩意？

    简直丢人又掉价。

    只能说误把羊群当做牧羊人。

    那些魔看起来，怎么看都像是大魔培养起来的家畜。

    等赵志回过神来。

    那大高个，已经撑着那只幽灵船。

    走向远处了。

    那大高个身边还飘荡着一些保护兽。

    都是会吃人的怪物。

    看来分工就是。

    大高个把别人弄睡着。

    保护兽吃饱。

    大高个如果是高档的果树。

    那么其他保护兽就是定期收割的韭菜。

    赵志这次算是体会到。

    未受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了。

    这大高个还是早点死了的好。

    早死早解脱。

    生命对它来说，只有折磨。

    赵志也不能给它个痛快。

    这种付出大代价的生物。

    弄死了肯定会结下死仇。

    赵志闭眼叹气。

    为了位格与功德。

    那些恶魔会做到这种程度吗？

    赵志在第七识里搜索。

    是否还有比这更疯狂的事情？

    出来的结果，让赵志战栗。

    这真的，已经算是非常怀柔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