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的高中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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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上来坐坐

    “你什么意思?”薛老先生脸色铁青,对着捧腹大笑的白衣年轻人怒目而视。

    他这回真的有些恼怒了,这小崽子一直搁旁边笑,这显然不但是不认可自己,还觉得自己说得一坨大便,只适合当笑料。

    而杨子庶呢?此时他只感觉笑得有点肚子疼,就连张道陵也在内景里扯着嘴角,有些发笑——太离谱了!这位专家究竟怎么能做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

    《左传•文公十八年》有所记载——“舜臣尧,宾于四门,流四凶族,浑沌、穷奇、梼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螭魅。是以尧崩而天下如一,同心戴舜,以为天子,以其举十六相,去四凶也。”

    堂堂留凶名万古的四大凶兽之二,“穷奇”与“饕餮”,结果在所谓“明器先生”薛仲先的口下,憋屈地退化成了“长翅膀的大老虎”、“腿更长的大鳄鱼”……

    要不是梼杌和浑沌有幸没有被薛老先生第一时间看到,不然杨子庶合理怀疑,这俩凶兽转眼间就会变成“蝴蝶翅大狗熊”和“长毛泰迪犬”……

    一旁的永寿堂分店经理也有些看不下去了,狠狠地瞪了杨子庶一眼:“你又是谁?别干扰薛大师鉴定!”

    杨子庶坦然面对着人群嘲讽和看智障的目光,挠了挠头对薛仲先说:“不是我说什么,你哦不、您不觉得首先您对于这尊鼎四壁的图案就有些误解吗?”

    “我有什么误解?”薛老先生显然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提意见了,高人一等的经验带给他与实力不符的自尊感顿时翻涌上来,冷笑道,“那你倒是分析一下,这些究竟是什么纹饰呢?”

    杨子庶笑了:“这不一眼丁真吗?四大凶兽啊!”

    他指着“长翅膀的老虎”道:“这是穷奇。”又指着“长腿鳄鱼”道:“这是饕餮……另外两面的应该就是梼杌和浑沌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对于现代人来说,这些神话传说中凶兽的形象其实多少也都有所了解,经他这么一提点,人群中顿时又有人“哦”道:“诶……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吼……”

    “你懂什么?”薛老先生有些急了,他自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杨子庶说的确实没啥问题。但他好歹也是个专家,自然得有专家的尊严,如此被一个小屁孩纠正实在是脸上无光。

    有些人就是这样,如果不学无术一点倒是没有什么节操和自尊,可要是在某些方面突出一点,有点过人的知识,就会开始胡天胡地二五八万,认为自己有着别人所没有的话语权,而一旦有人对其话语权产生质疑,便会露出疯狗咬人的一面来。

    薛仲先显然便是此类人之一,他气得山羊胡子乱颤,大声辩驳道,“你了解多少古董学问?这里面的水可不是看两本志怪小说就能搞懂的……还饕餮、还凶兽?当古人都是玄幻的仙人吗?你有本事说说,有什么人会在礼器上面蚀刻这种大凶之物?”

    这点,杨子庶确实不知道,可是张道陵知道啊。

    他直接随着张道陵的声音同声道:

    “先不说此鼎,其他的古代钟鼎彝器上有不少都刻饕餮头部形状作为装饰。《吕氏春秋•先识》中曾记载:‘周鼎著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报更也。’出土文物里像是‘商象形饕餮鼎’,‘商夔龙饕餮鼎’,都铸有你所谓没人会蚀刻的大凶之物之一的饕餮,你又凭什么认为没人会铸造其他的凶兽鼎呢?”

    薛仲先的脸青一阵紫一阵的,想反驳,却发现那年轻人说的没毛病,是自己先前一时嘴快,忘记了这些对于古文化研究者来说算是基础知识的东西,给了对方显摆的机会。

    那分堂经理也算是行家了,听杨子庶这一分析,也觉得在理,皱眉问道:“那依你看,这鼎来历如何?”

    杨子庶笑了笑,倒是没急着说,原因很简单——他对于这方面还不如经理和薛仲先呢,除了四凶和朝代之外一无所知。

    于是,他趁着张道陵向他解释四凶鼎来历的同时,缓步踱到鼎近前,学着之前薛仲先的样子装木作样地在巨鼎上揩了一把油……铜锈。

    薛仲先这时找到机会,冷然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别在这儿浑水摸鱼,拖延时间编故事!”

    杨子庶侧头瞥了他一眼,字正腔圆地回道:“莫要着急,对待古老的礼器要有耐心,方能感受其神韵——这是我刚才听您说的,还请先生您别把自己阅尽千宝后的结论当屁放了。”

    人群哄笑,薛仲先只好闭嘴,只不过脸色更难看了。

    显然,永寿堂经理和周围人此时已经不再看轻这个帅气的年轻人,正等着他给出见解。

    杨子庶自然也没让他们失望,揩完这手千年的铜锈后已经把张道陵讲得总结了个七七八八,正色说道:“我看……这尊鼎应该是唐朝铸造的,具体铸造时间是在安史之乱发生前。”

    “唐玄宗李隆基在位的时候用过三个年号,先天、开元和天宝。先天这一年号并不怎么被人熟知,因为先天年间的李隆基虽然坐了皇帝,但并没有真正亲政,且这段时间持续的比较短,没有后两个年号间的盛世与大灾厄。”

    “而这尊鼎,大概就是铸造于先天年间。”

    “一派胡言!”薛仲先仿佛抓住了机会,激动地驳斥道,“如果该鼎铸造于那时,腐朽应该更加严重!此鼎起码在先天年间后两百年方被铸造而出。”

    张道陵不屑道:“用铜母混金母铸造、灵气和龙脉帝气蕴养的后天至宝,若非被用来制敌损耗极大,哪怕是流传至万年后也能丝毫不锈。”

    杨子庶自然不会这么说,不然自己恐怕当场被当成骗子赶走。他撇了撇嘴,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哪怕是更久远的年代流传到现代的古器也有保存完好的吧?古墓里千年不腐的尸体又不是没有,你可别否定古代劳动人民保护器品的智慧。”

    “那又如何?”薛仲先搜肠刮肚找词儿,“唐朝又不重视礼器,不会费大心思铸鼎……”

    “那按你的说法,元朝还是少数民族的朝代,更不重视中原礼器了吧?那你怎么还觉得此鼎铸于元朝呢?”杨子庶不假思索地反问回去。开玩笑,这老壁灯搁这儿和高中生玩文字游戏呢。

    薛仲先再也无法保持形象了,径直面红耳赤地指着杨子庶的鼻子大骂:“你这是强词夺理……我好歹是参与过数次古董鉴别的专业人士,你上大学了吗你就敢……”

    他的无能狂怒突然停住了,因为街道上突然响起了清晰的鼓掌声。

    “啪!”

    “啪!”

    “啪!”

    薛老先生登时更加愤怒,抬头看向掌声传来的地方——永寿堂二层,一面推开的窗户处。

    只是当他刚想开骂,看清那人后便瞬间哑火,从皱纹里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老桓?”

    在二层鼓掌的也是一位老者,看起来比薛仲先年纪还要大一些,穿着褐色的唐衫,眼眸中有深邃的目光闪烁。

    站在杨子庶和薛仲先旁的分堂经理顿时“啪”的一声立正,向楼上的老者鞠躬道:“申屠先生!”

    薛仲先吞咽了口唾沫,勉强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啊……老桓,近来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那老者打断。

    老者盯着杨子庶,露出笑容,理都没有理套近乎的薛仲先,径直笑道:

    “这位小友,可有兴趣上来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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