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寨也不算什么险要位置，山坡平缓，只不过林木茂盛，连个牌楼也没有，从外面看简直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村而已，一点土匪山寨的样子也不像。

    “这障眼法用的好，若不是有人送信，打死我也不相信这是土匪山寨。”毛刚恨恨道，这虎山的老巢，让他们在大平原上来来回回忙活了几个月，居然在一个山势并不险要的地方，这种地形，这种村落一样的地方，怎么能称之为虎山呢。

    “外观掩人耳目，连名字也掩人耳目，看来这也算是背后有能人。”朱棣观察着地形，暗暗赞叹。

    夜色渐深，一柄火把从那山坡上一点点缓缓地下来，到了一处山石下面，不断地用那火把挥舞着圈圈。毛刚领着队伍快步前进，这足足有五百步的距离，空阔，毫无遮挡，如果这时候有放哨的看到，定然整个山寨都会沸腾起来。

    直到毛刚的队伍消失在山坡密林里大约有半刻钟，却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而那山坡上传来的喧闹还是没停。“王爷，这计能成吗？”曹鼐不无担心。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毛刚应当能自保无虞。”

    “可始终我们是以身犯险啊。”

    “不得不如此，对方见我们来了，使人送信引我们入瓮，我将计就计，先送他一个钩子，再来里应外合，不然这山头，周围几百步都是光秃秃的平地，山上只要有几个哨探，就足以看清全局，哪里会有这么轻松就能上山的好事。”

    “但愿毛将军能挺住。”曹鼐还是有些心神不定。

    “额琪儿，你领四个亲兵，在这里护着曹卿，不容有失。”

    安排妥当，朱棣领着剩下的几百号人，极速奔驰。

    五百步距离，骑兵把步卒甩开了一大截距离。率先冲上了平缓的山坡。朱棣的心里想象了多少种在这里中伏的情形，可从来没想过目前这一种。

    树林里面没有什么异样，也只需二三十步，就穿过了这一片林子。毛刚和两百多人的前锋就在这林子里面，正与四周的贼人对峙，不是简单的对峙，而是那两百多刀盾手，面对着四边四面各有三十多杆的火铳，还有搭箭在弦的弓箭。

    火铳，完全脱离了朱棣的预设之外，总共一百二十柄火铳，足足可以装备一个百户的满员，加上那些弓箭手，这里两百多人，只要稍有异动，便是全军覆灭。

    毛刚见朱棣的后续部队到达，扯着喉咙喊道：“王爷，是陷阱，锦衣卫都被杀了！”

    朱棣一愣，再抬头沿着毛刚手指的方向看去，前面几个大树的枝丫上，悬下来几根粗大的麻绳，倒吊着四个被扒光的血人。是那浑身大大小小的刀口子，淌出的血已经结痂，看起来人也已经是死透了。

    举火为号，到底是这些锦衣卫没凹住酷刑，把联络暗号供了出来，还是那从射出的一箭，便已经是踩入了这贼匪的圈套，现在已经无从而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贼匪的老巢确实是这里没跑了，因为朱棣看到了这寨子的老大，一个被十几个壮汉簇拥在中间的老头。

    “虎山在这里立足二十五年，你是第一个能杀到我老寨的人，果然还是朱家后人厉害。”

    嘶哑的喉咙，却宗气十足。

    “大明的王爷在此，你也居然造次，看来是真想造反了？”

    “哈哈——在这个形势下面，你居然还这样大义凛然，真有你家永乐的样子，可惜，可惜你当不了皇帝。”

    朱棣脸色一沉，这人难道当年见过自己，还说这虎山是建了二十五年，那不正是我驾崩那年吗。

    “大明的王爷？就算是大明皇帝来了，也不行。今日就都留在这里罢了。”那老汉手一抬，弓箭手便拉满了弓弦。

    “王爷，当兵的哪有怕死，要破绝地，不剐一身皮怎么行？众兄弟，呆愣着等死吗？”毛刚人如其名，刚烈无匹。

    朱棣的队伍周围也早已被刀枪弓箭围堵，以小胜多对朱棣来说并不是不可能，可这些精锐士卒缺的就是这绝境中反杀的胆气。

    毛刚话音才落，对方火铳已经喷出火星，距离太近，棉甲无法抵御这样近距离的铳弹和弓箭。倒下的士卒为身后的人争取了时间，火铳手不可能马上装填，弓箭手再要弯弓搭箭，也赶不及那已经捅往胸口的钢刀。距离太近，也成了这些贼人葬身的缘由。

    朱棣的骑兵也在厮杀，这片空地立时乱做一团，那虎山的老头只是漠然看着一切，神色如常。

    “先把火铳手和弓箭手都砍了！”毛刚的半张脸上都是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那些贼人的。地上被第一轮火铳弓箭放倒的明军不少，可随后倒下的贼人更多。被围堵的阵势给杀开后，骑兵的优势就开始凸显，在这山坡上左冲右突，长刀砍落，到处都是血肉横飞。

    “往里面杀去，小心冷箭！”朱棣见这边贼人已经开始败退，便要调动士兵，抬眼往那山坡的村寨出看去，那矮小的门楼居然把栅栏关了起来，刚才还淡定自如的老头还有那些旁观的壮汉，都已经退去无踪。

    “快，把栅栏冲开，往村寨里面冲去。”朱棣心中一种不详的预感升起，正要策马冲往那小牌楼处。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响起，立时镇住了这嘈杂的厮杀，无论明军还是贼人，都停下手中动作，竭力用最快的身体反应去逃避这震耳巨响。

    实心炮弹落在身后的树林处，这片空地无论贼匪还是明军，都在回过神后，一阵纷乱。毛刚举刀砍下两个乱窜的贼匪，一夹身下战马，就径直往那矮小牌楼的栅栏冲去，马匹巨大的冲力瞬即把那栅栏冲开，可那战马也受不住这冲力，翻到在地，把毛刚甩出一旁。

    朱棣不知道那是哪里来的大炮，这时候只能喝止乱窜的队伍，重新集结往村里冲杀。又是第二声轰鸣，那炮弹还是往着树林飞去，把一个正要往后面逃去的明军轰了一个稀烂，只剩下半截身子倒在地上，腿肚子一跳一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