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聂七被押在路上，一直偷偷留着记号，李珍的队伍发现了这行踪，不用多久便追上了聂七一行。押解聂七他们几百人的，其实也就是三四十人，见那大批官军赶来，居然也不作抵抗，一哄而散，而那些获救的匠人，便也只好把那头上的金钱鼠尾剃去，一个个成了光头，留了一些士卒原地看守等待后，由聂七领兵继续前追，把前面几批受押的明朝匠人们带回。

    “现在那聂七已经领着两千多各式工匠，郎中，稳婆，绣女，还有他们的家眷，在那往特林府去的路上，而估计还有将近一千人被带往了建州。”

    “嗯，目前还不能直接与建州撕破脸皮，他们也不会直接来挑衅我们，还是时间不够，人手不够，尽快要开挖各地发现的矿山，让海西部的人手去帮着，不就是给他们牛羊吗，两只绵羊，一年就能生产三四只小羊，我们用两只羊羔就能换他们两个月的劳力。”

    “已经安排各地探子潜伏，随时可以端掉关外各处买卖人口的窝点，把那些被拐子手上控制的男女幼童解救后，送往特林府。估计也会有一两千人。”

    “关外本来人口稀少，还要在这里贩卖奴籍，着实不可为。先前按曹卿意思，在关内各处已经散布招募流民出关的消息，不过也是要一两个月才会见人，既然现在关外奴籍流民众多，那就直接从关外掠夺这些人口。”

    “末将明白，请王爷吩咐。”

    “本来此事应由曹卿和张益他们安排，事急从权，就有你们冷卫安排，关外各处，只要奴籍流民，能到特林府报道，就剔除奴籍，恢复平民，分发荒地，各处卫所予以方便放行。”

    “末将领命，不过为何要这些奴籍流民要千里前往特林府而不是各处卫所报道？”

    “李爵爷，这是无奈何之计，成大事者不能拘泥小节，我奴儿干都司三千里荒芜，开荒需要的都是精壮劳力，能从关外各处一路走到特林府的，自然就是有开荒的能力，至于那些老弱，若是死在路上，那各处卫所也要予以方便，建立义庄收敛，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王爷考虑周全，宅心仁厚，李珍望尘莫及！”李珍这次是真佩服这位王爷，传说中那土木堡大战前，正统皇帝临战顿悟，看来是确实无疑。

    自己往日对这变化有如翻天覆地的朱祁镇有了疑心，可现在想来，如果这朱祁镇是假的又如何，只要能扭转乾坤，重回京城，是真是假又有何妨。想通了这个关节，李珍心中像是放下一个心头大石。

    “这里就是辽东巡抚的府邸？”朱棣眼前的巡抚府邸，连门前的廊柱上的朱漆都掉了一半，左右两边的石鼓居然长出了青苔，偌大一个府邸大门，显得破破旧旧，若不是门上的匾额和大门两处站立的家仆，朱棣还以为这是哪一家破落户的宅子。

    一个驼背老汉接过李珍递上的拜帖，也不多问，甚至也没看朱棣两人一眼，便瘸着步子进去通报了。

    正常的地方官员迎接皇帝，一般要提前通告，而后府内鸣响号炮，或者鸣放鞭炮，在大路上供奉香案迎候。至于这种大明的亲王驾临，那最起码也要府内大肆张罗，府外净街相迎。

    像这种巡抚家里的门房不会不清楚这些规例，故而在他眼里这衣着简谱，步行而至的王爷还不知是真是假。

    辽东巡抚李纯从影壁后面拐出来时，一手撩起了衣袍下摆，火急火燎地冲到朱棣跟前几尺双膝下拜，口中高呼“不知王爷千岁驾临，有失远迎——”说着一大堆的客套话，朱棣也只好做着样子把这胡子花白的小老头扶起，纵然虚情假意，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就像这李纯在府门外跪下，做足了样子给外面的人看，可影壁里面的大院却是一片静悄悄，完全没有府内上下要出营的架势。

    “亏成国公说你与他还有交情，现在这样来对我的孙子。”朱棣心中已有打算，藏在虚空中的朱祁镇自然乐得手舞足蹈。

    穿过冷清的巡抚大院，果真还是没见着几个家仆，在府中大堂端坐了好一会，也没有下人奉茶，这巡抚李纯也只是陪坐一旁，脸上虽是带着讪笑，可却没有打开话题的样子。

    朱棣半垂着眼皮，微微向着李珍撇了一眼。李珍会意，便拱手道：“在下襄城伯李珍，见过巡抚李大人。”

    “哦，幸会幸会，李大人骁勇，早有耳闻，请坐，请坐！”

    “这李纯是脑子抽了还是真不会当官？这样迎接一个王爷？就算只是款待一个下属，也不应该这样怠慢才是啊。”呆在虚空中的朱祁镇忍不住大声嚷嚷着。

    “你以前见过这李纯吗？”

    “皇祖爷，这李纯发迹在北伐兀良哈时，这家伙在关外几十年，也就三年一次进京述职，我老早就想把他撸了，换人。”

    “再看看吧，话说回来，当日你说到了辽阳城，你这孙子就上来前台让我回去歇息，这现在是要食言了吗？”

    “这，好像也不是我想换就能换，皇祖爷你先辛苦一会，劳您老人家大驾！”

    朱棣还想再说，那孙子却忽地没了影踪。

    回到这冷清的厅堂之上，朱棣还是开口试探道：“往日听闻巡抚大人清廉，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啊，家里连个奴仆也不多见。”

    “唉，不瞒王爷，自从瓦剌逐渐南侵，辽阳城便不复当年繁华，现在也是幸得王爷主持周天大醮，这关外最大的城池才算是有了一些人气。”

    “本王听说新任的辽阳监军已经在路上了，这是何故啊？”

    “唉，亦主管年老急病，朝廷明察，遣派新任监军，昨日已经有消息传来，这新任监军后日便到。”

    “哦，那本王也要亲自迎接这新任的边疆重臣。不知道应该以何种礼仪接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