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丝竹声不绝于耳，便是深夜照旧笙歌的淸曼楼此刻前所未有的安静。

    楼内那群监生，举人此刻都好似受惊的鹌鹑一样，缩着脑袋不敢说话，只听得到那太监公鸭嗓子时不时响起的呻吟声。

    常复苦着脸，显得有些不安，小声说道：“你来的时候短，却是不知，这太监可不是好相与的，他是东厂厂督王岳的干儿子刘琅，整个南京城等闲没几人敢惹他。”

    也难怪常复如此不安，毕竟王岳护短也是出了名的，便是当初东厂番子被姜堰扣下来几个，都被王岳遣人要了回去，更遑论自己的干儿子。

    而常复虽然名头听着不逊于人，但是这么多年雨打风吹，哪里有王岳这等手握实权的厂督厉害。

    “知道我干爹是谁，还不赶紧把我放开？”那刘琅虽然被打的满头是血，但是此刻却是阴恻恻地威胁道。

    姜堰却是蹙起眉头，刘琅这名字，自己还真有几分耳熟，想来也曾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只是一时间竟是想不起来。

    但不论如何，既然知晓对方身份，倒是的确不好闹出人命。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我放开，不然我便叫你们统统剥皮抽筋，知道我们东厂的手段。”刘琅暴躁的威胁道。

    按着刘琅的锦衣卫有些犹豫，平心而论，锦衣卫和东厂是世仇，刘琅这么嚣张，他们谁都不想就这么罢休。

    可是他毕竟是王岳的干儿子，姜堰不发话，他们也不敢如何，只得咬着牙看着刘琅从地上爬起来。

    刘琅眼看没人敢动自己，倒是更加嚣张，晃晃悠悠站起身子，便走到姜堰面前，跋扈地说道：“好你个姜堰，竟然敢把杂家打成这样，你且等着，这件事没完！”

    他满头鲜血，配着狰狞的表情，倒真有几分像那狰狞的恶鬼。

    却在此时，一直在思索刘琅这个名字到底从哪听过的姜堰抬起头，楞了一下，却是右手闪电般又抓起一盏酒壶，砰地一声直接砸在了刘琅头上。

    只一下，刘琅神色错愕，刚要伸手指着姜堰，却是两眼翻白，直接昏了过去。

    “你们怎么看的人，还能叫他站起来，下次再有这等错误，自去领罚。”姜堰皱着眉头说道。

    明明是被呵斥，这几个锦衣卫却是心中振奋，慨然应喏。

    无论如何，跟在这位上司身旁，就是一个爽利。

    常复也是无法阻拦只得苦笑着摇摇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叹息一声寻了个地方坐下。

    刘冠青却是一直瞧着事态的发展，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此刻却好似想到什么，嘴角微微挂上笑意。

    既然不能闹出人命，姜堰也懒得收拾他们，还是常复找了些楼里的小厮将陈清元和刘琅等人全数送到了医馆。

    这么一闹，常复他们也无心继续宴会，尤其是常复更是一脸苦笑。

    “老弟，本来是想好好给你接风洗尘，结果闹出这么一档子事，也只能改日再跟你好好喝上几杯，你可莫要往心里挂怀。”常复诚恳的说道。

    “自然不会，今天虽然发生了不少事情，但能认识诸位，便是一件快事。”面上的功夫，姜堰自是不会落下。

    姜堰本也打算一同离开离开，常复却是挤眉弄眼不叫姜堰出门，其他人也是一脸的意味深长，就连刘冠青那老狐狸，也是一副笑而不语的模样。

    还没等姜堰狐疑，却是看到月白等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模样便是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只怕是也得柔软三分，何况姜堰本就不是什么心狠之人。

    “姜公子，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何必再另寻住处，倘若公子不嫌弃，不如去我那一住，奴家住处虽然不能说是富丽堂皇，但也收拾的干净，还能为公子抚琴，消解几分疲态。”月白双手拧在一起，红着脸说道。

    “是极是极，春宵一刻值千金，我等糟老头子，就不在这碍眼了，且先去之。”刘冠青哈哈一笑，却是当先出门，常复等人也是嬉笑着离去。

    便是张铁等人，遇见这种事情，原本明显不够用的智商好似突然占领了高地，竟然也是嬉笑着退到一旁。

    还没等姜堰想好如何去说，幽怜却是急匆匆赶了过来，连声道：“姜公子可莫要被这小娘皮骗了，她那张嘴，惯会哄人，委实是做不得数，不如去我那里，保准叫公子乐不思蜀。”

    说到这，幽怜也是脸色微红，配合着她那妩媚的面孔，便是未语也叫人心神向往。

    清徐也是不甘示弱，莲步款款，一双修长的大长腿只差没有踢在姜堰脸上，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只是小声说道：“公子，奴家那里，也是扫榻相迎呢。”

    一旁老鸨暗暗咋舌，要知道，幽怜她们三人，便是在金陵乃至全国，都是数得着名号的，不知多少达官贵人只要能见她们一面便心满意足，无论对谁，那都是不假颜色。

    便是金铃其实也惯是如此，错非今日陈清元先前所写诗词的确不错，金铃也不会作此姿态。

    毕竟作为后进者，金铃想要尽快追赶上月白他们，也不得不更多委屈自己。

    可那陈清元，在月白他们面前，可真是不会给上半个好脸子的，然而往日一个赛一个清高的这几位女史，却是恨不得百般巴结姜堰，这场景老鸨可是从没看到过，连做梦都没想到过这般场景。

    姜堰左看看右看看，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毕竟花有百朵，各有芬芳，岂能轻取一朵，辜负其他花香？

    眼见姜堰犹豫，三个女人更是恨不得打上一架，竟是一同拉着姜堰往楼内走去。

    姜堰转过头，不用姜堰多说，张铁便立刻带人跟了上去。

    就算是有些煞风景，但是姜堰绝不会让自己处于毫无保护的危险境地之中，哪怕是三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也绝对不行。

    三人争执不休，姜堰又做不出决断，便只好一同先入淸曼楼的园林楼阁之中。

    其时弯月如钩，蝉鸣聒噪不休，时有清风徐来，花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