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对视着风和的眼睛，对方则轻轻地微笑着。

    “没想到第一次组队就要变成最后一次了。”

    在第一学期结束前完成升学目标的人将会进入王城的主院进修。

    我们这只是一个小村子，可这个学校却是遍布全国的大学院：云修阁。

    这个目标看似不难，却会难倒大部分人，因为在进阶到15级时将会有95%的概率失败。

    许多人在这个地方难住了，最终只能平凡的生活着。她不同，不仅仅是运气，她的天赋和努力是不容置疑的。

    “风和，你……”

    我不愿再说下去，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

    “这是个好机会啊，许多人都盼望着呢。”

    她依然微笑着看着我，我最后松开了手。

    “我会追上去的。”

    也只能说说罢了。可以说从这一刻起，我们两人的缘分就断了。她将会成为万众睹目的云修阁学员，我只能在下方望着她越走越远。

    她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什么都没说，静悄悄的走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愿和人交往啊。

    无论和谁比，我永远是最差的那个，只会被抛在最后面。

    第二天，和风跟随着马车队前往王城。

    我没去参加欢送典礼。拿出床下那个盒子，一颗湛蓝的宝石静静的躺在里面。

    这里面是解开我封印的钥匙，一旦成功吞噬，我的真身将会显露出来，关于我过去的一切都会回来。这是一个白衣少女告诉我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封印，我也从未像此刻如此渴望要解开。

    最终，我合上盖子。

    “还是靠自己努力吧。”

    毕竟，我也不想用特殊方法获得的力量去见她。

    还有四天，第一学期结束。

    到任务大厅直接接取了三个任务，我握紧手里的剑，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森林。

    一秒都不能浪费！

    我疾跑着冲进灰色地区，不管是什么都一剑劈过去。

    我从未如此疯狂过。为了完成任务，我买了三把石斧。

    “来了！”

    侧身躲开数支飞箭，我终于找到这片森林最闻名的怪物，人称森林之主的13级骷髅。

    “这把附魔弓可以当见面礼啊。”

    依靠树木挡住箭矢，我把剑换成石斧朝它甩去。骷髅拿着附魔弓把弦拉满，极其轻松地把石斧击碎。这一切都在我预料当中。

    “好，让你见识一下我压箱底的招数！”

    我接的任务全都是大量杀怪，为了经验和效率，我决定优先挑战最强的怪物拿到附魔弓。

    和之前的僵尸不同，骷髅只会训练自己对弓箭的熟练度，只要命中一次一切都结束了。

    双手都换成石斧，瞄准骷髅同时甩出去。

    骷髅翻身躲过，向我射来一箭。

    趴下来，箭从头顶飞过。石斧在空中停顿了一下，随后改变方向继续朝骷髅飞去。

    这是我之前在图书馆看的招数：回旋斧。由于要准确预判对方的运动，所以三把斧是标配。

    爆掉一个斧头，两个石斧间出现了很大的缝隙，导致和骷髅擦肩而过。

    “看来只能破坏武器了。”

    我回收石斧，盯着骷髅手上的附魔弓。

    没了武器，骷髅和猪没什么区别。

    直接拿着双斧，我冲出来朝着它砍去。

    石斧虽然伤害高，可攻击间隔较长，完全不能命中灵活的骷髅。

    “哈哈。”

    我喘着气，远处的骷髅搭起了弓。

    白衣在空中转个圈，轻盈的落在我们中间，抬手便爆掉了弓箭。

    “你要干嘛。”

    她手里拿着我床下的盒子，交给我。

    “我要变强，去找我唯一的朋友。”

    “朋友？你不已经习惯了孤独吗？如果想要力量，那就吞噬它吧。”

    她血红的眼睛盯着我，盒子离我越来越近。

    “你到底想干嘛！”

    我拍开盒子，她愣了一下，拍拍我的头。

    “是吗，已经有朋友了啊……”

    我猛然醒来，在床上，是打开的盒子，里面是湛蓝的宝石。

    检查了背包，和去任务大厅前一样。

    刚才是梦吗？

    我奋力跑出去，一直跑到村口。

    我可以看见，风和正坐在马上向大家挥手道别。

    “风和！”

    她抬起头看向我。

    “小音。”

    “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嗯，我等着。”

    就这样匆匆道别，我和风和朝着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

    二

    风和走了，我又回到了孤身一人。

    我彻底回到了孤独。

    还剩三天，在这段时间内快速升级只能越级杀怪，像我在梦中去挑战森林之主那样。

    风和走之前给了我一个轻铁甲，说让我跟她学，随便乱杀。

    “那也升不了多少啊。”

    我把崭新的铁甲丢到床上，从背包里拿出绿宝石。

    昨天又完成了一个任务，现在还差10点学分。

    绿宝石足够换把二手铁剑，但问题是没怪让我砍啊。

    继风和之后，大家都争着抢着杀怪，我在森林里走了一晚上，连块腐肉都捡不到。

    并非只有杀怪的任务，可这却是性价比最高的。经验和任务同时获得，这会大大提高完成目标的效率。

    我接了个捉鱼的任务。

    也并不是多差。捉鱼是能得经验的，虽然很少，不过如果加上烤鱼的份，两三只鱼就能升一级；挖矿也是，一个煤炭能得大半的经验，不过常常被掩埋在讨伐任务下面，只有我这种黄昏才来的人才能找到。

    离村子不远的湖边有个矿洞，捉鱼挖矿两不误。

    拿起石镐，朝着煤矿狠狠砸下去。绿光随着煤炭掉出来，吸收到我身上。

    “哇，好多啊！”

    只一个，我便从3级升回了4级。

    就这样奋力挖到天黑，等级是刷刷往上升。

    “任务的量完成了。”

    我查看一下背包，拿出石剑准备杀鱼。

    先把鱼群围到挖的坑里，然后用剑插下去。血染红了湖水，然后渐渐稀薄。剑上穿了四五只鱼，让我直接升到了10级。

    我很后悔之前怎么不接这种任务，能够飞速向上升级。

    但这种简单的任务学分就少，两个任务完成才4点学分，距离目标还差六点。

    更重要的是15级时的瓶颈，如果不成功全是白费。

    分开交任务的和用来烤的，我从背包里拿出简易熔炉放入煤炭生火烤起鱼来。

    “都逃到这边了吗？”

    我站起来，被因为被人追赶逃到湖边的怪物们包围。

    “正好我也接了讨伐任务，就让你们补充我最后的点数吧！”

    换成双剑，穿上铁甲，我往怪多的地方直接冲过去。

    双剑在空中乱砍，怪物的身体随之粉碎。

    “砰”的一声，我被爬行者炸上了天。

    地上出现一个大坑，怪物化为碎片，坑内全是掉落物与经验。

    “好痛。”

    从高空中掉下少不了摔伤，崴了脚的我只能用手抓着泥土前进。

    虽然这次爆炸把周围的怪都清除了，但我身后也出现了一堆被声音吸引过来的蜘蛛。

    全是清一色的蜘蛛，这也代表着附近有刷怪笼。

    如果我没受伤的话肯定会兴奋的拿剑砍过去，但现在我动都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扑过来。

    “好了，这次肯定死定了。”

    我仰面朝天躺着，胳膊用力甩进了坑内。

    经验被吸引过来，从我的手指上传进我的身体里。

    经验条疯狂往上涨，一直到了极限。

    15级！

    我感觉内脏开始烧起来，没被吸入的经验围在我身边。

    我痛得在地上打滚，全身的血管从薄薄的皮肤中凸显出来。越来越明显，突出的血管让皮肤都变得血红。

    蜘蛛群感受到我的异常，全都逃回森林。

    只要我撑下去就可以了。

    就这样自言自语的打气，想给自己一丝希望。

    但我也明白，突破已经失败了。

    在最后，皮肤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绿光从身体里泄出来，膨胀的身体渐渐变回了平常瘦小的模样。我努力睁开眼睛望着天空，星星在人们无法触碰的地方闪烁着。它们在空中注视着大地，人们只能仰望着它们。

    抬起手臂去抓，但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到达那种高度。

    看来，是真的没办法了。

    三

    第一学期结束，我输在了最后的突破，其他人也一样。

    与生俱来的天赋注定着大家的起跑线，这个学期就是分叉路，大家的距离将会不断拉远。

    “这个时候，风和已经到达王城了吧。嗯，不能放弃，加油变强！”

    提起石剑，我给下半身粉碎的骷髅最后一击。差距能用努力弥补，这是我一直坚持的信念。不过最近我却没了战斗的动力。

    一直以来，我都以风和为目标追赶着，现在也是。即便她远走他乡我都认为自己能够追上她的步伐，直到刚才。

    我再次突破失败，掉回10级。

    这无疑是个重大打击。

    在一次次的尝试下，突破的概率会越来越大。虽说这次突破意义重大，也并非多么困难，稍微有点资质的人都会在第二次成功。

    人与生俱来的天赋注定着前进的距离，我并没有奢望着能够超越她，但也不认为自己差多少。我一直以为只要不滥用经验，自己的等级很快就会跟上去，升级的速度前几天捉鱼挖矿时就能体现出来。但这并不代表我有天赋，瓶颈才是测试的标准，很显然，我不够格。

    正因为我有追上去的信念我才能坚持到现在，一直从0级不断往上爬。现在希望破灭了，没了目标我感觉所有的事都无所谓。

    “头晕呼呼的。”

    我甩了甩脑袋，眼前的场景开始变得模糊。

    “算了，回去吧。”

    “被失败打击了吗？”

    老师从树荫中走出来。

    “你观察多久了。”

    “从你突破失败开始。没动力了吗？”

    我笑了笑，身体使不上力气，只能用布满裂痕的石剑硬撑着。

    “这样可不行啊，我可听到你说要去找她。”

    她拍拍我的肩膀，长期作战而被晒黑的手上布满伤痕。

    “这个承诺我做不到。”

    感觉身体越来越重，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生病了。

    “唔，看来你得的是心病啊。完不成承诺可不行，不然你的小女朋友的嫩手会变得和我一样粗糙的。”

    我想回答她风和不是我女朋友，但毒辣的阳光闪到了我的眼。正要揉一揉时，却昏倒在了草地上。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身体没什么大碍，但就想窝在床上度日。或许真和老师说的一样，得了心病的我只能站在路口前看着他人做出选择。

    “当一个普通人也不错嘛。”

    我突然说出这句话，说完之后的我，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自暴自弃。

    “你真这么觉得？”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窗外冒出来。

    “风和，你怎么回来了！”

    原本应该在王城的风和打开窗户钻进屋内。她坐在我旁边望着我，眼里满是失望。

    “你让我等了好久。”她轻声说道，“我一直在等你，可你始终没有来。”

    “我没能成功。”

    扭过头，我不愿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心里满是内疚。

    “老师说，你得了心病。”

    她把手放在我额头上，这是一直以来她安抚我的动作。

    冰凉的小手让我冷静下来，心里说不出的舒坦。好希望她可以一直像现在陪在我身边，但她也有自己的生活。

    “没关系的，你没必要为了我专门回来。我会独自跨过这道坎，你只需要在前方等着我就好。”

    “我不回去了。”

    出乎意料地回答。

    “什么！”

    她疯了，绝对！

    “我不想重复一遍。”

    “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所以呢。”

    沉默了一会儿。

    “……原因呢。”

    “我想陪着你。”

    “……”

    嗯，这种气氛下必然的结局。但这并不好。

    “不要逞强了，让我陪着你一起前进，好吗？”

    “够了。”

    气氛很沉重，因为我的这句话。

    “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被人打坏了脑袋！你这么做只会放弃自己的前途。回去吧，你能为我回来我很高兴，但我很讨厌你这种天真的想法。我们不是一路人。”

    她站起来，整个床晃了晃。在一句轻声的打扰了之后，她退到了门外。

    “你这也太假了点吧，哪有人这么突然表白的。”

    从床上坐起，我的膝盖上是湛蓝的宝石。

    “早知道每次打开都会进入幻境的话我就把它丢掉了。”

    这东西真是可怕，明明什么都没想却不自觉的打开盒子。

    “即使不是幻境你也会这么回答吧。”

    白衣少女正坐在我的对面。

    “看来你不只出现在幻境啊。”我把盒子盖上丢给她，“拿走，这种东西我不需要。”

    “什么不需要，明明是怕自己鬼迷心窍罢了。意志力薄弱的家伙。”

    “我要出去练级了。”

    “只是漫无目的的乱砍吧。”

    我不理她，朝着门外慢慢走去。无论是乱砍还是对战，只要能打发走这无聊的时间就够了。只要耗到开学，我就能在课堂上认真表现，拿到前往王城的机会。

    “喂，你从未想过能去皇城吧。”

    “呵呵。”

    “猜对了啊。你现在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就把我杀了吧，我懦弱到不敢自杀。”

    我放松身体向前倒在地上，冰凉的石砖像她的手一般舒适。好想就这么呆着啊，永远这样躺下去，永远永远。

    她揪住我的头发把我从地上拉起，狠狠的扇了我一巴掌。

    痛觉也不能唤醒我，就这样昏昏沉沉的，我连眼都不想睁开。

    “……并不是只有提前完成目标这一种方法。”

    嗯，好，我醒了。精神百倍的我双脚踏在地上，专注的样子吓了她一跳。

    “你直接参加入学测试就可以。”

    是一种方法，就是我没钱。

    尾声

    我注视着窗外。

    环境优美，教室整洁，教材优良，专业知识。这里比村子里的分校好了上百倍，真希望能和他一起来。

    像弟弟一样紧紧躲在我身后的他。

    如果真有可能，我希望能再和他看一次日出。

    不可能啦，这个地方又不是想进就进的。

    “风和，去街上买东西吧。”

    我的新朋友春月拉住我的双手，温暖的手心融化了我手上的冰冷。

    “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什么手一直这么凉。”

    “这个嘛，就要说到我的青梅竹马音了。快点走吧，我还要去一趟铁匠铺呢。”

    “马上要放假了，你想去哪玩？”

    “放假吗？”我想起刚离开不久的小村子，“我打算回老家一趟。”

    “嘻嘻嘻，才刚来没多久就想家了，是不是想那个音啦？”

    她把脸凑过来，粉红的脸上满是笑意。

    “这个嘛，我确实有点担心他。”

    伤疤开始发痒，这说明他又出现了什么异常。

    “那我也要一起去。你这么可爱，可千万不能被骗喽。”

    “说什么呢，赶紧出去买东西吧。”

    我也笑着回答她，被握住的左手十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

    我相信，他一定会完成承诺，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会一直等着他，等到和他在这里相遇。

    希望是放假之前啦，不然就没有相见时激动的气氛了。我暗自偷笑，身旁的春月也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微笑着望向天空中的太阳。

    最好如此啦，能和他在不远的未来再次相遇。

    我在心中兴奋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