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风和，抱歉，真的很抱歉。

    我无法因为个人情感而将那么危险的宝石交出去。

    只能在心里祈祷她会平安，纵使希望渺茫。

    我很清楚，没了生命宝石，她必死无疑。

    都是因为我……

    权衡过得失，一块完整的宝石比碎片更重要。

    “把宝石交给我吧。”

    我落寞地回答道。

    纵使有千万句话语也无法描述我心情的复杂。

    “接好了，人渣。”

    流云大失所望，脸上的鄙夷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

    很遗憾吧，我还不如你这个杀人如麻的杀手呢。

    抱住丢来的盒子，湛蓝的宝石静静地躺在里面。

    “滚。”

    不想在我身上再多说一个字，好像出现在他眼里便会被玷污一般，流云扭曲的脸上，努力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字。

    “呐，我很差劲吧。”

    我笑起来。

    头发散落下来遮住我的脸。咧嘴狂笑着的我注视着散发出柔和蓝光的宝石。在旁人看来我近乎癫狂，肩膀随着笑声剧烈抖动着。

    “呐，我很差劲吧。”

    我狂笑着重复了一遍。

    白衣少女则以只有我能听到的话语回答我。

    次日，大雾。

    我将遮眼的头发用手梳开，加上水固定住。

    “这么浓的雾你还要出去吗？”

    白衣少女幽灵般地出现在我身后。

    “嗯。”

    轻声应答，我拿起崭新的铁剑走出门外。

    这是比赛当天风和没能送达的剑，昨天晚上有人送到了这里。

    也算是她唯一的遗物吧，毕竟连个尸体也没有。

    她没死。我很想这样告诉自己。没有尸体，就代表着她可能没死。

    没有尸体，这是我最后的希望。

    这次的目的地是平顶山，被矿工们视为禁地的地方。

    那里蜘蛛遍地，这是常识。

    都说人在遭受打击后会激发潜能，我去那里就是为了突破15级。

    随意挥出一剑，利刃毫不停顿地切开蜘蛛的身体，红白的液体混合在地上，内脏里还未消化的骨肉散发出作恶的气味。

    很奇怪。明明遭受了打击，但我的专注力比平时都高。这就是所谓的心无杂念，空无一物吗？

    怪物不多，偶尔一两只蜘蛛会从头上跳下，都被我躲开斩杀。

    要到危险区了。

    里面是个超大型的废弃矿洞，仅仅是在外围区便发现4个洞穴蜘蛛的刷怪笼。

    遇到这种怪物要小心，只要被咬上一口就会身中剧毒。

    先是虚弱无力，再是头晕眼花，最后会直接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只要被命中一下就必须立马接受治疗。

    就是这么危险的怪物，里面藏了不下上千只……

    一般情况下会有至少5人组成的队伍，身穿无视咬伤的铁装才会冲进这里。

    毕竟每只蜘蛛拿腿踢他们一下也能轻松将铁甲踢爆。

    从来没人能越过那道岩浆池做出的“护城河”，据说后面便是蜘蛛的王宫，全是些变态级的蜘蛛，随便一只都能灭掉一个骑士团。

    也难怪。外面有这么多蜘蛛把守，里面的都不知道闭关修炼了多少年。

    突破之后就回去吧，不能硬闯，会白白送命。

    为了防止里面的会出来抢宝石，并没有带过来，不用怕会吸引BOSS，可以放松杀怪。

    “呼。只是挥剑都觉得累，看来我变懒了啊。”

    甩甩手臂，让酸疼的肌肉得到缓解。

    “不得不说，这里确实有很多好东西啊。”

    虽然我孤身一人闯进这里，但并没有什么大碍。

    洞穴蜘蛛不会在外围出现，所以不去深处探索就能保证安全。

    外围的箱子大部分都被搜刮过，只会剩下一些方块，偶尔有些小麦等食物可以拿去卖钱。

    无法选择的绝望，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所以要努力挤出笑容，尽最大的努力前进。

    今天就这样吧，再往前难免会有些危险。

    卡在15级，不敢毅然突破的我慢慢向洞外退去。

    “都来到这了，还回去干嘛！”

    血红色的双瞳在头顶猛然出现，从头到脚感受到乍然出现的寒气。

    糟糕，她等级和我差不多！

    明明在外围，为什么会出现高级怪！

    蜘蛛和亡灵族不同，是有智慧的。

    虽说不会像僵尸那种每一级都是质的飞跃，等级所对应的实力和人类一样。可本身的种族值还是有差距的，毒素攀爬等绝技让它们获得比人类更高的机动性。

    粘稠的蛛丝粘在剑刃上包住它，厚厚的蛛丝消除了它的攻击力。

    只有砸击也没关系，反正之前都是用石剑。

    使劲一挥，依靠蛛丝的粘性把它从墙上拉下来。

    蜘蛛摔倒在地，翻滚几圈站起来。

    “嘁，反抗没用的。”

    向后退躲开喷出的毒液，墨绿色的液体在地上冒着白泡，“呲呲”地冒出白烟。

    只能往后退。

    不断喷出的毒液遍布在地上，让我不得不一点一点向深处退去。

    “继续退啊，你跑不掉啦！”

    发出“嘻嘻”笑声的蜘蛛眼中的红光不停地闪烁。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困住我。

    退到和毒液有一段距离，我拿起石镐向脚下砸。

    本来还准备挖矿的，可惜这里的外围连煤炭都没有。

    蜘蛛踏过毒液朝我扑过来。

    很可惜速度不够快。

    用方块堵住蜘蛛，我拿起石镐继续向地下挖。

    你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用爪子挖石头吧。

    为了防止它堵我，我一直向下挖了数十格。

    这种高度，应该到山下了吧。

    成功逃出矿洞的我灰头土面的从洞里钻出来。

    看来还是要找个简单点的地方啊。

    二

    “呀，今天竟然呆在家里？”

    白衣少女悠悠的飘过来。

    “你不在宝石里好好休养跑出来干嘛，又想对我洗脑吗？！”

    我很急。毕竟即使只有生命宝石的碎片，只要蕴含的力量足够多就能让人复活。这是她亲口说的。

    所以我这几天都没去尝试突破，在城外转悠着寻找风和的尸体。

    我第一次那么期待她的尸体出现在我面前。

    可惜到处都转遍了，连一点尸臭味都没有。

    “为什么这附近那么安静？”

    按理说应该隔个两三天都会有怪物进攻啊，怎么在王城呆了这么长时间除了固定的地点连只最常见的僵尸都没有。

    “嗯……大概是因为平顶山那里的蜘蛛洞吧。毕竟那里可是蜘蛛的王城。”

    “确实听说过，可没想到两个种族的王城竟然就在旁边。”

    前几天我去过，竟然真的是首都啊，怪不得外围都有高级怪出现。

    “除了偶尔几个作死的冒险者跑到那里送命，基本上都没有来往，所以人类和蛛族的关系还是挺融洽的。”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人类会被所有怪物视为敌人。

    “喂，这个小哥，你把我的洞堵住了！”

    蛛爪砸碎玻璃，把我吓一跳。

    “啊，你是几天前的那只蜘蛛！”

    “亏你还记得。”它钻过空隙，“快去帮我把洞打开。好歹我也是个贵族，刚搬来没多久就被人堵在家门外是什么鬼！”

    额，人类和蛛族的关系不差，我把人贵族的洞堵住了好像确实不太好。

    “你们王城不是有很多强者吗，随便找一个把圆石轰开就好了呀。”

    “你在说什么呢，王城一年前就搬到中心区了，我就是为了接手这个区域才过来住下的。少废话，快把洞给我敲开！”

    于是我被蜘蛛赶到洞里乖乖地拿石镐把圆石敲开。

    “明明没多强，你是怎么当上边境的首领的，”

    等级和我差不多，这无论在哪都是属于底层的员工吧。

    “额……这个嘛……其实这里已经被王抛弃给人类了，就派我过来当个和平大使。王族城门外都贴上告示了，再过几天还要立个围墙和牌子。结果你突然跑出来杀了我不少仆人，害得我以为有人故意袭击，跑到宫殿里问了半天。”

    “这还真是对不起……”我为之前的闹事愧疚不已，“你几天前看没看到沼泽那边有什么人？”

    平顶山地势较高，站在半山腰都能望见对面的沼泽地。

    “没有，除了一群黑衣人穿过沼泽地往黑森林那边以外。”

    黑森林？按照流云的惯例不应该直接将碎片取出来然后像倒垃圾一般将风和丢掉吗？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离开学还有两周，既然知道了动向那就追查到底。

    “你杀了我那么多仆人，害得我只能自己生活，只是开个洞就想走？”蜘蛛用前爪在地上使劲敲了敲，“说，你要怎么赔偿我！”

    “那我能干什么，和平大使？”

    考虑到身份原因，它肯定不会杀了我，所以能放心交谈。

    “你那带着嘲讽的语气是什么鬼？”它不停地在洞里来回打滚，“我要你养我！”

    “什么？”

    “我说，要你养我。”它反而还不情不愿，“我剩下的仆人都被你吓跑了，一个人在这么大的洞里要怎么生活嘛！”

    的确，这里可是以前作城市的洞穴，一只蜘蛛住也太大了。

    “不是还有刷怪笼吗？”

    “王城迁移时也拿走了。说‘这么稀有的东西怎么能丢在这。’就二话不说从这里搬到新王城，一点东西都没给我留。”

    这个大使也是够惨，这完全是流放嘛。

    “可惜我不能陪你，我还要去黑森林追那些黑衣人呢。”

    “不嘛不嘛。”它又闹起了别扭，“反正一个人住也没意思，我就跟着你吧。”

    “拜托，很危险的好吗。而且这么大个矿洞怎么办？”

    “我比你强诶，你怎么能瞧不起我！本来这里就是人类的领地，我到王宫里说一下不住了，让他们随便进来挖矿吧。”

    这样真的可以吗……很不负责任诶。

    “我叫琉璃，是蛛族人型计划的失败试验品。以后请多多指教了，音。”

    哦。

    等等，琉璃！

    三

    我在南门看太阳等琉璃出来。

    说实话当她说自己是琉璃时吓了我一跳。

    人形计划的失败品吗……怪不得人形时打不过我呢。

    “早上好啊，东西都拿好了吗？”

    她微笑着朝我打招呼。

    “早上好你个头啊！这都黄昏了耶！”

    眼看着太阳一点点沉下去，我实在搞不懂蛛族的生物钟是什么情况。

    明明可以像比赛时那样在白天醒来，但总是一觉睡到晚上。

    “都说了我是失败品嘛，外观变化无法控制。总不能在大街上变来变去吓到别人嘛，所以挑了个稳定的时间赶过来。”

    “可这都大晚上了怎么赶路。”我看着她随着黑夜逐渐发亮的眼睛，“虽说你能看见，但外观一直变来变去，根本不能算是正常的战斗力嘛。”

    “没关系，有你保护我。”

    虽然无法控制变成人类，但能随时变回蜘蛛。

    洞穴蜘蛛个头较小，琉璃在离城门远一点的地方变回蜘蛛爬到我背上。

    “真懒啊。”

    明明战斗时蛛爪那么锋利坚硬，可现在却软软地搭在我身旁。

    “不能掉以轻心啊。这里时不时会有从黑森林跑过来的小怪，虽然等级不高可被偷袭一下就不能赶路了。”

    琉璃将头放在我肩膀上，毛毛的触感搞得我有点痒。

    “没事。我记得地图上显示前面有旅馆，只要到那里就行了。”

    “那还要好远的吧！喂，我有些怕了，要不先回去？”

    我能清楚地感到她的变化。

    的确，本来就昏暗的黑森林到了晚上更是一片漆黑。

    “别拉我衣服啊。你身上毛毛的，弄得我也开始怕啦！”

    蛛爪紧紧地缠住我的腰，身体也贴得越来越近。

    “你不是蜘蛛吗，天天都呆在黑暗里。而且你也有夜视，赶紧从我身上下来探路！”

    我点亮火把，四周的黑暗不亚于封闭的山洞。

    “额……由于我有人形，所以都是按人类的生活标准过的……所以，你懂的……”

    “再怎么说你也是蜘蛛啊，怎么能怕黑！不管怎样你能夜视这点没错吧！”

    “……”

    “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

    “抱歉。”

    “去死啦！”

    我错了，带上这个不人不鬼的家伙就是错误，听她的话赶夜路更是大错特错！

    好歹还有火把照明，就这么凑活着向前走吧，反正连方向都摸不清了。

    我背后一轻，随后是“嗒嗒”落地的声音。

    “琉璃？”

    我不安地问了一声，周围的气氛越来越诡异。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在火把的光照下，她的黑发反射出橘红的光。

    “你头上哪来的水？”

    怎么了？

    “没事的，我们今天先在这里过夜吧。”

    也好，反正在天亮前我也不知道往哪走。

    升起篝火，我稍微把它围起一点，引发火灾就不好了。琉璃变成人形，倚着树抱着腿蹲坐着，脸深深地埋在里面。

    我能明显地看到她在时不时地发抖，并伴随着大量的出汗。

    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我慢慢地闭上眼睛。

    从来没想过会这样和怪物过夜。

    身边传来淡淡的花香。

    “呐，你为什么要去找黑衣人。”

    睁开眼，琉璃把头放在腿上，身体依然发抖，只不过停止了出汗。

    “他们抓走了我一个朋友，她现在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

    我注视着随着琉璃的摆弄而跳跃的火光。

    “是你身边那个女孩吧，叫风和的天才。”

    “你注意到了？”

    “嗯。为什么呢，明明并不是很特别。”

    “是啊，为什么呢。”

    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即使在白天，黑森林也依然黑暗。

    我身边的琉璃依然维持着人类的形态蜷缩着躺在地上。

    白衣少女没在梦里烦我，今天的她似乎异常安静。

    “你也差不多该出来露个脸了吧，告诉我接下来往哪走。”

    醒来后的我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只能拜托白衣少女飘到空中探路。

    “一晚上就走这么点？我真是服了你了。”白衣少女睹了琉璃一眼，“趁她没醒赶快赶路吧，这样也能快点。”

    “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啊。”

    “你什么时候变成老好人了。好了，我要回去修炼了，争取练出实体来。”

    这样啊，她一直都在修炼啊。

    我抱起熟睡的琉璃，体重比想象中的轻，毕竟是蜘蛛嘛。

    “真是搞不懂你们的生物钟啊。”

    尾声

    就这样继续踏上旅途。

    “终于走到旅馆了，要不然在这里住一晚？”

    琉璃扭了扭腰。在外面睡确实不好受，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是她来晚了。

    “不了吧，我没多少钱，能省一点是一点。现在走的话应该能赶到村子。”

    我抬头望着耀眼的太阳。

    “希望吧，我可不想再在外面呆一晚了。”

    看着她焕发生机的脸，我推开门。

    “都到了还是住一晚吧，保险一点。”

    付过钱，琉璃欢呼着跑到房间里跳到床上。

    “先洗一下澡吧，你身上都是土。”

    拍拍被子，我从窗外望向远方的村落。

    “不许偷看哦，不许！”

    “你放心，我对蜘蛛没兴趣。”

    就这么应答着，我扭了扭僵硬的身体。

    黑衣人到底跑去哪了，不过从沼泽地进黑森林以来就只有这一条路，走下去总能找到。

    放心吧风和，我会找到你，即使你死了我也会复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