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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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满船清梦压星河

    大秦,武德历一八九年,永洲,隆江府,翠屏县,废宅。

    沈星河躺在屋顶,看着天空。

    这世界没有工业污染,没有大气粉尘,天空宛如如一块巨大的黑色丝绒幕布,璀璨的繁星肉眼可见,如颗颗钻石镶嵌其中,散发着闪耀的光芒。躺在屋顶的少年仰望星空,伸出手来挥了挥,仿佛这星星伸手就能摸到,宁静而迷人。

    每天练完武功,沈星河都喜欢这么躺一会,看着星星微风轻拂,带来丝丝清凉,一天劳累的烦恼这一刻消散无踪。

    来这个世界已经十六年了,刚来那会,发现这方世界是个高武世界的时候,也是梦想拳打南山,脚踏北海,不说当一个天下无敌的大侠,最起码也是个一方豪强,太平士绅吧,每天遛遛狗,逗逗鸟,与江湖侠女来一场惊天动地、辗转悱恻,缠绵难忘的恋爱...也行啊!

    没想到练了十几年,也就这样,比普通人强,比天才那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今天听着这潜龙榜上谁谁谁挑了黑风连环寨,替天行道;明天又是哪个天宗娇子跟江湖宿老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还有什么百花大会、竹林夜宴、云顶寻宝...大家都是十六七岁,凭啥你们就那么秀!哎,跳起来都够不着别人脚尖...躺下似乎也不错。不是有句老话,别人出生在罗马,你出生就是牛马。

    思绪放空,又躺了一会,天色已经微微放亮,下班时间到咯,加班那是不可能的,上辈子加的够多了!少年站起身来,跳下屋顶,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照例去点了个卯,老样子路过食巷买了两个菜包四个肉包,一如往常跟包子铺老板、街坊邻里打着招呼开着玩笑,踩着走了十几年的小道溜溜达达往家走去。一切都如昨天的重复,或许...以后这几十年,也是这样...

    不过今天...走着走着,怎么感觉这街上人有点跟往常不一样?怎么多了不少背刀拿剑的江湖人?沈星河心中隐隐觉得不对,不过这小县城就这么大,有什么消息早就传遍了,没听到什么风声啊?脑子转了好几圈也没想起来有什么问题,算了,多想无益,晚上去衙门打听打听就是,继续向家里走去。

    锣鼓巷十三号,小院,门板虚掩。

    “我回来了”沈星河一边推门,一边大声喊到。

    “小安回来啦,可还好,昨晚没什么事吧”小院井边一个看着三十岁出头,头发挽起,面貌温柔的妇人,抬头问到,声音不大,温和柔软,话语间透露着关怀。

    “娘,没事,有我在,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晚上生事!保管安安稳稳,平平安安!”沈星河一边回答一边嬉皮笑脸的往妇人跟前凑。

    “尽吹大气,让外人听见了!嘴上没个把门的,你是真的缺个人管管!”关秀娥白了沈星河一眼,语气倒是说不出的宠溺。

    说起这个儿子,关秀娥那是万分满意,除了还没找到媳妇!

    二十年前十六岁的关秀娥和沈大有结合,婚后好几年也不见肚子鼓起,街坊邻居虽然熟络,算是好相处,但也难免闲杂碎语。

    直到有一天,关秀娥往常一样早起,听见外面有婴儿哭声,忍不住拉着男人循声而去看。这一去,就在巷子口捡了个儿子,本以为是哪户人家生了个有病体弱的不想养活。也是犹豫许久,终究是心软,见不得孩子冻饿,就先带回家养着。

    这一养啊,刚捡来的瘦猴子,越长越壮实,眉眼也渐渐长的好看,愈发舍不得。而且这么多年也没人来寻,便彻底弃了寻小孩亲生父母的心思,找了老爷子使了些银钱,将这孩子落户沈家,正式起了个大名,叫沈小安。

    老沈家这一脉单传就正式有了后,老爷子为此那几天笑容就没从脸上落下,酒更是多喝了两杯。

    沈星河自小早慧,虽说是捡来的儿子,但从小到大没让她受过气,懂事又贴心,比亲儿子还像亲生的,偶尔调皮也无伤大雅,街坊邻居从小看到大,知道这孩子靠谱踏实会疼人,要不是现在接替了老爷子的差事,说不定早就有媒人上门,至于现在,哎~真是让做娘的发愁~

    因为沈星河是个更夫,简称打更的。

    也勉强算公门中人,但地位实在不高,没钱没权。另外晚上上工,白天睡觉,作息与常人不同,更有传言说是打更的阴气重,伤人伤身,跟卖棺材的、搞纸人花圈的这些人一样,多多少少都粘上阴晦,对自己、家人都不吉利。

    这话自沈星河的爷爷前些年被两伙强人打斗波及,五十有六就去了之后,更是真的一样,传的更厉害,这沈星河俨然丧门星一般。

    娘家人自然不愿找个短命女婿,好好的一个小伙子至今没相上亲。母亲愁归愁,沈星河本人倒是不太在意,婚姻是自由的坟墓!

    其实老爷子走之前就与家里人商量过,不打算让唯一的孙子再干这一行,怕断了沈家香火,奈何小兔崽子等爷爷头七刚过完,自己就跑了趟县衙,大喊什么“孙承爷业,子振家声,沈家世代忠良;倒下一个沈大强,还有一个沈星河;沈家为翠屏县流过血,不能让沈家后人再流泪;沈家值得一个光荣家庭的牌匾……”

    管着这一块的县尉詹大人耳力不俗,虽然最后一句听不太懂,不过见年轻人心思积极活泼,有意报效国家,说话又有意思,当即让沈星河按了手印,成了光荣的事业编制一员,也算是圆了上一世考公的心愿。

    打更呢,是从酉时上工,第二天卯时结束,一个时辰出巡一次,一般是两人一组,一人敲锣,一人打梆,不过沈星河自从接了这个差事,就没见过搭档,回头想想,詹县尉当时那欣赏的眼神,好像也不完全是自己表现出色。

    秉承干一行爱一行,一行行行行行的社畜精神,沈星河还是把这份工干的踏踏实实,完美匹配一个月两吊钱的薪水,就是嫌弃喊了几百年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不够新颖,体现不出自己的工作能力,自上工开始就努力花样翻新,“早睡早起,锻炼身体”“晚上不睡,白天残废”“安全第一,珍爱生命”“酒驾一时爽,全家火葬场”“打输住院,打赢牢房”……为此沈星河在小县城还小火了一把,都知道老沈家这孩子胆子大,脑子跟普通人不一样!

    关秀娥看沈星河上工从不叫苦叫累,每天按时点卯,还小小出了点名,心里头那是十一分的满意。况且听说衙门里头的老爷对儿子也是多有欣赏,说不定哪天就能混上个正差,给沈家平平无奇的族谱添个光,自己也能母凭子贵,过上好日子。想想都开心!

    至于那唯一减的一分就是还缺个媳妇,都虚十七了,还没个靠谱的,自从当上了更夫,媒婆都不上门,难上加难,自己还一点都不着急!不过这孩子天天衙门里转悠,认识人多,想要早点抱孙子,还是要靠他自己多主动想想办法!想到这,不由自主地就拉开了熟练架势,一手叉腰,一手就要往沈星河脑门上点去。

    知母莫若子,沈星河一看关秀娥眉头一皱,一手扶腰,心知不好,赶紧转移话题“娘,爹呢?怎么不见人?”

    关秀娥并未多想,被带偏了话题“牙行有客人看屋子,约的早,你爹先出门了。”

    “哦,那好,我去看看小月”沈星河看一时岔开,赶紧脱身,一溜烟往屋内就跑。

    “哼,这臭小子!”关秀娥这还不明白沈星河的主意?不过溜了也就溜了,先让他休息休息,晚点再说。心疼儿子的母亲拿起旁边大腿高的木桶扔进井里,两三下打上来一桶水,开始洗起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