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一切发生时，地球内一如往常。

    某处医院。

    黄昏的辉光被玻璃切碎，粗暴的丢入室内，从地面溅射进了刘焕华疲惫的双目。

    躺在床上的刘焕华无力再开口说话，曾经注满喜怒哀乐的眼神只剩下了平静，他平日里挣扎的够多了，不是为了逃避死亡，仅仅是将自身视作一个交代，一份答卷，而现在的他满意的放下自己身段，呼吸一粗一细，听着身边最后一个客人回忆。

    晨雾听着他渐缓的呼吸声，停下了自言自语：“刘焕华。”声音轻轻渐进，将他的灵魂安抚：“恭喜你，成为信息体。”

    刘焕华似乎想要点头，却只能以微笑致意，慢慢闭上眼睛。

    晨雾稍作等待，肉体中尘光闪烁，支起平日敏捷的触手，迟缓的走向房门，推开。

    他就这样站在屋中人群里，他们就这样听着刘薇薇的哭声舒缓自己的心情。

    窗外的霞光调动屋内黯然的氛围，按下最后一个音节。

    最终，唱得一曲离歌鬼见愁，半世韶华离殇近。

    作罢。

    恒星的光从星舰的窗户照射进舱内，如此稀疏平常的事在星舰的航行外进行着，白出云站在靠窗的一边，被星群下恒星刺眼的光晃了一下眼睛，她听着身边的人与对面坐在张路身边的一人交流着。

    “真亏你们能和这个老古董聊的下去。”年轻的男子说着，看了眼身边闲不住的张路：“也多亏你们，他终于愿意从历史里回来看看。”

    “我们也没想到你们会发展的这么壮大。”一人开口，他看着窗外不远处驾驭飞剑，在太空中跟在星舰外保驾护航的人：“据张先生所说，你们应该是不在乎科技发展，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在面前的星球中飞出的星舰附近都跟随着几名御剑在外的人，向着其他方向共同航行，很快，他们乘坐的星舰靠近地面。

    “在他飞升前倒确实是这样。”年轻男子点头，解释道：“但随着人界无法修仙的人钻研科技，我们也渐渐发现科技的提升能带来整个种族的提升，所以，现在是科学修仙的时代。”

    随着星舰降落在一片停满星舰的空地之中，男子起身，带头走出了打开的舱门。

    光线晃动，跨出舱门，眼睛一闭一睁，远处明亮宽阔的街道碰撞到另一端的建筑前再转弯，延伸着形成一片繁荣景象，两侧的高出天际的建筑群用来上下的电梯连通着风格不同的两层。

    天空中御剑飞行的人缓缓减速，降落在穿透阳光的玻璃栈桥上，与从电梯中走出的人一同走向远处，在众人抬头看着上空惊叹时，有谁骑着扫帚闯入视野，径直冲向墙面，眼看就要撞上，刚从飞剑上下来的那人抬手挥动，扫帚也缓缓停下，白出云等人站在下方看不清全貌，大概看出他们两方在道谢后彼此离去。

    “我真怀疑我们是不是在小说里。”一人看着天空，又低头看着令镯投影的画面说着：“但我们与地球的通讯又一直在。”

    “也不是不可能。”另一人认真的回答，随后两人手指点动，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就在众人交谈时，张路不知被什么吸引独自离去，年轻男子开口。

    “请跟我来吧。”他转身走在前面说到：“张路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我们文明的大体情况？”

    众人想了想。

    “没有。”白出云回答。

    “我想也是，那我稍微介绍一下。”男子没有去管已经不知道去哪的张路，继续说到：“我们出生开始就能吸收天地间的能量，对你们来讲称作辐射可能更合适。”

    他弹了一下响指，肩膀右侧出现一粒光：“只是每个人能容纳的能量和使用能量的方法，需要后天的学习和练习。”伴随着说话声，他身侧的光粒颜色开始变成银白，随后越来越多不同的光粒浮现，蔓延开来形成一把飞剑。“我们文明在初期一点点摸索，创造了各类术法，但其实不过是用意识去压缩和构造能量的方法。”

    他停下脚步，抬手，飞剑消散，伸出手指，指着面前一片空旷的场地。

    “就那片区域。”他转身看着众人：“麻烦你们了。”

    在他看着几人用宝碟带着不知名的仪器一起前往空地的同时，天空中几名老者和年轻人用踩着飞剑，骑着扫帚等方式慢慢降落到了地面。

    “这几位是生理学和现代功法编撰的大能。”年轻男子介绍道。

    “什么！”随着众人相互打完招呼，天空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是说还有更厉害的？”张路大声跟牵着他手的人聊着天，身边漂浮着数个十字型小装置。

    “是的。”那人领着张路走来，怀中抱着黑色物体，开口说着：“我把张前辈带回来了，这是前辈购买的所有物品清单。”

    “好，一会给你报销。”年轻男子看着清单：“张路，你买离子光剑做什么？”他无奈的说到：“那是给金丹以下训练用的，你又用不到。”

    “帅啊。”张路一脸兴奋，身后的十字型装置喷出光刃，他就站在光刃下被衬托的闪闪发光。

    “火焰术法都比这个实用。”年轻男子无奈的说到。

    “但是这个真的很帅啊啊啊！”众人看着带张路回来的人，手中发出声音的黑色生物跳到地面上。他的形态突然变换，变成了反射着光线的黑色人型生物。

    “那位是...”白出云看着用双脚站在地面上的盒盒，向周围的人介绍。

    框架层层堆叠，笔直的向上直到与建筑高度相似，周围的人群渐渐被吸引，人群围住了这片场地，只留下了建造完成的矩形框架，原本透明的框架中心出现一团圆球状的白色雾气，保持一会后，像是被框架拉扯一般，随着薄薄的雾气与框架嵌合，平展开另一幅世界的画面。

    空灵的女声响起：“216号定界门开启。”

    时间隐藏在思想之中，偷走了我的字句，同样偷走了书中无聊的片刻。

    在会议结束后人群渐渐疏散的大堂中。

    “哈，欸...”一名女子站起身伸个懒腰，对着身边的白出云说到：“等下出去逛会？”

    “今天不行。”白出云起身，和女子一同走下台阶。

    “出云，你们俩有没有听说。”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张路的绰号。”

    白出云转身，看着身后的来人：“没有。”她回应道，身边的女子也同样一脸好奇。

    “成仙后一气之下离开母星，待在洞天中一万多年未归，更有，没有赌气赌上一万年的心，就不敢自傲的俗语...”

    “只可惜一万年的记录因为我们被打破了...”

    白出云在交谈中与众人分别，独自一人在景色变换中进入了星舰，穿过厚厚的时间进入自己的办公室，与坐在沙发上的两人面对面坐下。

    张路站在一名年轻男子身边，眼神闪动，嘴唇张开又闭上，用喉咙轻微的咳了一下，将刚要到嘴边的话语塞回肚子，想重新开口。

    “张路，你直接说吧。”身边的年轻男子开口：“我没想向白小姐隐瞒，由你来介绍更加可信。”

    “那你来的时候不告诉我？”张路翻了个白眼，反问一句。

    “从过来到现在的这段时间，路上一直有人看着。”年轻男子解释道：“没机会说。”

    张路并没有很在意，看向白出云开口：“这位就是我之前提起过的第一位飞升的大能。”他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不妥：“未见知。”又将名字加上。

    “你之前发送给我的有关信息体的信息。”白出云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截了当的看向张路问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那得问未见知，是他告诉我的这一切。”张路端起插在桌面凹槽中的杯子，尝了一口。

    极度清醒着的舒服炸裂在脑海中，眨眼间，白出云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清晰明了，头脑中不再只有眼前的两人，而是四周一切景象包裹着的感觉，原本精神有些紧绷着，瞬间被更自然的力量放大，加强，毫不费力的把控，以至于有些轻松。

    空灵的女声响起：“剑仙文明，生物辐射。”

    “我们不叫剑仙文明。”未见知的声音响起：“倒也没事，但我接下来说的事你听好。”

    有些冷静下来的白出云扭头看向没有张嘴，却在她脑海中传入声音的未见知，微微点头。

    “思想是一种物质。”未见知看着白出云的眼睛，平静开口：“当承载着思想的躯壳死去后，所有思考和想法都将回归一点。”

    白出云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但带着这些消息来的未见知明白，白出云内心已然有了些许想法，他继续平静的说着：“在回归于一的那一刻，所有思想都要经历完一切有可能或没有可能存在的人和物，看所有所看，想所有所想，只有经历完那一切，思想才能真正合一。”

    白出云移开目光，微微低头，未见知在她面前继续说着：“他们，也可以直接称呼为他，抱有自我思想，却无自我。”

    “我有个问题。”白出云趁着说话的间隙，提出疑问：“如果有两个思想，又或者说过去的思想还能成为信息体吗？”

    “不是时间在前进，而是我们在前进，一切变化都是我们。”未见知看着白出云，平静的目光没有给予更多情绪，说：“可以，无论是何种形式，只要存在，都是信息体的承载物，存在，既是绝对的公平。”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成为信息体，能在所谓的时间上静止，思考到近似知晓一切。”

    “近似？”白出云用着怀疑的语气询问：“你发送给我的资料中，讲的是全知全能。”

    “那是古早之前，我们对于信息体的了解。”未见知显得非常有耐心，保持着坐姿，平静的回答白出云的问题：“在他们与我第一次交流时，告知我人类文明的到来，你存在的大致模样。”

    他的眼神被白出云肆意解读，但其中无任何东西，继续道：“我们现在才了解到，星球种，无法透露任何思想，他是这个宇宙的变数，而现在，这个变数已经开始，在你们与我们接触的那一刻，信息体与我们失去了联系...”

    “等一下。”未见知停下声音，等待白出云发问：“你们现在已经有了能与信息体交流的手段吗？”

    “那还得回到曾经的信息中。”他说，“信息体的概念太过庞大，不是任何生命清醒时能够直面的存在，但他们可以用各种形式出现在世界中，比如灵魂，但是这种现实中直面的方式必定会使生命感到不适，你们人类用脑过度轻则发烧，重则休克。”

    “现实...”白出云想起了什么。

    “所以，他们最常用的方式，就是轻轻擦过你们的梦境，埋下潜意识中的认知，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信息体的决定。”未见知看着白出云眼神中杂糅的情绪，继续道：“但是，就在近些年，所有征兆全部消失了，无论是幽灵又或者是梦境。”

    “可是，为什么...”白出云不解：“为什么他们要控制，引导我们，仅仅是为了星球种吗？”

    “不是。”他说：“所有挣脱开第一层科技束缚的种族，只为了一个目标，宇宙升迁。”

    “宇宙升迁？”她问。

    “如果你看过所有与虫洞相关的科技报告，就会发现你们所使用的虫洞科技，一步步从空间量上的堆叠，变成了两个二维平面的相互传送。”未见知说着，伸手从空中抓出黄色的小立方体：“这些，只不过是在这个宇宙中允许的维度变换，而信息体，想要这个宇宙中无法完成的未知科技带领整个宇宙升变，避免又重启在最终的宇宙大爆炸之时，星球种的能量矩阵，证明他完成了超脱本宇宙的科技。”

    “这与信息体消失有什么关系？和我又有关系？”白出云继续问着。

    “因为信息体曾预见过今日，但不知道之后发生什么，以何种形式发生，不过灾难如同乐章，总要有谁成为第一个音节。”未见知看了眼身边打坐的张路，继续说着：“现在，音符响起，而你被选为主旋律。”

    “白小姐，恕我冒昧。”未见知看着白出云，阻止她的提问：“我知道你在星舰的储藏舱中，停放了一艘名为青鸠的星舰，而在青鸠之内，你在研究所有机械生命的躯体，包括白安。”

    白出云愣了一下，也没过多惊讶，毕竟并非什么机密，只是知道的人很少，但听到白安这个名字后显然又冷静了不少。

    “而你要做的，就是在合适的时间，登上青鸠。”未见知继续说到：“信息体只告诉了我们这些，但留了一句话给你，他能以白安的名字，保证你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你也可以选择不照做，他们同样以信息体的身份，给了我们保证，世界不会就此毁灭在本次宇宙灾害中。”

    未见知拍了拍张路的大腿，站起身，张路随之起身，一言不发。

    “我已经交代完了他们委托给我的任务，白小姐。”未见知低头看向白出云，微微俯身，说着：“那么我们就此告辞。”

    “请稍等一下。”白出云起身，看着未见知准备转身的动作，喊住他们：“我们直到现在，也不能向所有文明公布这些消息吗？”

    未见知又重新将身子转回来，开口道：“抱歉，是我在资料中写的不够详细，白小姐，当死亡不再神秘，接近他毫无害处，反而是某种解脱时，信息体最害怕的事就会诞生。”

    他看着白出云，继续说着：“他们需要生命的延续，这样才能获得各种角度的思考，并且，思想需要物质上的行动。”

    “你们就不怕我最终选择这种解脱吗？”白出云问着。

    “在这里回答你这个问题太冒险，当你有这个疑问时，可以去依赖一下白安这个名字。”未见知正准备再次转身离去时，忽的，又停下脚步，说：“我观察过你，我明白，你足够了解自我，尊重他我。如果不符合这两点，这个选择的权利不会交给你。”

    未见知重新做了一个俯身告别的动作，直起身看着站在面前的白出云说：“那我们就此别过。”

    张路与未见知走在过道中，关上的舱门阻断白出云目光后。

    张路开口：“不将时间水环的概念也一并告诉她？”

    “她所了解的信息会使她做出相应的决定。”未见知微笑着，却没什么实感的模样，说着：“她只需要知道她该了解的那部分就够了。”

    “所以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一开始不将科技的好处交给人界。”张路看似不在意他的回答，又问出毫无关联的问题：“不然我也不会有赌气仙这种奇怪的称号。”

    “在听完信息体所交代给我的事后，我曾因好奇观测过一段时间的人类文明，那时，他们还未能拥有星际航行的能力。”未见知说着，走出了通道，进入了一处大厅，透明的大门将星舰内正午的模拟日光均匀地分撒在各个角落。

    他与张路走出大门，在欢闹的街上走着：“但他们却想要狩猎来自天外的生命，仅仅是为了解刨和研究。请给我一份...”未见知在一家店前停下，滑动手指，手臂上的令镯闪烁了一下，说着：“我们两个种族其实很相像，对我们来说，只有舍弃本能后让理性会利用感性做事，才真正叫做诞生...谢谢。”

    “就像现在，人类不会再让孩童握住枪支。”他说着，走到一对父母身边，同他们一样蹲在哭闹的一名孩子旁，他似是流露出真实的温和般说到：“快看，这是你最喜欢的...”

    张路就等待在一旁，看着未见知做完这一切。

    “那你此刻做这些是？”张路问道。

    “信息体的决定。”未见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