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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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

    林若埃走了过去,停在桌前,却没看箱子里的东西,而是回过头去,询问的望向刘炘。

    刘炘大步而来,挡在林若埃和那箱子之间时,他心虚的喘着大气。

    “是给我的吗?”林若埃问。

    刘炘沉默以对,他看见了箱子里的东西,知道这是警方交给张小羽的,是萧慕雨的遗物。

    刘炘紧握住箱子的纸沿,迟迟没有回答。

    “是小雨的,对吧?”林若埃笑着问。

    刘炘看了她一眼,平静的空气里弥漫着秋日没有成熟的柿子的气味。

    她太平静,没有任何言语能够比得上这份平静带给刘炘的伤害大。

    “是。”刘炘松口,“但是,但是,如果你。”

    人与人的悲痛不相通,也不相解,众生皆苦,各有各的苦。

    “别担心,我的,我的。”林若埃想说什么呢,刘炘等不到下文,看见她眼眶里空空荡荡,还留着一簇白色的光,是初见她时,像白色海浪里的水光。

    刘炘退开几步,默默走到其他房间,把其他人叫了出去,关上了门,留下林若埃一个人在客厅。

    林若埃很感激刘炘,她翻看箱子里的东西,看见萧慕雨写:我写的东西,狗屁不通。林若埃噗嗤一笑,泪珠忽然随之滚落。

    萧慕雨又写:我感觉我的心坏了一块,在受伤之后,没有疗愈的能力,所以那里不再有血液和空气流过,空旷贫瘠,让我难以忽视。

    林若埃也捂着的胸口,她的心脏某处似乎也坏了一块,血液和空气迷了那里的路,再也找不到了。

    林若埃手指碰到箱子底部,是玻璃触感,和这些手稿不同,林若埃好像知道是什么东西,她把那东西抽出来,画面转入她眼里的时候,她忽然崩溃大哭。

    那是一张合照,有她,有王溪溪,原本萧慕雨的部分被人裁去,剩下人形的轮廓。

    萧慕雨甚至不愿意留下一张照片给她们。那可是萧慕雨说的,说她从小到大没有拍过一张照片,觉得很遗憾,是要留点痕迹给这个世界,可是现在她却亲手裁去了她的痕迹。

    林若埃疯狂的向下翻找,白纸黑字的手稿被一沓一沓扔出来,直至见到箱底,林若埃的手被冰刺住般动弹不得才得以停下。

    那些破缺的一张张照片出现在林若埃眼里,她仿佛正在亲眼看见萧慕雨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从过去的时光里消失。

    萧慕雨不愿意留下一点痕迹,甚至是对她们。

    林若埃再也止不住,放声大哭。

    泪水从心口涌动而出,再也回不去了,她的心脏也坏了一块,那块心地瞬间空旷贫瘠,仿佛从未出现过什么。

    刘炘等人在门口听得模糊,刘炘把人叫走,他一直等在门外,直到听不见哭声,他轻轻打开门,看见林若埃蜷缩在地,痛苦的抽泣。

    刘炘没有出声,他把人抱起,放到沙发上,找了毯子盖上。

    “刘先生。”林若埃叫住他。

    他不敢回头,不敢回头去看林若埃满脸的泪水,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什么事?”刘炘背对着她。

    “请你不要告诉阿瑾。”林若埃带着疲惫声音解释:“我不想他担心我。”

    “人之常情,他怎么会不知道?”刘炘说,难道周瑾修不知道林若埃对于萧慕雨的死悲痛难忍吗?漠视是人关于死亡和死者的共同默契,不再提起,好像就未存在,从未存在,又有什么悲痛呢?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刘炘默默走开,接着去收拾林若埃的行李和被打翻在地的遗物。

    整理到那些手稿时,刘炘注意到萧慕雨还留下了几张画稿,内容是拿铅笔见到勾画的:一个海中小岛,一个奇怪的男人,还有,似乎是一片海,但是海里有什么东西。

    “这是?”刘炘左右一看,脑中忽然闪过那晚,萧慕雨跳海的画面,那晚的海,是泛着晶蓝光芒的。“就是那片海!”

    不知道萧慕雨留下的这些东西到底有没有别的意义,但是刘炘心里还是有些难以言说的不安的情绪,他把东西收好,放入箱内,拿到阳台堆放杂物的柜子,再回来时,林若埃竟然已经睡着了。

    林若埃只觉得浑身疲惫,脑子里有团云雾被什么吸去了,顿时清明许多。

    或许是太累了,所以睡着了。

    刘炘立刻给下面的人打去电话,让他们在那片海域好好找一找,说不定能找到些别的。

    然后再回房内,把一切收好妥当之后,刘炘打开监控,确定周瑾修能看到这里的情况后,轻轻关上门离开。

    刘炘走出楼,冬日冰冷的阳光投在他身上,他通身光明,满身冰冷。

    其实那天晚上,不管周瑾修有没有拦下萧慕雨,都已经晚了。

    但是刘炘在意的,是如果有一个人,很早就知道了萧慕雨的困境,伸出了援手,萧慕雨就不会走上这条自亡的路。

    这就是林若埃的痛苦。

    而这也是刘炘的迷茫之处,因为周瑾修早就让他调查了萧慕雨,他们早就知道萧慕雨的父母债台高筑,深陷毒品,他们没有告知林若埃,也没有帮助萧慕雨。

    哪里错了吗?

    萧慕雨于他们不过是脸熟的陌生人,既然萧慕雨连林若埃都没开口,他们何必多管闲事。

    可是,为什么?

    刘炘认为自己错了,而且还找不到错处,跟林若埃一样,陷在里面了。

    周瑾修想起刘炘交给他的档案袋,那个让刘炘看了差点失控的档案袋,周瑾修记起来了,他记得放在几桌上,现在不见了,周瑾修顺势拉开几桌下的抽屉,里面倒是有个档案袋。

    周瑾修拿在手里掂了掂,或许是林若埃帮他收起来的,林若埃自己把王溪溪的档案袋带走了。

    周瑾修直接打开,把里面厚厚一沓的资料倾倒在几桌上,他把空袋子放在一旁,拿起几张,看上去像是病理检查单的资料。

    “王溪溪?”上面受检者的名字分明是王溪溪。

    周瑾修按下这些资料,立刻给刘炘去了电话,刘炘接到电话,以为周瑾修要问林若埃的情况,不想周瑾修却急切说:“你给我的档案袋里,是王溪溪的病历。”

    “不是。”刘炘一口否认,立刻想到林若埃在车上也拿着个档案袋,意识到他们拿反了,刘炘立刻说:“弄错了。林小姐错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