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韧有些困惑，眉心往一处夹：“希望，是指？”玉马一脸神秘，没有急着回答，显然是让他自己猜一猜，阿韧磨着下巴，语气有些犹豫：“这里是在制造超人？像电影里那种？飞天遁地还是潜水喷火？”

    跟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在一起他不自觉就会放松下来，玩笑也自然而然地会说上几句。

    玉马挑起一边的眉毛，黑眸中略有几分光彩浮起，阿韧看着心里一喜，自己八成猜对了一些！他不禁又好奇又期待，肾上腺素也飙高了几毫升，那些拥有超能力的人类在现实中看见的话会是什么样子？真是想想就刺激！毕竟这是人类少年时期统一做过的白日梦。

    “猜对了一半。”玉马稍微抬起一根手指，指着下面躺着的彪形大汉们说，“这些战士都是从自愿报名的军人里面千挑万选出来的，都是身体素质本来就过硬的人。老爸当时说了，如果本身的身体不算很好的话，害怕他们扛不住实验，所以别毁了人家孩子。”他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笑了，是带着善意的笑。

    阿韧有些恍惚，夏侯尊虽然表面上看着不苟言笑，从形象上看已经无限接近于一块真正的铁盾牌，但是那个人的内心其实有一大块很柔软的部分，特别是他自己做了父亲以后，更加能够考虑到其他人为人父母的感觉，园区里的人们以前经常跟自己讲这件事。

    同样的事情，如果换到再年轻一些的他身上，面对眼前这种看起来就极其需要人力资源，损耗也很大的实验，他最大的良知和底线就是允许战士们自愿报名，然后将所有前来报名的人都纳为实验对象，但是当时第一个孩子玉马才刚学会走路的老爷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筛除掉那些可能抵抗不住实验过程的人，因为他们也有自己的父母和家庭。

    阿韧：“这种看起来就危险的实验报名的人应该不多，还要再筛选一遍的话剩下的人应该严重不够了吧？这个项目难道一直在秘密招聘志愿者？”

    夏侯玉马将胳膊横叠在栏杆上，另一条胳膊随意地搭上去，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栏杆，“每个季度都会从部队里招聘志愿者，再筛选，几十年了一直是这样。战士们入伍的时候就签了保密协议，会无条件配合一切调度，坚决不能外传任何机密。”

    “刚开始我还懵懂的时候，不知道这群人要去做什么，后来懂事了一点，每年都会看到那些被选中的战士身上绑着和国旗一个颜色的海洋蓝胸花，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骄傲又自豪的。他们眼里浮着熠熠生辉的光，像灿烂的黑色宝石，语气里带着雀跃告诉我：夏侯家的小少爷，我们要变成超人了，是守护蓝星的超人。”

    玉马的眼神变得落寞，他从胸口掏出一条海洋蓝色的绶带在手里来回抚摸，绶带的颜色很鲜亮，是用上好的布料裁制的，边缘金线锁边，绶带中央用金线绣着一个名字，名字前缀是战士两个字，阿韧猜测这大概就是当时那些被选中的战士身上佩戴的手打礼花中的一部分。

    “因为他们的表情是那么的灿烂明媚，我当时也跟着感到开心，我大声地恭喜他们，要变成真正的盾牌了，好棒，因为身上能佩戴国旗蓝礼花的都是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些战士很多都有去无回，爸爸带我看了他们在正式参与实验，也就是秘密签字之前留下的手写信件，他们知道自己选择的是什么，会有怎么样的结果，但是那些无名的英雄每一个都不后悔。”

    他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绶带，眼神苦涩，换成以前尚还稚嫩的玉马，这个时候眼睛里已经带上了泪，但是现在的他没有，因为当初玉一般脆弱的少年经历了很多风霜后成长了，变得像铁松一样坚韧。

    “信件里不允许写明他们所参与的事情，一点都不能透露，所以我也只是知道那些人做出的选择出于自愿，不清楚详细的前后因果。知道具体的实验细节是正式接手家族事务的时候了，那个时候的我已经快要成年了。”

    “在看到信件之前我不理解老爸，跑到他的书房大闹了一场，那天老爸第一次带我来了这下面，他绕开所有的实验室和人，单独给我看那些被秘密存放的信件，知道他们在做的是一项很伟大的事后，我再没和他闹过。”

    阿韧将目光从绶带上移到底下在做检测的战士们身上，问道：“需要保密的话，信件应该都不会寄出去吧其实？”

    玉马摇了摇头，神色难得的真正含了好几分温柔在里面，“不，是暂时存放。实验结果可以面世的那一天，战士们的思念会被全程护送着，一封一封亲自送到指定的收件人和亲属或者好友的手上。”他露出一丝残破的微笑，微笑后面又透出一分残黄的微阳，“和国旗一起。”

    阿韧明白他为什么会露出这种看起来很易碎的表情，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个实验的具体内容，但能让夏侯家这么保密谨慎，一定是非常重大的事情，而且困难程度绝对不亚于两个世纪前的人们研究火箭升空。大家其实都在堵，谁也不知道这个过程会花费上多少年，十年？三十年？或者是……几百年？几千年？再或者，永远都不会成功。

    但是坚毅的东共和国人是不会放弃的，因为科学家们在努力，他们一生的心血可能全部都付诸在了这座几十万平方米，整天看不到太阳光的地下实验室里，战士们也勇敢地冲在最前面付出和牺牲着，他们相信着人类，将所有的希望和一腔热情，甚至是自己的生命，都毫无保留地投注在这里。

    这些人是共和国最坚不可摧的盾，物质组成的盾确实容易被外力摧毁瓦解崩散，但是精神上足够被称之为“盾牌”的人，他们都是神明留下的种子，神之力，平凡物不可抗衡。

    共和国内不兴赌博，但是因为信任、希望和祖国内部交错复杂的，深而隐形的羁绊，这件未知结果的事情变成了风雪峡谷中的锁链，所有人都紧紧地抓着锁链，大家终于有看到太阳光的那一天，看到了太阳光，离走出峡谷也就不远了，为了善良和正义所做的事情从来不是赌博。

    伟大的共和国永远不会背叛它的子民和子民们祭献的希望，这是所有生活生长生根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从灵魂深处承认的事实，我们对此坚信不疑。

    少年将目光收回来，转向玉马，“我猜得大胆一点，这里的一切难道都是跟中央政府合作的？你刚才说了战士入伍时会签保密协议，既然信件内容是不能涉及实验内容的，那我猜协议里也肯定没有提到和实验相关的事情，可能比较含糊？军人入伍的协议肯定是中央派发，而他们又通过部队自愿报名这项实验，就证明这里是跟政府合作的。”

    玉马目露欣赏地看着他：“你小子真是越来越聪明了！由我们家族起草的这项实验确实是国家一直在密切关注并且参与其中的，夏侯家负责其中的大部分资金需求，这些研究人员是双方合力邀请来的精英，战士们则是政府那边帮忙征集和筛选。”

    “保密协议的主要作用就是要求入伍的战士无条件服从组织的一切调配，坚决不允许泄露机密，但是具体有些什么调配，什么机密，这其中的随机性就太多了，肯定不会写进去，但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自愿成为盾牌的那一刻，就是把自己的全部献给了国家，应国家和社会需求随时取用，这是每一位战士都十分清楚的心则。不爱国，无法成为战士，战士和士兵可不一样，这一点你懂吧？”

    阿韧点了点头，两个人之间静了几秒，他又沉声问道：“这么机密的事情，不可能因为我一个随便说出口的问题就带我来参观吧？说吧，你是不是想让我也参与一下这项实验。”

    言下之意：夏侯玉马你是不是打算把我也发展成实验品？毕竟回来后个子长高了，身体也变强壮了，这是很明显的改变，从外形上看我现在确实像块质地不错的实验材料。

    而且因为常年习武的原因，阿韧的身体素质确实比一般人牛|逼|许多。

    手腕上的丝带随着他抬胳膊的动作摩擦着少年本就粗糙的皮肤，阿韧感受着丝带温柔的触感，突然又生出一个想法：面前这货难道是在公报私仇？但是如果是对蓝星有好处的事情，那自己牺牲一下也没什么，而且如果不是大小姐隐形的心愿支撑着，他早就失去坚持下去的动力了，参与夏侯家的一项实验也算是报答大小姐。

    再者说，一无是处的自己如果能够为蓝星的发展做一些什么，他会觉得那是无比高尚和荣耀的事情。同时他毫不怀疑的相信着自己善良仁爱，充满大义的祖国不会做其它国家研究丧尸这种灭绝人伦和道德的事。

    玉马盯着他愣住了，半分钟后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用不可置信中带着点调侃的口气说道：“你想什么呢？就你，还参与？”

    阿韧的脸瞬间黑了一个度，觉得本性这个东西果然不管后天再怎么改变，都还是会留有一部分原始痕迹，就像镀金的东西刮开表层，里面依旧是一些不值钱的金属。面前这个说话有点欠揍的贵公子哥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喜欢借机踩着自己贬低一下取乐，真是好传统好保留也好粗犷的“贵族爱好”。

    他这么想着，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的表情却更严肃了，“这些战士参与的都是什么实验？为什么你觉得我不行？”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这里的实验项目跟大同有什么关系？”

    玉马没直接回答，而是一脸神秘地对他勾手，转身朝着楼梯下面走，阿韧跟了上去。玉马来到其中一台数值正在疯狂滚动的电脑前面，近距离观察，他才真切地感受到床上正在接受检查的这些人身体已经强壮到了恐怖的程度。

    面前这名战士周围的几个研究人员正在认真地观察数值变化，其中一个抽空抬起头对玉马点了点头问好，玉马很官方地问：“一切正常吗？”

    那研究人员点了点头：“一切正常，他的身体发展情况良好，目前还没有出现严重的不良和排异反应。”

    （排异？）

    阿韧的脑子里冒出一个问号，脸色随即变得难看了一点，一个荒唐且打脸的想法瞬间蹦出来：这里做的不会是利用丧尸体内的细胞来增强普通人身体的逆天罡实验吧？

    玉马看他一脸坏掉的菜色，就猜到这小子肯定是想歪了，他有些无语地剜着他：“这里的所有人在参与的是一项关于人体基因可控性改造的实验，我们试图打造一批身体异常强悍的战士，这些战士不会轻易生病，身体可以抵御90％的病毒，包括外面正在肆虐的丧尸化情况。”

    阿韧看着那个身体强壮到已经根本不在正常人范畴内的战士，他仿佛能听见他快要突破胸膛的超强力度心跳，少年疑惑地看着战士：“这么说，夏侯家是在打造一批真正的盾牌，也就是超级人类？”

    玉马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另外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再额外给你透露一点内幕消息。”他收起轻浮随逸的表情，神色再次变得严肃起来，“巨美玛公国要发动战争了，几率很大。这次战争会成为蓝星衰退的开始，为了拯救蓝星，也为了守住祖国的领土，我们放弃了对热武器的研究，将希望寄托在人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