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皇爷托我办件事,这事儿谁问谁死
由皇宫回来天已经全黑,去时乘藩王的络车,护卫盈道,回来不过是两匹马拉小车,只司礼监宦官两名,连王铎都没出现。
前恭后倨也不过如此,朱允熥心里失落,回到自己屋里倒头就睡,睁眼天已大亮,饥肠辘辘,找系统要了羊肉汤泡馍,吃得肚儿溜圆,发一身汗,怅然若失,觉得过去两天宛如一场梦。
怎么就从一混吃等死的宅男变成了觊觎皇位的狠人?
两天来发生了无数事,飞快地在朱允熥脑海里放映一遍。
老实说,有点儿太乱了,真不知接下来从何下手。
挺重要的一点是,朱允熥记得昨夜跟皇爷道别时皇爷交待这几日朝中有大事,要自己忍着千万别再惹事。
这是头等重要的事。
收到,接下来肯定不会有三打朱允炆的事,哪怕有那个机会,自己也一定会忍住的。
要说消停一点不惹事,天底下没有谁比自己更能做到这一点的。
只要躲进宅男空间,吃喝拉撒睡全在里面,不惹事不闹事,绝不干你这纷乱的大明一丁点儿,等皇爷下次再找自己的时候,大事已经发生,过去,再看那是件什么事。
那是件什么事呢?
朱允熥又一次想到,皇爷说的朝中大事,会是他要再起什么大案,杀掉以谁为首的好几万人么?
这是最可能的,如果自己穿越来其实还没实质改变什么的话,大明朝还是按原本轨迹那样走的。
老朱要杀谁,按他说法是这些人谋反,非杀不可;也有人解释为这是担心朱允炆软弱镇不住这些勋贵,而这些勋贵心向自己,自己是最可能妨碍朱允炆即位的火药桶,皇爷不能杀了亲孙子,所以宁愿杀勋贵功臣,斩草除根的杀,成千上万的杀。
朱允熥想到这个,去年那种巨石堵在心头的感觉又回来。
昨晚上自己给皇爷透露的大明未来,自己倒是说得畅快了,会不会令皇爷本来只预备杀两万人,临时决定加码杀二十万人?
这也……挺好的,如果不能阻止,那就干脆加速,杀到杀无可杀的时候,皇爷自然就管住手了。
朱允熥一点儿也不觉得开解,心里反倒更堵。
这满腹的愁思,该与谁人说?
舅舅要自己去那裕民坊找个沈万三的小儿子沈宜都,说这个人可以帮自己运谋筹划。
说什么朝中文武百官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这人。
哼,这人再有通天的本事,比萧何如何,比管仲如何,比诸葛亮如何,比王猛如何?
唉,不过这些人距离我尚有天渊之隔,此时只能想想而已。
还有,这些人即便召唤来也空负一身本领,为他们找到合适的寄居之身也很关键。
这有如先天和后天,先天很重要,具有决定性的作用,但后天甚至更重要。
譬如我自己,如果穿越到一个贵州布政司辖下的农夫身上,就算穿越前985本硕博连读诺贝尔奖获得者做导师十年内论文Cell,Nature,Science,PNAS发个遍又有何用,一个农夫要努力多少年才能见大明皇帝朱元璋一面?
那位沈宜都,可怕的不是他聪明的程度,立志的高远,而在于他掌握的资源,人脉,已经布下的谋划。
这人如果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怎么不一探究竟?
想到这儿,朱允熥心意已决,既然朝中有大事,我不能惹事儿,就应天府里逛逛吧,看看这沈宜都,值得不值得。
说起来到应天府里逛逛,他穿越来快一年,除了父亲朱标去世时陪送棺柩去孝陵外,连皇宫都没出过半步,这应天府城中什么样,两眼一抹黑。
身为皇孙,到应天府里转悠,当然是件很合理的事,但再合理的事,也得从想法落实到实际!
怎么去,坐车,乘马,还是走路?
一个人去,还是带着一堆人去?
亮明了身份去,还是装作普通路人?
全都是选择,每一样选择都对应着不同的过程和结果。
要充分想好,尽量贴近合理的范畴进行。
朱允熥一样一样地想,确定下来。
伴作普通人,身份地主儿子,步行,带两个小厮四处游荡,假作不经意路过裕民坊,打听一个姓沈名宜都的人,见沈宜都时把这两名小厮支开,见过面后再原路返回。
说来惭愧,朱允熥穿越过来快一年,自己兰苑的几十号人最多脸熟,叫得出名字的来的不到十个。
带谁在身边出去,这是头一个要解决的问题。
说来简单,其实攸关生死,大意不得。
其中一个是秦舞阳自不必说,另一个也要精挑细选。
朱允熥跳下床,到门外看一眼,一位老侍卫在门外坐着候命,还算眼熟。
“喂……你来一下。”
说完朱允熥掉头回屋,等那老侍卫进来。
等老侍卫进来,先开口问。
“老吴是吧……”
老侍卫恭敬地躬身行礼。
“禀三哥,老吴要下午才轮到,老奴姓谢,名天鸿。”
朱允熥脸腾的红起来,得,开口就叫错,好在家中确实有个姓吴的侍卫,这个姓谢的一定牢牢记住,下次别再搞错。
“你……现在出去,把本府里凡应天府本地人,十六到二十岁左右,机灵的,平常办事牢靠的,嘴巴严的召集到外面,我想在其中挑个人。”
姓谢的老侍卫有点儿懵,哦了一声,待朱允熥再交代一遍,才明白过来。
“三哥要他们做什么?”
朱允熥想完全不解释也不好。
“我要外出,在应天府里走动,身边要带两个人。”
谢天鸿恍然大悟,连声说好,出去不一会儿又进来,说已找到家中符合条件的小厮,都在外面候着。
朱允熥出去一看只有四个,年纪都符合,高矮胖瘦,样子各异,排成一行等着他。
这些小厮平常和他距离甚远,面生,名字也不大叫得出,更不知道品性才干什么的。
接下来自己要召唤好些人到这个世界,装载那些魂魄的身体大概不能说完全不重要,通过这个机会了解可用之才,是朱允熥的目的。
他挨个地看那四人,就像鉴石师透过石头的表皮看下面藏着的料子如何。
老实说,看不出来。
实诚地说,这些小厮看起来都一副不开窍的笨相,不论要把哪个高贵的魂魄装载到他们身体里都说得上是明珠暗投。
朱允熥来回转了三四道,心中纠结,前天选秦舞阳的寄居身体其实没这么多心思,万幸罗四虎的相貌和体格大致都配得上,这几位就差得多了。
宁愿笨一点,不要小气、油滑的奸诈相,最要不得的是一脸丧气那种。
朱允熥不得已求其次,在胖子面前站定,胖子不小气,不油滑,不丧气,笨拙往好听了说是木讷、沉稳。
“你叫什么名字?”
那胖子楞一下,似乎全没想到朱允熥选中自己。
“小的……姓秦,名……忠。”
朱允熥差点儿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么一个糙汉,居然名字叫秦钟,真有说不出的反差萌。
说不定贾宝玉也是个糙汉,两个人才搞得到一起。
“好,那就你吧。”
并没问别的,好像考核唯一的指标是名字,名字没问题就通过了。
胖子秦忠哦了一声,仍然茫然。
谢天鸿也一脸茫然,跟朱允熥确认就是这个秦忠,将另三人支走,朱允熥令秦舞阳跟秦忠进屋内说话。
“抱歉得很,要请两位带我在应天府城内转个……好几天。”
秦舞阳进了屋后便抱着双手,和外面大不一样,听了朱允熥的话点头,若有所思。
“三爷就是随便到处转转么,还是为了什么事?”
朱允熥觉得秦舞阳这副姿态就是一个倨傲的剑客摸样,有心要提醒他注意,忽然看到他的右手手掌虚握,好像那儿本来该有柄剑,不由得心中一动。
“皇爷要我到城里办件事,绝不可被外人知道,这事儿谁问谁死。”
秦舞阳微微颔首,也不多问,看看秦忠。
秦忠还是一副惶恐的样子,张口结舌,始终没开口。
这是朱允熥期待的情形,同时他发现自己很有说瞎话的天赋,脑子里念头飞快涌现,都是之前来不及想到的。
“这件事干系重大,再不论如何保密也不为过,必须想尽一切手段守住这个秘密。所以我们并不立即出去,而是要等天黑了后悄悄摸出去,同时兰苑和春和宫里所有人都不知道才好,全都以为我好好的还在家里。”
秦舞阳眉毛微挑,显然有些讶异。
“天黑了才出城,咱们要在外面过夜,那……三爷,已经有落脚的地方了么?”
“对,不回来,还没有;所以我们要在外面定下这几天的住宿,这事你抓紧去办,还有半天时间,应该来得及。”
“懂了。”
“咱们都要换普通人的装束,在外面我姓常,名叫常有理,是个地主家公子,到应天府来游学的,你们是我的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