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祭祀风波
我爷爷性格耿直。
我爷爷是长子。
在以前的社会,家庭对长子的期望往往都是比较大的,赋予了比较大的期待。
我太公在钟家铺子打理买卖,时常要推着独轮车往返各处。
我太公就经常带上我爷爷。
我爷爷虽然上的是私塾学堂,但那时候的学堂也是会放假的,什么暑假,田假,春节假,这些假期比较长,然后平时隔几天也会放一天的假,或者遇到节日放假。
所以我爷爷从小就经常跟着我太公推独轮车,走遍小镇各处。
我爷爷因此从小也是皮肤晒得黑黑。
民国是私塾与学校并立的时代,但私塾的占比比学校要多得多,特别是农村地区,还是以私塾为主,学校主要在大一些的地方才有,比如城市,县城,或者人口比较多的城镇,但学校的学费是比私塾要贵得多的,私塾学费不仅便宜,而且可以直接用米相抵,所以种种原因下,民国时期,私塾还是泛滥,当然私塾也要接受民国政府的监管,有部分私塾转型成为学校。
坝尾村往西大约1.6公里路程有一座山。
这座山的半山腰的地方有个名叫更鼓地的地方。
我们小镇刘氏二世祖的坟墓就建在这块更鼓地中。
这座坟墓被我们小镇刘氏后裔尊为兴发宝地。
我们小镇的刘氏历来就有统一祭拜更鼓地的传统。
每隔四年一次举行一次。
这个祭祀规模是非常大的。
小镇全体的刘家后裔不论男女老少都参加进来。
更鼓地的祭祀规模,不仅是刘氏,而且也是小镇,小镇周边的十里八乡范围内最大的祭祀活动。
这祭祀活动是有规划,有安排的。
虽然小镇的刘氏都一起加入,但也不会乱。
首先祭祀的经费都是全体刘氏凑好的,富裕的多凑,不富裕的少凑,穷的不凑,反正最后总凑得有富余。
然后每个村管理好每个村的队伍,大家井井有序的,不慌不忙,一个村接一个村的接好队伍长龙,热热闹闹的,一路敲锣打鼓,舞狮子,放鞭炮的上更鼓地祭祀。
小镇有好多姓刘的村庄,每个村当然都想当祭祀队伍的龙头,排在最前面。
怎么办咧。
所以就安排出了,每个村轮流做龙头的的规定。
今次是甲村,下次轮到乙村,,,,,
然后需要说明的是。
我们大家祭拜更鼓地之后,是要在山上吃宴席的,吃的是午饭。
是的。
没错。
几百上千的人在山上祭祀完之后,大家要集体吃饭,吃完饭收拾干净再回去。
做龙头的村,就在更鼓地吃饭,更鼓地没多大,挤不了太多人,所以其他村就在更鼓地周边附近找个落脚的地方吃饭。
由于要在山上吃饭,所以每个村的茶饭碗筷等,每个村自己要负责好。
饭菜都是事先做好的,然后挑到山上去。
挑饭的挑饭,挑菜的挑菜,挑茶水的挑茶水,挑碗筷的挑碗筷。
敲锣的敲锣,打鼓的打鼓,舞狮子的舞狮子,举旗的举旗,放鞭炮的放鞭炮。
就这样,大家热热闹闹的上更鼓地。
然后。
到了更鼓地。
祭拜完祖宗后。
主事说开饭。
然后每个村就开饭了,大家一起在山上吃饭。
在我爷爷二十来岁的时候,那时候,我爷爷还没没结婚,民国时期。
那一年举行更鼓地的祭祀。
我爷爷等人负责挑饭菜。
这年,坝尾村不是龙头,所以在更鼓地的附近找了一个落脚点,把饭菜茶水碗筷在落脚点放好。
随着各大族长们在更鼓地主持祭祀仪式的开始。
刘氏家族的成员们当然都纷纷离开自家的落脚点,尽量靠近更鼓地,按照主事的吩咐举行祭祀。
我爷爷等人要负责照看饭菜茶水,没有挤进人群。
跟我爷爷一起照看饭菜的还有一个坝尾村年轻的男丁。
但这个男丁趁大家伙前去观看祭祀的时候,趁着周围没人的时候,就掀开装菜木桶的盖子,拿出一块肉吃。
吃完一块,又伸手拿一块。
如果换成现在,这都不是事,要拿就拿,吃撑就是。
但以前这肉菜可稀缺了。
大家集资购买的肉菜,份量也不多,尝个一块没问题,但伸手一块一块的拿,不监守自盗嘛。
我爷爷就看不下去。
我爷爷道:“你这样怎么行,吃相不好看。”
那人也是个直性子的人,但凡如果说话婉转,这事笑笑也就打发过去了。
但那人跟我爷爷一样,两人都是直性子。
那人当即来气道:“要你多事。”
然后两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一顿争吵。
两人都是20岁出头的小伙,都没结婚,两人脾气都大。
那男丁先起手攻击我爷爷。
我爷爷反应迅速,一番闪过后就顺势拿起一个木桶盖向对方拍去。
大家都是站在半山腰的,地势不那么平,是微微倾斜的。
我爷爷这一拍把那人拍的侧移了几步。
那人站在边上站不稳,难于保持重心,在半空中手足舞蹈的摇啊摇,最终还是摔落了下去,顺着倾斜的山势翻滚了好几米。
那人经过这么一惊吓,晕厥了,不省人事。
附近的族亲看到,急忙赶过来,把人抬起来,找块地方躺好,此时是晕厥的,过了好大一会才醒过来。
两人这一闹腾,给当天的祭祀进展带来了很大的骚动,山上人又多,很多搞不明白的人,纷纷来打听事是出了什么事。
等更鼓地的祭祀完成后。
大家吃完饭回到村里。
一回到村里。
坝尾村的族长就把两家人叫来,解决两家人的这事。
在大堂里,两家人各自分站,旁边还有众多围观的族亲。
族长对两人询问,对事情有了一番了解。
族长思索一番,道:“打架斗殴那是拳头对外人,今日在祖宗面前,在众亲众族面前,你们这番打斗,我们村的脸,我这把老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我爷爷跟那人两人听了都羞愧的低下头。
族长摇头长叹一口气,“哎~~~“
稍作一会。
族长对那拿肉吃的男丁道:“拿肉吃,确实不对,让你看管饭菜,你拿肉吃,不就等于让你看管库房,你私自拿钱?事无大小,但都一个道理,这是你的一错,然后你先起手打人,这是你的二错,这件事,错在于你。”
族长对我爷爷道:“错虽不在你,但大家都是族亲,你出手无度,不知轻重,出了这么个意外,所幸人没事,但你当赔付一桌酒钱,以示惩戒。”
族长道:“如果两家没意见,那就这样定夺吧,大家都是族亲,和和气气的握手言和,欢欢喜喜的吃个饭,这事就当解决了,不要把祸害留给后代,今日这事也就这么了了,你们看怎么样?”
双方都觉得族长说的有道理,欣然同意。
于是。
我爷爷回到屋子,当即就杀鸡宰鹅,备了两桌好酒好菜,招呼那一家人,还有族长,大家聚在一起,共同举杯,欢欢喜喜的吃了一个握手言和的酒席。
这事就了结了。
后来。
我父亲在小镇,还偶尔遇到当初跟我爷爷打架的那个人的儿子。
我父亲跟他年纪也相当,两人都喜欢喝酒。
有一次在酒桌上闲聊。
两人就聊到了当年更鼓地双方父亲打架的这事。
是那人后代首先对我父亲道:“还知道吗?当年你我的父亲在更鼓地打架的事情。”
我父亲笑道:“当然知道,你我父亲那时候都年轻,都还没结婚。”
那人后代笑道:“是啊,两个人都冲动,就打起来了,不过还好,当年的事当年解决了,没有留给我们下一代。“
我父亲道:“没错,没有把祸根留给我们后代就是最大好,来,干一杯。”
所以。
传承,就是这么神奇。
虽说是当年人当年事,但是基于传承,那么也许真的可以令人感到今年人当年事的感觉。
我父亲跟那人的后代一起喝酒的场景,不也就是当年他们的父亲一起举杯握手言的场景吗?
我不知道如何表达这种难于表达的情感。
总而言之就是,有族谱,有传承,多听老一辈的诉说当年的往事,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作为家族的后人,远的不说,但是三四代之内,太公,爷爷辈的事,我觉得真的是有必要去了解一下,哪怕是只打听到一件当年发生的真人真事也好,感觉就不一样了,并不是说家中一定要有王侯将相才能有故事,我们生活中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其实普通人的生活才是最原本最朴实的民间生活。
我们国家地大物博,每个地方都会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