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乌和笔砚生被送进一个房屋里，屋里的气味并不好，各种难闻的气味参杂在一起，呼吸时还会感觉空气中附着着颗粒。

    待门关上，抬他们进来的人走远后，笔砚生才睁开眼睛，他看着一旁的都乌，伸手拍了拍对方，都乌感觉到动静也跟睁开眼睛，跟着笔砚生爬起来了。

    都乌整了整凌乱的衣裳，问道：“少侠，进是进来了，可是我们也没办法去跟踪了啊。”

    笔砚生挑眉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你都叫我少侠了，古往今来，当少侠的有几个带脑子的？”

    都乌：“……”

    我不了解江湖，你可别骗我！

    都乌有些后悔，他对少侠还带有救命之恩、武功高强的光环，一时之间竟被对方猝不及防地坑了一把。

    都乌叹了口气，也不再沉溺在后悔中，他从破了洞的窗户往外看去，外面一片荒芜，一个人也没有。

    都乌疑惑道：“他们居然不派人看守？”

    笔砚生靠在草堆上，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抖脚，不以为意说道：“刚才你也看到了，这江州城相当于一个大型的牢狱，进了这，在哪儿都一样，压根不需要看守。”

    他们根本不担心他俩会逃走，更不在意他们是真晕假晕，这么大个团体，混进来两个异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都乌在窗下站了有一会儿，随即他也不再挣扎。他走到旁边摞着的草堆，搬起几捆就平铺在地上，在笔砚生惊奇的目光下躺平。

    笔砚生忍不住好奇道：“你怎么就躺下了？”

    都乌拍了拍身上，说道：“这些日子为了赶路，我这老身板都快散架了，一路上也没好好休息过。我想了想，觉得少侠你说的很有道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少侠，我先睡一觉啊。”

    笔砚生久久才回过神，同时，耳侧已经传来了有规矩的鼾声。

    笔砚生：“……”

    笔砚生看着睡着的都乌，心想：心大吗？好像也不完全是。

    笔砚生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先睡吧，养好精神晚上才有精力。

    与此同时

    笔砚生和都乌这两个变数还是被守城兵上报上去了。

    不过不是单独上报，而是同那十几个少年做同一批，如此他们也能昧下一些银两。

    当然，他们能做这样的事是因为他们极有自信，毕竟之前都乌派来的那帮士兵不就是这么全军覆没的吗？

    不论什么人，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插翅难飞。

    夜色慢慢降临。

    都乌是在一阵拖地的铁链声中惊醒的。

    外面天色乌漆嘛黑，都乌用他那快老花的眼能看到从门窗倒映进来的光亮是火光。

    脚步声夹杂着铁链声慢慢靠近。

    都乌惊得立马坐起来，他想叫笔砚生，可旁边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少侠，不见了。

    都乌抱紧自己，咽了咽口水，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吱啦一声，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个又一个披头散发，衣不蔽体的男人。从他们破旧的衣裳上能看到已经结痂的旧伤，而旧伤之上又添了不少新伤。

    他们的脚踝被拷上了铁链，所以都乌刚才听到的声音是从他们身上发出来的。

    都乌坐在原地，那些进来的人对突然多出来的都乌并不感兴趣，甚至一个眼神也欠奉。他们席地而坐，一个个紧挨着排成一排，正面对着那没关上的大门。

    都乌慢慢缩在角落，抱紧自己，眼睛不自觉的来回在那些人身上打量。

    在屋外的火光下，他依稀能看到这些人的脸，他们虽然长得高矮不一，骨相不一，可是此时的他们，却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面无表情，眼神无光，周身弥漫着一股像是死气的那种沉沉的，让人能够窒息的感觉。

    笔砚生不在，都乌不敢动作。

    既然他们无视自己，只要自己不主动冒头，想必还是能够继续安全待下去。

    都乌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声，门口突然多了两个人，一个人手里提着一个木桶，另外一个人手里端着一个木盆，盆里具体是什么他也没看到。

    当这两个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坐着的第一个人突然起身，他把靠墙的一个木槽拉了出来，这个木槽刚好够他们几个人坐的长度。

    而门口的那两个人接下来的动作，只要在农村里帮忙家里喂过猪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提着木桶的人直接把一盆不知道参杂着什么的流食倒进木槽，接着，另外一个人把木盆里的东西也到了进去。

    这时，都乌看清楚了，木盆里的是一个个土豆，以他的远视眼看，上面还有没洗干净的泥土。

    而接下来的一幕则是让他更觉炸裂。

    那一个个排排坐的男人等第一个男子坐好后，大家不约而同直接一头扎进木槽里，接着都乌就听到了咀嚼吞咽的声音。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情形。

    门口的那两个人也习以为常，他们没有忽略都乌，直接一个嗤笑，看着都乌的眼神透露出一句话：过不了几日他也会成为这样。

    那两个人没有在门口逗留，接下来他们关上门就离开了。

    都乌见到这幅场景，最后还是忍不住踏出步子来到他们的身边，他拍了拍第一个人，说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吃饭？”

    对方不理会。

    都乌再接再厉，且得着第一个人不停地说。

    对于都乌而言，这个人能比其他人多一个拖木槽的动作，显然应该比其他人更能沟通。

    在都乌的不懈努力下，对方终于抬起脸。

    对方满脸都是流食，甚至睫毛上都有。

    对方开口，语气冰冷机械又毫无起伏的，一字一句慢慢吐出：“走、开！别、打、扰、我！”

    对方开了口后直接又一脑袋扎进木槽，都乌反应不及时，随即又重新刚才的方式叫人，只是这一次，他一个个推搡了遍也没人搭理他。

    都乌泄气了，这帮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他们仿佛退化成了牲口，没有思想，没有情绪，就连说话都得在脑子里反应很久才能吐露出来。

    都乌原以为能从这些人口中问出东西，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入手，这个办法从一开始就终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