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顺治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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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聆听

    陈旭日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回家了。前边是在南苑,天冷路远,往来一趟不容易,恰好隔圣驾回京之日不远,也就拖了二十来天。打算回到京里时,再往董鄂妃跟前好生说说,把休沐日攒一块连休,如此时间也能宽裕些,省得还没怎么着呢,就忙忙往回赶,时间都浪费到路上了。

    也不是第一遭这么办,他毕竟不是正式的官员,这点子通融的便利还是能求下来的。

    原本数着日子,约摸着圣驾回京之后,恰好能赶上回去给母亲庆生,不料四阿哥突如其来一场病,又给耽搁了十来天。前后加一加,日子拖的就有点长了。

    “我娘他们都还好吗?这几天格外冷,小少爷没生病吧?”

    陈旭日先问候家人,转头时瞧见桐月脸色有些清减,天冷身上添了厚衣服,感觉却比夏天时还瘦些,“桐月姐,你不舒服?”

    桐月摸摸自己的脸,稍失了失神,很快又扬起笑脸道:“我能有什么不舒服,还是老样子。小少爷样样都好,夫人倒是有些感冒,这会儿留在屋子里歇着,没敢让她出来接您。”

    陈旭日闻言立刻加快脚步,“我娘病了?严重吗?我爹怎么说?”

    桐月急忙安慰道:“大少爷,你别急,不甚要紧,老爷给开了方子吃药。京里最近着凉发烧的人很多,老爷特别忙,天天一大早就赶着出门,天黑透了才能回家……”

    袁珍珠在正屋里坐着,嘴里边和金真儿说着话,眼睛却时不时往门口瞅,及见到儿子撩开遮风的厚棉帘子进来,脸上神色愈发欢喜。

    陈旭日先问候了母亲,才同金真儿互相见了礼,坐在袁珍珠右手边,恰好和金真儿面面相对。

    “我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人有些懒懒的提不起精神,吃什么都没胃口。倒麻烦真儿特地跑一趟过来瞧我……”袁珍珠向儿子说起金真儿登门缘由。

    金真儿是女客,和陈旭日这么直接见面有些不合宜,虽然他俩个仍然算是未成年的少年男女,到底也要避着些,再过不久,过了年金真儿就十三岁了,正是议婚的年纪,男女之防是一定要守的。

    不过,陈旭日是在皇宫里常住的,来回来去见的女眷多了去了,且整天有机会面见董鄂妃,金真儿正想当面问问董鄂妃的近况,加上袁珍珠心里有些别的打算,便邀请她一道出来见儿子,大家一块坐下来聊天说话。

    她今天穿了一套白底绣淡紫色花纹的衣裙,一件红面黑里的连帽大氅搭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头上未簪花,也未插金戴银,黑色的发间只约略插了三五个白珍珠,一张脸素面朝天,倒显得一双眼睛格外的黑白分明,转动间,越发有种明眸善睐的感觉。

    “记得上回还是在城外,西山上那座寺庙里见过,那时还算是盛夏,这会儿已经是落雪的冬天了,时间过的可真快。”

    金真儿笑容清淡,却又极大方的主动给他打招呼,“这些日子常听祖父提起你,说是学问长进的特别快,涉猎也多,不但熟读经史子集,对一些杂学也颇有兴趣……”

    她看似不经意的扫视里,夹杂着极其仔细的打量目光,只是不容易被人轻易察觉到。

    九月里,金之俊授中和殿大学士,圣眷愈发优厚。金家二小姐的婚事,也便愈发受人关注。

    金真儿自己对婚事,其实有着说不出的不安。

    除了汉臣,也有一些满人大臣谴人说项,透露出嫁娶之意,其中不乏大姓世族,权贵之家。这中间,有多少冲着金之俊的关系,又有多少因着皇贵妃的关系?金真儿越寻思越觉的烦心。

    她相信祖父是真心疼爱自己的,也相信祖父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幸福考虑,不会单纯的把她当做笼络权贵的工具,为金家的下一代谋取进身之阶。

    可是还是不安,因为亲生母亲的遭遇,金真儿对嫁人有一种本能的惶恐。十二年来,顶着庶出女的身份,又因为祖父的另眼相待,她在家里过的并不像所有人以为的那般如意,明里暗里的嘲讽一直都有,只这两年,因为一直对她关爱有加的表姐晋为皇贵妃,日子才好过一点。

    前些时候圣上下旨,把和硕柔嘉公主指婚给耿聚忠,祖父做为礼部尚书,负责此等事务。因为耿聚忠年不过九岁,祖父的一些老朋友私下相聚时,谈及此事,说话间就扯到了陈旭日。

    就有人给祖父开玩笑的提议,说陈旭日这就要十一岁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问有没有意思招他做孙女婿?称赞祖父培养出了一个才女,这样美好的女孩儿,配个一般的人真是糟蹋了她,也就是陈旭日那样堪称天才且深受上天宠爱的男孩子才是她的良配。并且感叹说,自己家里也有适龄的女孩儿,祖父要是无意,他们可就要老着脸皮先托媒人上门了……

    祖父回家后,半真半假同她提了提。

    今天过府探病,不料竟是赶上他的休沐日。这会儿脑子里不期然想起这一茬,金真儿突然觉得心绪愈发凌乱。

    “是啊,春去秋来,转眼一年将近,时间过的可真快……”

    陈旭日连声附合着,自个儿也有些失神。

    穿到这个时空,穿到现下这个身体上,已经一年多了。

    从初来乍到的惶恐,到适应了新的环境新的身份,中间经历了几次心态上的剧烈挣扎。

    陈旭日觉得,自己有了很明显的变化,包括性格,包括对人对事的态度,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就在上个月,他一个人,悄悄过了一个纪念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周年纪念日,也说不清是为了庆贺,还是为了哀悼。

    真的就要在这个世界扎根了,一年已经过去了,很快新的一年也将过去,他要踏进人生的另一个阶段了,再不能像上辈子似的,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想单身便单身,事业上没有多大的野心。

    时过境廷,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不管是阴差阳错,还是自己无意促成,总之处在目前这个位置上,如果不作为,如果只做个单纯的旁观者,由着历史踏着固有的步子前进,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甘心……

    袁珍珠偏过头去,低低咳了几声,又喝了半杯热茶压住嗓子眼的不适,笑道:“瞧你们俩个,说什么时间过的快不快的,真要感叹这个,也该是我来说,你们年纪小,正该盼着时间过的快一点,好快些长大才是……”

    三个人又说了些闲话,袁珍珠看看天色,吩咐厨房准备菜式。

    金真儿便要告辞,被她坚决邀请留下用餐,“大冷的天,哪有空着肚子回家的道理?留下吃顿便饭,全当陪我了,我这两天嘴里发苦,吃什么东西都没胃口,和你说说话,说不得就能吃上半碗饭……你上回教我的那首曲子,我怎么弹都弹不好,还想听你指正一番。”

    陈旭日也帮着留客。金真儿想了想,道:“袁姨身体不舒服,最好进些清淡的饮食,我倒知道几样清淡的菜式,不如让厨房做了,袁姨尝尝?”

    袁珍珠叫来负责厨事的何嫂子,金真儿给她说了说,却是听都没听说过的。

    最后,还是金真儿亲自到厨下,指点着做了几道菜,陈旭日跟着去见识。袁珍珠原是不答应的,后来不知为何,竟又允了。

    碧螺素火腿,笋尖辅鱼,花菇鸭掌,金银双丝素炒……一样样清淡鲜美,而且形味俱佳。几日来都食欲不振的袁珍珠难得多吃了好些,满意的直点头。

    “真儿厨艺可真好,做的菜也精巧。”袁珍珠拉着金真儿一双手反复看了看,赞叹道:“这双手能弹出那么动听的琴声,不想竟还有这一番好厨艺。”

    “祖父是江南人,我打小学了几道江南菜,吃个新鲜罢了。”金真儿笑笑,又道:“我做的也不地道,估摸着北方人的口味做了改良,袁姨喜欢吃就好。”

    今天她没有带琴过来。饭后,桐月捧来袁珍珠的琴,金真儿轻轻扣拨着琴弦,手指过处,琴音就淡淡地流出来,没有特别激昂的旋律,也好似没有规则的节奏,只是单纯地反复拨弄着几根弦,发出的声音却是异常流畅而舒缓。

    陈旭日托着下巴聆听。很久了,很久没有像现下这般惬意的听音乐,在音乐中失神,身心却又有一种久违的放松感……

    凝神抚琴的金真儿,脸色偶尔间露出一点寂寥的意思,淡淡的,似乎拨动了谁的心弦……

    桐月在旁边听着听着,却是突然间微红了眼眶。

    “娘,桐月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陈旭日服侍母亲上床歇息时问道。

    袁珍珠皱眉道:“还不是婆家那边闹的,不让她省心。这不是天冷了,那边来人,说是要买炭取暖,又说合家一家老小要添寒衣,尤其两个孙儿今年长的愈发快当,往年的旧衣服都不合身了……绕来绕去,不知怎地,就绕到孩子头上,桐月这不是嫁人半年多了,一直没有好消息,那边许是想多要些银钱,就刻意拿着这个当由子,借机多数落了几句。”

    陈旭日皱眉:“冯叔怎么说?”

    “总是要讲孝道的,他是长子,养家是份内事,又一向是往家里给惯了的……总之清官难断家务事……”

    PS:很不在状态。。。不知道如何写感情,写的非常非常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