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七司
褚虎手扶腰间的佩刀,佯装恼怒。
“谁?谁敢笑我?我可是中护军。”
宫女们更是捂嘴弯腰,恨不得捧腹大笑。
“还有没有点样子了?”
就连刚刚有些伤感的褚蒜子,也不由嗔骂道。
“姐,我刚刚都听到了,要重启校事府啊?”
褚虎一脸好奇地问道。
褚蒜子环顾周围,宫女们瞬间行礼退下,瞪了褚虎一眼后,低声骂道:
“有没有规矩,这你也敢偷听?”
褚虎不在意地摆摆手。
“我哪会对这个感兴趣,就是谢尧说......”
说完,意识到不对,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姐姐。
却发现姐姐竟然没有一丝异样。
“说啊,他说什么了?”
褚蒜子在庾冰逝世后,对谢尧说过的话极为重视。
“在离开江州之前,父亲不是给过他一块典签校尉的令牌嘛。那时他就曾说过,典签校尉局限过大,应该重启校事府。”
说完还学着谢尧当时的样子,掂了掂自己的令牌。
“他还未到建康之前,就这么说了?”
褚蒜子吃惊地看着褚虎。
“是啊,他说校事府重开,不应局限于监督州牧。”
“更应多关注民间和军情。”
褚蒜子不禁点头问道:
“他还说什么了?”
褚虎为了能消除褚蒜子,甚至褚家与谢尧的仇怨,简直是言无不尽。
“一次喝醉闲聊的时候,他提到了大势。”
“大势?”
“嗯,他说天下大势非一个人可以逆转的,哪怕这个人活上几辈子也不行。唯有以点及面,在细微处着手,于市井中落子,最终成就另一番天地,才能以大势逆转大势。”
褚蒜子若有所思,对褚虎说道:
“大势,就是今日的朝堂。庾翼要反,那我提出重启校事府,便是大势。”
“对了。”
褚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继续对自己姐姐说道:
“谢尧说,如果是他重启校事府,会用另一个名字。”
“什么?”
“第七司,六曹之外,尚有职司的第七司!”
褚蒜子突然问道:
“你找到他了?”
褚虎摇摇头,有些遗憾地说道:
“没有,不知所踪。”
褚蒜子点点头,不置可否。
只是站在大殿门口,面南而望。
“好一个大势可逆,好一个第七司,好大的野心!”
就在当日,太后褚蒜子下旨,内廷增设第七司,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
指挥使由内廷大总管宋祥担任,褚盛任指挥副使。
褚盛上任后接到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前往彻查襄阳粮草贪墨一案。
下令召回了各地的典签校尉后。
褚盛又依照侍中何充之前的说法,从禁军中调拨了一批人,便急匆匆赶去襄阳。
而此刻的谢尧尚不知道,褚虎的好心,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
......
荆州,南郡。
“你莫不是疯了不成,你知道这么做会给庾家带来多大的危害吗?”
新任车骑将军庾翼,坐在主位上。
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橼属,攥紧了手里的茶杯。
“庞亮,注意你说话的分寸。”
名为庞亮的橼属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走到了庾翼面前,大声道:
“稚恭将军,属下是季坚(庾冰字)将军留下来辅佐你的,自然有话直言。”
啪......
庾翼把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了桌案上,茶杯瞬间四分五裂。
幸好茶水温热,并不烫手。
庾翼甩了甩手上的水,指着庞亮斥责道:
“你还知道自己是辅佐我的?你就用这种态度辅佐我?”
说完,便转身向后院走去。
庞亮一脸的绝望。
“季坚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庾家倾覆在即啊!”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庾冰死后,庾翼竟然如此的专横。
可庞亮不知道,庾翼刚刚进到后院,便疯狂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手背抹过唇角,一抹鲜红的血迹,出现在庾翼的虎口处。
庾翼瘫坐在廊道,背靠木柱。
看着檐上还未撤下的白布条,怔怔出神。
“哥,我时日无多,庾氏后继无人,小辈中无一大才,只能背水一战了。”
“若事成,北伐大义与庾氏捆绑,我庾氏几代人无忧。”
“若失败,也无非提前走上断头台罢了。”
“大哥,二哥,你们在天有灵,保佑此次谋划一切顺利。”
庾翼环顾四周,原本应热闹非凡的将军府竟一片死寂。
“哪怕是死在北伐的路上,也好啊!”
......
赵国,襄城。
负责镇守襄城,与晋朝荆、豫二州对峙的赵国将领石朗正听着手下的密报。
“荆州襄阳,已经囤积了从交广运来的大批粮草。”
“并且据南郡的探子回报,近日来,庾翼府上有大量荆州系将领出入。”
石朗跪坐在桌案后,右手轻抚着下巴。
“这庾翼是疯了?”
不怪晋、赵双方都对庾翼做出如此的评价。
一个正常的将领,怎么会选择在自家小皇帝刚登基的时候主动挑衅邻国?
手下嘿嘿一笑,说道:
“咱们的探子还得到了一条有用的情报。”
“什么?”
“最多四日后,还有一大批粮草要从豫州方向运进襄阳。”
手下将手中的另一张字条递给了石朗。
石朗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遍后斟酌半晌,贪婪渐露。
“娘的,劫了他。”
“这样,这几日先让一队精锐人马到豫州往襄阳的必经之路上埋伏。”
“再在边境上准备好民夫与骡马。”
“我快马上书请示天王,想必三日之内就有回信。”
“一旦得手,我会派大军掩护,我就不信,他还真敢打。”
手下领命离开。
石朗看着手中的字条,不由嘀咕道。
“庾翼这么大的动静,晋室朝廷会不知道?”
“豫州、淮阴两地按兵不动,难道是他自作主张?他是有病吗?”
摇摇头,写好了奏章,命手下快马送往邺城。
......
自从那日王蓁一怒之下丢掉了谢尧的红糖后。
王蓁和灵儿再也没有露过面,吃食都是李叔送到马车内。
见到谢尧和卫轻侯二人,李叔也都是不咸不淡地敷衍几句。
谢尧颇有自知之明,知道就这不咸不淡的敷衍,李叔也是冲着卫轻侯。
也就没有跟李叔继续搭话,更没有像那日一样再叫众人加餐。
“再有两三日,便能到襄阳了,不知道蓁姐姐最近怎么了。”
卫轻侯看着王蓁的帐篷有些担忧。
他自小就与王蓁认识,从没有见过王蓁如此失态。
小时候,年岁大一些的王蓁经常带着他们玩耍。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王蓁就变得极为刻板。
一言一行,皆是如此。
但不管怎么样,也不会对他这么冷淡。
“大哥,你刚才是不是又看不该看的了?”
卫轻侯皱眉看向谢尧。
“你真以为我是色鬼啊?”
谢尧顿时大怒。
“那是怎么回事呢?哎......”
卫轻侯再次看了一眼停在一旁的马车,止不住的唉声叹气。
“谁知道呢!”
谢尧正说着,灵儿却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手里捧着布,脸色冰冷地递给了谢尧。
“小姐让我给你的,并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谢尧没有伸手接,只是淡然地问道:
“什么话?”
“此间事了,两不相欠。”
灵儿说完,便将布塞到了谢尧手中,扭头便走。
此间事了,两不相欠。
谢尧曾经对褚虎说过,如今王蓁又对谢尧说。
可真的能了,真不再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