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下班时间，王添又硬生生巡视了半个多小时，确保所有人都还在工作，才意犹未尽地丢下一句“大家努努力，明天早上我要看到这几份报告”就先撤了。

    唐胖子立刻把键盘一推，拍着夏明安慰道：“忍忍吧，遇到这种二愣子，活该你倒霉。”

    所谓的“当月绩效”也是王添上任后整出来的玩意，名为绩效，实则是把员工底薪降了一部分，当作奖金来发放。

    不过现在这时代谁也不是傻子，王添不敢搞得太狠，只象征性地每人设置了个五百块的绩效考核。

    也就是说，夏明请了个假，就连累每个小组成员都扣掉了二百五十块钱。

    夏明哀叹一声，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隔壁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他倒什么霉，是我们倒霉吧。”

    说话的这是公司里的老油子蔡宏伟，这家伙最大的本事就是混吃等死，干活拖沓又错漏百出，平日里与人为善的夏明没少替他擦屁股，但显然没落到什么好处。

    唐胖子脾气急，闻言立刻站起来仗义执言道：“你倒霉个屁，就你那水平，能拿到这个月的绩效么？”

    “算了算了，咱都是一条线上的，一致对外。”夏明拉住唐胖子，此时他心态已经迥异，一点也不急，朝着所有人笑道：“今天算我的，我请兄弟们吃饭作为补偿。”

    “好！”

    办公室响起一阵欢呼声。除了蔡宏伟这种混子，小组里其余人大多同龄，平日里关系也不错，大家伙一个个起哄着要吃顿好的，你一言我一语之下，就把请客规格从苍蝇馆子提升到了大饭店的标准。

    夏明摸了摸兜里那张妹妹给的黑卡，底气十足，索性邀上全小组十几人一起去“隐庐”搓一顿。

    这“隐庐”是夏明所知的仅有的几个高档饭店之一，信息源还是王添的吹嘘，他陪老板应酬去过一两次，回来没少在人面前翻来覆去地炫耀。

    大家一听都来了精神，立刻丢下手中的活，闹哄哄地就往饭店赶去。

    “隐庐”另一个好处就是近，离公司就一站多路，夏明等人没多久就走到这家古朴典雅的饭店门口。

    “啥？大厅也得预定？而且还没位置？”夏明想不出饭店为什么要设置这种规矩，不过这种事强求不来。

    年轻高挑的美女服务员倒是很和气，弯着腰柔声细语地解释道：“大厅的菜也是不可以单点的，所以要提前预定。不过今天正好空了个大包厢……”

    她说到这里，旁边一个西装笔挺、领班模样的中年男立刻踏过来一步，补充道：“包厢是有最低消费的，两千起订。”

    唐胖子闻言立刻凑过来，拉着夏明道：“走走走，这儿隔壁就有家小馆子做的菜不错，我吃过几次了。”

    “吃什么小馆子，难得夏老板大方一次，你不让他出点血怎么对得起我们的绩效。”蔡宏伟又在那怪声怪气。

    夏明感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大手一挥：“没事，咱就吃包厢，大不了月底吃土。”

    同事们都哄笑起来，领班看了看这群人的样子，轻咳一声，道；“我们的低消是客单两千一位。”

    “哈？”唐胖子先忍不住叫出了声，“什么饭要两千一位？吃黄金呐？”

    领班也不多解释，冷淡地指了指门口一副立牌，上面主厨推荐的清水白菜价格是288一份。

    这么一算，一桌下来两三万确实打不住。

    这个价格过于离谱，以至于连蔡宏伟都不说话了，同事们更是七嘴八舌的让夏明赶快换地方，饭店越小吃得越热闹。

    看着这群朝夕相处的同事，夏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虽然平日里大家都埋头工作，交流不多，但这么一看，确实没人因为那一笔绩效工资就想着坑自己一把。

    若是往日，不管怎么丢脸夏明也不会去花这个钱，两三万，足够妹妹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哥可是有软饭吃的人，主打一个钱多多，一股豪情涌上心头，夏明一拍胸脯，让领班赶快带着入场。

    同事们带着三分拘谨六分担忧入座，看着一道道精美得离谱的美食睁大了眼，然后筷子戳个不停，生怕吃少了一口。

    “我说这三千多的带鱼滋味也就一般般？还没我妈的手艺好。”

    “洋盘，吃什么带鱼，要留着肚子吃这个佛跳墙，几百块一盅呢。”

    “可乐要八十八一罐？这么离谱？我先来三罐看看有什么不同。”

    这店里饭菜价格虽然贵，份量却少的可怜，一群当打之年的年轻人风卷残云一般将一桌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他们这吃相，那饭店领班全程在包厢外站着，好像是生怕他们没钱买单一样。

    “切，狗眼看人低，等我以后发财了，再‘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模样’。”夏明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黑卡，才趾高气昂地出去买单。

    “承惠，您今日消费32800元，加上15%服务费，抹零后收您37700元。”领班一点也不桀骜，态度不卑不亢，训练有素。

    夏明心头一颤，好家伙，光服务费就是好几千。不过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他还是强撑着探手入怀，颤抖着两根手指优雅地将尊贵的黑卡递过去：“刷卡。”

    “滴”，“滴”……收银台忙活了一阵，领班面色古怪地双手将卡片递回，“先生，您这卡里余额不足啊。”

    “啥玩意？”夏明懵了，“我这可是黑卡！黑卡你懂不懂！”

    “我懂我懂。”领班小心翼翼地应和着，指着卡片上的一行小字，“上面写着呢，年轻人的第一张黑卡。”

    “卧槽！”这广告语听着不对劲啊！夏明冷汗刷地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三步两步跑到门口，在身后两名店员的注视下掏出手机，夏明用最快的速度拨了江千月的号码。

    第一次，没人接听，第二次，没人接听……

    夏明急得汗湿重衫，正准备砸手机时，江千月终于接电话了：“干嘛？”

    “你给了我张黑卡，说是要让我吃点好的？额度是多少？”夏明语速快如机关枪。

    “三千啊，不用谢，用多少以后还我就行。”

    夏明出离地愤怒了：“才三千？你不是很有钱吗？拿张三千的卡糊弄我？”

    “你有病吗？我一个学生，凭什么很有钱？”江千月语气也开始不善起来。

    “你不是……”夏明想到电话里可能不安全，连忙改口，“你不是超级那啥吗？没存钱？”

    “存钱？钱又没啥用，我要存钱干什么？你看电影里人家超级英雄有钱吗？”江千月理所当然地驳斥道。

    “？？”夏明看着身后目光开始变得越来越警惕的店员，已经完全想不到接下来该如何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