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狩猎
烈日下的大漠,绵延不断的沙丘间,那只幼年戈尔兽正缓慢地移动着,它尚还稚嫩的体表布满了伤痕,其中大部分已经结痂,只有关节处的伤口在肌肉牵动下时不时还会渗出丝丝血水。
这只年幼的魔兽如今已经筋疲力竭,全凭着本能在漫无边际的大漠中前进。
它忽然停了下来,焦躁不安地原地踏着脚掌,在它面前的那座沙丘背后,露出一个身着轻甲的人类身影,手中正张开短弓,向着自己的方向瞄准。
作为魔兽,哪怕是幼年戈尔兽也有着一定的智力,特别是刚经历了一番生死危机,此刻对这类境遇格外敏感。
嗖的一声,张弓瞄准的埃布尔松开了手,利箭离弦,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虚影,刺中了戈尔兽前肢关节的旧伤。
戈尔兽发出了刺痛的吼叫,埃布尔这支箭瞄得充分,精准的刺入了两节骨骼之间,同时又撕裂了旧伤,让戈尔兽失去了第一时间的行动能力。
埃布尔走出沙丘,挥手下达了攻击指令,六个手持弓箭的护卫已经在沙丘上严阵以待,此时纷纷现身,朝着魔兽拉开弓弦,射出第一轮箭矢。
另外走出来的八个健壮护卫,手中带着绑好钩锁的绳镖,背后负着几杆临时改装的狩猎长矛,此时缓缓向着魔兽逼近。
这八位都是商队中最强壮的持械护卫,自身拥有不俗的武艺,也经历过不少危险场面,他们等待高处负责射箭的同伴射完第一轮箭矢,并耐心观察戈尔兽的一举一动。
第一轮箭矢主要是趁埃布尔那一箭生效后进行火力的衔接,只能刺破表皮,带来一些轻伤,几乎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影响,哪怕尚处在幼年期,戈尔兽的大部分皮肤也已经足够粗糙厚实,只是不像成年后那样拥有一层凝结的皮甲。
也正因为如此,还没成年的戈尔兽,某些柔软部位的兽皮可以经由专业厨师加工成口感独特的美食。
有经验的大厨会故意将其中外皮那侧烤至微焦,再辅以秘方烘烤,这样处理后烤焦的表皮香脆可口,内里的皮质既富有嚼劲,又足够嫩滑,是附近沙漠地区高档的特色美食。
第一轮射罢,弓手们很快开始了下一轮射击,而负责用绳镖束缚戈尔兽的护卫们也开始向着目标汇聚,他们站成圆形,将魔兽环绕在当中,并提前摘下长矛,提前堵截住可能的退路。
被围堵在正中间的巨兽鼻孔间呼出热气,眼神难掩惊慌的看向四周,本来结痂的一些伤口,在弓箭的伤害以及自身动作的牵扯下重新开裂,鲜红色的血滴落在沙土上,染红了脚底下的一片。
幼兽试图向着一个方向冲去,提前堵截在那里的护卫赶忙掷出手里的长矛,用了十分力将矛尖深深扎进血肉中。
戈尔兽吃痛之下惊叫一声,转而向另一个方向冲去,同样被那里的护卫用长矛逼退,只能原地转着圈。
每当巨兽准备从一个方向逃走,就会迎来长矛的打击,几进几退后,身上已经挂着三根长矛,血流得更多的幼兽明显有了疲惫的态势。
护卫们擦了擦汗,哪怕眼前的幼兽看上去已是强弩之末,也没有人敢放松警惕,无不绷紧神经。
远处的车队旁,托万有些紧张地眺望着,安德烈夫人抓紧了托万的胳膊,尽管同样紧张,偶尔还在安抚着对方。
伊莱待在托万身边望着狩猎战场,神情专注。
忽然,他的目光转向了旁边稍远的一处沙石堆,注视向背阴处遮蔽了阳光的地方,歪着头想要看清那片阴影后的样子。
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发现。
远方,埃布尔再次射出一支满力的利箭,刺入另一处旧伤,他打量了一下有些摇摇晃晃的幼兽,高声呼喊着:“现在!束缚!”
四周的护卫纷纷收起手里的长矛,拿出了早准备就绪的绳镖,将绳索另一端简单缠绕了一下以作固定,接着瞄准正中的庞然大物。
绳镖从四面八方飞来,身躯庞大且动作迟缓的巨兽根本无从躲避,它还不够坚韧的皮肤也无力阻挡锋利的镖头扎进自己的身躯,绳镖扎进去后,侧边的倒钩死死咬住了血肉,随着巨兽的挣扎反而刺得更深。
戈尔兽在原地疯狂挣扎摇晃,做着最后的挣扎,根根绳索随着巨兽的动作紧绷成一道道直线,包围着的护卫弯起膝盖,身体用力向后倾倒,对抗着魔兽反抗的力度。
外围手持弓箭的护卫们已经围了上来,在埃布尔的指挥下拉近了距离,这是为了避免误伤负责束缚的队友。
一根根箭矢依旧飞啸而过,其中一个年轻的护卫因为紧张,手里射出的弓箭擦着前排护卫的耳边飞过,惊得对方回头:“看准了再射啊!”
年轻的护卫更加紧张,一边匆忙道着歉,一边尽力稳住自己拉弓的手,忽然,他的表情有些惊愕,看向中心的眼睛瞪得溜圆,就连重新搭好的弓也被松开。
“它,它站起来了!”
被围困住的戈尔兽竟然高抬起了前肢,高高扬起了前半段身躯,压倒性的体重让前方的几个护卫顿时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东倒西歪松开绳索。
“靠!这玩意...别,别靠过来!”
位于戈尔兽正面的护卫被拖拽得不断朝前倒去,并不是巨兽在向他逼近,而是他的身体被拉到了近前,此时巨兽身躯的阴影已经将他覆盖,就见那双硕大的兽掌朝自己的头顶落下。
护卫惊恐地嚎叫着,却在兽掌落下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腰带被人从后面拉拽着,并从身后传来一声喊叫:
“放开绳子!”
护卫本能地听从了这个声音,松开握着绳镖的手,一瞬间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被一股大力向后方牵引出去。
砰的一声!巨大的兽掌落在原地,发出沉重的闷响,激起了大片的沙尘,而那个说不上是倒霉还是幸运的护卫此时跌落在后方的沙地,他揉了揉自己的腰,拍着鼻子前混合着沙子的空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在他的面前,埃布尔已经长剑出鞘,身姿挺拔。
随着巨兽落下前肢重新四脚着地,埃布尔立刻冲向前去,举起手里的剑用力刺去。
剑尖刺入了幼兽的肌肤,但传来的感受却像是扎进了一块厚布甲,剑刃只扎进去三分之一就感到钝涩。
这也代表着刚才的几轮箭雨根本没有给戈尔兽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创伤,只不过因为是幼兽,才因为表皮的刺痛和旧伤的复发而慌乱。
感受到剑刃无法轻易深入,埃布尔立刻抽剑后退,但这个动作也不像平日那般轻松,他使出了六成力才在戈尔兽波及到他前拔出剑并拉开距离。
那处剑伤看上去并不显眼,从中流出的血也并不多,戈尔兽的反应却格外激烈,它原地震动着前肢,试图趁缺少一道绳镖束缚的时候彻底挣脱。
其他护卫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再次变得摇摇欲坠,有的人身体已经向后倾倒了四十度,脚下却不断向前滑行,在沙地上拖出两道痕迹。
“快回来站好你的位置!”埃布尔回过头,朝着那个刚被自己救了一命的护卫大声吼道,接着顾不上看他的动作,转头朝着弓手下达命令。
“继续放箭!尽量瞄准伤口和关节!有能力的瞄准腹部!”
箭雨再次朝着幼兽袭来,但或许是被逼到绝路,戈尔兽不再像最初那样慌张,竟朝着侧面踏着脚步,试图冲锋。
来自四面八方的绳索再次被绷得僵直,把即将跑起来的巨兽牵扯回原地,每个护卫都咬紧了牙关,哪怕手掌被粗糙的绳子磨出血痕也死死抓紧。
见一个方向难以成功,戈尔兽转身朝着另一边猛冲起来,将后方的护卫拉拽得差点倒在地上,这一次的冲劲甚至比刚才还要猛烈。
幼兽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剧烈,竟真的有了些成年巨兽的气势,哪怕埃布尔奋力牵扯也只能做到侧面袭扰,根本找不到机会从正面给予重创,一旦被此时的戈尔兽撞个正着,恐怕当场就要折断几根骨头。
或许是被逼上了绝路,戈尔兽体内属于魔兽的血脉突然越来越狂暴,体表的肌肤间,分泌出一层薄薄的油脂,在接触到空气后迅速凝结成深色的固态,形成类似角质的覆盖物。
“好硬!”埃布尔对魔兽的了解不算多,但见到飞射来的箭矢竟被这层深色角质弹开,也立刻对它的功能了解一二。
而随着深色角质带来的显著保护逐渐生效,戈尔兽的动作变得更加刚猛,冲击力顿时暴增,一个护卫立刻控制不住手里的绳索,当场被抛飞出去好几米。
就如蝴蝶扇动翅膀带动了远方形成的龙卷风,护卫的失衡像是连锁反应般,一个接一个的失去了控制力,在沙地上摔得东倒西歪。
“该死...”埃布尔暗骂一声,紧了紧手中的利剑,快步奔向就近的护卫将他拉起来,紧接着转向下一个。
可是作为殊死一搏的猎物,戈尔兽显然不会放弃这个求生的机会,他已经迈起厚重的兽蹄,向着不远处的一个护卫狂奔起来。
那个护卫根本没有时间重新站起来躲开,只能看着如战车般冲锋的巨兽离自己越来越近,瞳孔已然布满绝望。
不远处沙石背后的阴影里,一个左眼留着疤痕的男人带着淡淡的笑意,手里端着一根狭长的吹管。
“从温顺的幼兽成长为凶悍怪物,有时候只需要有人轻轻推它一把,那份血脉里与生俱来的能力就会如同野草般疯狂地滋长。”
疤痕男人不紧不慢地给手里的吹管装填毒针,看上去吹管刚刚已经发射了一次。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三个人,他们都用深色的粗布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双双阴翳的眼睛。